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悦走进房间时,方天牧正握着笔坐在桌前,桌上摊开的资料未着笔墨。
    “方总,我……”
    “把资料整理出来,写一份报告材料。用我的电脑做,不懂再问。”
    李君悦话还没说出口,方天牧连正眼都没给直接甩给她一沓资料,起身合上笔记本将位置让给她,“”一声拉上了套房的门。
    李君悦走到关上的房间门口想敲门,不过想想他现在好像并不想见到她的样子,于是灰溜溜走到沙发边拎起孤零零的电脑包,踱到桌前坐下却如坐针毡。
    虽说女人心海底针,但男人生起气来比女人心还难以琢磨,杜若婷的话犹在耳边,万一他一个人在里面东想西想突然就想辞了她呢?她该怎么做才能让方天牧消气?
    李君悦心不在焉地做着手里的事,一边竖起耳朵听门里的动静。一无所获。
    不行!她得做点什么!一个人生闷气最容易钻牛角尖,方天牧的个性看起来应该比较喜欢坦诚,那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开诚布公!她诚意地道歉,他没准心一软就大人不计小人过了呢?
    心动不如行动。李君悦放下手里的文件,再次向门边走去。
    长痛不如短痛,与其担惊受怕不如快刀斩乱麻。李君悦做了几个深呼吸,伸出手轻轻敲了敲门,小心翼翼地道:“方总,我为刚才的事道歉。比起公司其他新人我确实有很多不足,但我会付出更多的努力做好这份工作,谢谢你点醒我,我会在今后的日子里向你证明我自己,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没有回应。
    没听到?睡着了?不理她?李君悦犹豫了一下,在数次敲门无果后试着拉了下门——没锁!于是李君悦大着胆子进一步将门拉开。
    次奥!这是李君悦在看见门内光景后大脑的唯一反应。
    她眼前的方天牧此刻正带着浴室里特有的雾气,维持着一个打开浴室门的动作。从他僵硬的动作和越来越黑的表情,李君悦不妙地得到一个讯息——他想杀了她。
    “额……我什么都没看到……”
    李君悦淡定地关上门后,按住拼命狂跳不止的心脏仓惶逃回座位,心内一阵哀嚎。
    完了完了!前面的歉还没道这会又闹这种乌龙,她要怎么办?一会方天牧从里面出来之后她是假装没发生还是假装没看到还是坦诚自己的错误?
    李君悦悲戚地趴在桌子上,她仿佛已经看到不久后就会从里面冲出来一个怒气冲冲的身影,对她愤怒咆哮叫她立马滚蛋。
    然而,那扇门始终没有松动的迹象。直至贾冬爵进来,里面也没有一点响动。
    “怎么了?”贾冬爵看李君悦一副可怜兮兮欲哭无泪的表情,不由问道。
    “我好像惹方总生气了。”李君悦叹道,眼神不由自主往门边飘去。
    “方总在里面?”贾冬爵望了一眼紧闭的门,宽慰道:“别多想,方总喜欢独处。而且我跟了他那么多年很少见他生气的。”
    李君悦欲言又止,脸上也泛出可疑的红光,脑海中挥之不去的美好画面让她忍不住低下了头。
    贾冬爵拍了拍李君悦的肩,没多想就径直敲了门推门而入。不过当他进屋后明显感觉气氛确实很不正常。因为他们恨不得将一分钟当成一小时用的总裁大人居然破天荒没有工作,而是一头湿漉漉地站在窗前发呆!这种事情若不是他亲眼看见,打死他都不相信发呆这种毫无意义的事会发生在方天牧身上。
    “老大?”贾冬爵出声唤道。
    “嗯。”
    “你还好吧?”
    “嗯。”
    方天牧敷衍地应答,脑海中却始终盘旋着方才的那一幕。李君悦在走廊上的表现让他心中颇为恼火,本想洗个澡清理一下情绪继续投入工作,却听到李君悦敲门,本想出去穿好衣服再开门,却看到李君悦居然站在门口一脸呆滞……
    方天牧揉着太阳穴,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是怎么了?怎么会犯那么低级的错误?方天牧一阵烦闷。
    贾冬爵不知道方天牧的心理活动,见方天牧没有特别异常的地方便将工作情况悉数汇报,方天牧杂乱的心思终于被迫转到工作上来。
    “今天晚上把材料赶出来。明天上报。”
    进入工作状态的方天牧终于从房间内走出,面沉如水看不出丝毫情绪。李君悦如老鼠见了猫一般,从方天牧分配任务到执行过程中都兢兢战战,不敢放松。
    直到夜幕降临,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李君悦终是忍不住低声问贾冬爵:“你们不饿么?”
    一旁的方天牧头也不抬:“你减肥还吃什么东西。”
    “不吃饭怎么工作……”李君悦小声嘀咕,语气里满是委屈。
    方天牧语带双关:“现在知道工作了?”
