有的人,说的时候信誓旦旦,做的时候却磨磨蹭蹭。
    天黑了,晚饭也吃过了。
    元昱没有回来,倒是谢旸凑上来,道:“我这个哥哥,很讨女生喜欢的哦吼?”
    叶昔强迫自己看了她一眼,满脸僵硬,想扭开脸又觉着不礼貌,只好保持着得体的笑容。
    “也不止讨女生喜欢。确实,单论长相,我哥不输男人也不输女人。哎,嫂嫂,跟我哥哥在一起的压力很大吧?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呀?之前在邮轮上跳舞的时候,你们就已经在一起了吧?”
    谢旸连珠炮般发问,是好奇的小姑娘该有的模样。
    如果她的脸上不是那么惨烈的话。
    谢旸换了一身雪白的轻纱古装长裙,扮相是倩女幽魂里的女鬼“聂小倩”——却是被黑山老妖打得吐血的聂小倩。
    乌泱泱一头披散的黑发,白惨惨的衣襟上血糊糊一片红色糖浆,脸上的伤口从嘴角裂到额头,夜里望着人勾魂一笑,那是真的能勾魂。
    叶昔也换了妆,她分到的角色是花木兰,替父从军的那个。这个角色什么都好,就是一身铠甲做得不要成本般地扎实,好几十斤硬甲往身上一披,说不定还真能上战场。要不是叶昔长年锻炼,身体灵活有力,早就被压垮在地上。
    叶昔僵硬,一个是因为谢旸的装扮太可怕,一个也是因为她的头盔太笨重,转不动呐。
    再看向主楼门前空地上的其他男男女女,有牛头马面,有关公秦琼,二十几个人济济一堂,只要是东方古装就行,还真是谢清月说的,“什么牛鬼蛇神”都带回家了。
    这是谢旸筹备的万圣节派对,她命人将谢家岭南风格的宅院打扮一新,灯熄灭一半,呼朋唤友来玩一场目前湾城年轻人中最时兴的鬼捉人游戏。
    游戏很简单,有人扮人,有人扮鬼,以手腕上的荧光棒颜色区分。计时开始,“人”藏“鬼”抓,“人”被抓齐,“鬼”胜,反之,“人”胜。
    就这样一个可以靠跑得快获得优势的游戏,叶昔偏偏抽到一身重装铠甲,也是倒霉。
    不过她抬眼看了下蝴蝶仙子蒋菲儿,充气的翅膀张开两三米,门都只能横着进,又觉得自己这身好像还行。
    现在大家都聚集在一起,正等着教练给各组发荧光棒。
    “嫂嫂,你就说两句嘛!”谢旸和叶昔分在“人”组,都是被逮的对象。
    花木兰还没说话,牛头凑上来先说话了。
    “这是你哥哥的女朋友?”扮演牛头是个肌肉爆炸的高大男人,大冷天的只穿一条长裤,头上带了会发光的牛角,手里举着会发光的三头叉。
    他也分在“人”组,但他全身自带led灯,黑暗的环境下整个人布灵布灵的,在夜里很难不被人看见。
    叶昔看了眼他各种意义上“光光”的上半身,觉得他能靠体力跑赢全场,五个扮“鬼”的大约没一个能追得上他,直觉“人”组的赢面又大了一分。
    牛头的问题得到了谢旸的肯定回答,望着叶昔笑了下,嘴巴很甜:“嫂嫂好,嫂嫂真美。”
    叶昔勉强回报一笑,心道真是出了鬼了,就她穿着这身严严实实的头盔铠甲,就算是韵儿面对面也认不出她来,亏这个男的还能看得出她美。
    果然牛头的目的不在她,转头又问谢旸:“你哥哥呢?我听说你哥哥也回来了,怎么没看见他?”
    “他不会来的。”
    “怎么?看不上我们?”
    谢旸轻笑:“牛头哥哥生气了?”
    牛头没有否认。
    “别生气呀?他不是不想来的。哎,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好了。”谢旸攀住他的手肘,顺手掐了他肌肉贲张的手臂一把,甜甜地道:“我那矜贵的哥哥,是不会参加这种活动的。”
    “噢?”
    谢旸用戴着长长假指甲的手指拨开牛头的手心,将红色的糖浆抹上去:“因为...他怕这个。”
    “血浆?他晕血?”
    “晕和血相似的一切。血液、伤口、红酒、还有...红色的绸缎。”谢旸同牛头说话,眼睛却和叶昔的对上了,“他刚去集团那年,下属公司找他去剪彩,我哥一摸到猩红的绸子就吐了。因此,他断然不会来这种血腥的活动的。我说的没错吧,嫂嫂?”
    叶昔哪里知道,这也是她第一次听说。
    她想的是,难怪那天他的手伤成那个样子,还只说伤口难看不肯处理,原来是怕血。
    可明明...
    他曾仔细地帮她处理伤口。
    谢旸也不真的需要叶昔回答,和牛头黏糊糊地说了好一阵话,牛头的情绪很快high起来,又找别人去了。
    “嫂嫂,我跟牛头哥哥说了个小秘密,你不会介意吧?”
    浑身是红色糖浆的女鬼“聂小倩”游走回她身边,叶昔禁不住挺直了背脊,怕怕地尬笑了下。
    女鬼见她无反应,低声道:“别吃醋呀,要不,我也给嫂嫂分享一个关于哥哥秘密好了。”
    不等叶昔拒绝,女鬼已经飘到了耳畔:“其实呀,我哥哥,和蒋家那个女人,连手都没牵过。”
    叶昔惊讶地转过头,“聂小倩”素手一挥,在她眼前抹了一把,留下一股齁甜的味道。女鬼又在那张画得可怕的大嘴按下一指,手指甲长得能杀人:“嘘,别跟我哥说是我告诉你的,这是我和嫂嫂之间的,小、秘、密。”
    说完,女鬼发出一连串“咯咯”地笑声,飘走了。
    吓得叶昔毛骨悚然。
    真是鬼说鬼话,鬼话连篇。
    她要是信,就真撞鬼了。
    其实,从今天一见面起,谢旸就不对劲。
    她和谢旸什么关系?
    没关系。
    可谢旸上来就超亲密地喊她“嫂嫂”、又毫无保留地“助力”她与元昱的感情,凭什么?
    她与谢旸第一次见面是在邮轮上,在陈文九的房间外面。那日两人匆匆打个照面,谢旸扭身就走,宴会的时候还特地换了衣服,便是不想让人认出来。若不是她碰巧看到了谢旸背上的火罐印,根本不可能知道和陈文九在房间里鬼混的人是谢旸。
    想来谢旸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今日并不避讳她。
    可她那一身伴娘红裙很是打眼,谢旸不可能认不出。
    换言之,谢旸对她应当是戒备的,断不可能这么坦然和亲密。今天的样子,只是表象。
    但她猜不到谢旸的目的,整件事情缺了太多块拼图。
    不管怎么样,今天谢旸讲的,都有待考证。
    说什么元昱和蒋菲儿没牵过手...
    嗯哼,她才不信。
    叶昔艰难地抬起头,目光穿过草坪看向副楼的高窗,但那里已经没有元昱和岑宁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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