    “……”
    贾冬爵眼神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明显感到气氛诡异,连忙打圆场道:“老大,我也饿了。你看你们想吃什么?我去买。”
    方天牧皱眉,他在干什么?和小女生斗气?扫了眼像受气的小媳妇似的李君悦,方天牧觉得之前压制住的烦闷又一次跑了出来。
    方天牧起身:“不,出去吃。”
    说是出去其实就是在酒店的餐厅,三人随便点了餐填饱肚子又回到房间里昏天暗地的忙碌着。
    临近五点,高强度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
    一直极少熬夜的李君悦在n杯咖啡下肚后终是抵挡不了周公的召唤,趴在桌上小憩起来。贾冬爵将要递交的文件整理好后也倒在沙发上沉沉睡去,唯独方天牧像没事人一样端着咖啡立在窗边,看着满屋狼藉表情却肃穆。
    每晚只睡三四个小时,其余时间几乎都在工作,他早已对这样高强度的生活麻木。熬夜对他来说根本就是习以为常。
    他为什么要那么拼?他不知道。名利他已有了,工作的成就感早在他坐上高位的那刻起就找不到了,他现在似乎只是把多年前的拼搏当成一种习惯,以前是为了证明自己有价值,现在呢?为了证明自己活着?还是为了填补他灵魂深处的荒芜?
    初秋的凌晨有些凉意,趴在桌上的李君悦蓦地打了个冷颤,嘤咛了一声,皱起眉头却不愿醒来。
    方天牧眉心微微蹙起,终是没忍住,拿了毯子轻轻盖在她身上,高大的身影挡住明亮的灯光,在李君悦微侧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没了恼人的光线,那张微皱的小脸渐渐舒缓开来,嘴角无意识地荡开浅笑,竟让方天牧毫无防备的心像被什么撞了一下,将白日里那些找不到因由的烦闷一击而散。
    安静的房间内,只有浅浅的呼吸声,方天牧站在一片逆光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君悦醒来的时候,方天牧和贾冬爵已经收拾妥当。
    “去洗漱,抓紧时间。”方天牧淡淡地开口,言语间已没有昨晚的生硬。
    李君悦一脸奇怪地摸了摸身上的毯子,也没多想快速在洗手间整理好个人卫生,神清气爽地离开了这个让人不是很愉快的酒店。
    办完事情后,方天牧放了贾冬爵一天假,两人各自驾车离开。
    沉默的车厢里,李君悦努力让自己不去想昨天的尴尬,抱着讨好的心态试探开口:“方总,我们现在是回公司么?”
    方天牧此时正关注后视镜的情况,一边迅稳的超车,一边随意却不容拒绝地说道:“送你回家。”
    这般自然而然的语气让李君悦心头一跳,boss怎么心血来潮要送她?该不会是想打探她的住址然后施以打击报复吧?
    若是方天牧知道自己好心被当驴肝肺,估计下一秒就停车赶李君悦下车了,不过他再聪明终究是个凡人,于是李君悦就这样在惶恐不安中回到本市。
    此时已临近中午,正是小区人□□动频繁的时间。为避免被熟悉的邻里看到产生一些不必要的误会,李君悦只让方天牧将她送至小区门口。
    “方总,谢谢你送我回来。”李君悦下了车对着窗里的人甜甜一笑。
    方天牧丢下一句:“明天准时上班。”一脚油门绝尘而去。
    李君悦松了一口气,今天没有发难还叫她明天上班,看来是安全了?
    回到家里,李君悦毫无形象地倒在沙发上四仰八叉,李妈从厨房里端着和颜悦色的笑容坐到李君悦身边,一脸我什么都知道了你还瞒我的表情。
    李君悦本能觉得不妙,抱着靠枕坐起身问道:“你干嘛那样看我?”
    “君悦啊,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给妈妈说?”
    李君悦认真地想了想:“没有啊,我瞒你什么了?”
    李妈妈嗔了李君悦一眼:“以前不准你谈恋爱是你年纪小,没个是非观,怕你耽误了学业不说还被男孩子带坏。现在你毕业了有工作了,谈个恋爱什么的我们也不会反对,但你……”
    “停停停停!”李君悦急忙打断。“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李妈掐了一下李君悦:“还装糊涂!隔壁的徐阿姨买菜回来的时候,在小区门口看见有个男的开车送你回来,你站在车门边依依不舍呢!”
    李君悦抽了抽嘴角,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那个徐阿姨明明是个一千度的近视,能不认错对方性别就不错了,还能看出依依不舍这种高难度的面部表情?
    “妈,你别听徐阿姨胡说!送我回来的那人是我们老板,我的顶头上司!昨晚加了一晚上的班,体恤下属送回家有什么奇怪的?”
    见李妈一脸狐疑,李君悦申述道:“是真的!我才去公司几天啊,以我这慢热的性子人都没混熟怎么就有地下恋情了?”
    “你们老板多大啊?结婚了没?”
    李君悦黑线:“妈,你在想什么?我是去公司工作的,不是勾三搭四的。”况且方天牧那尊冷神也不是她这种小透明能够勾搭的啊……
    李妈妈一听这话不乐意了:“勾三搭四?什么叫勾三搭四?叫你谈个恋爱就勾三搭四了?你说你都二十老几的人了,人家男朋友都换了几波了,你连个恋爱都没谈过,你好意思么你?再过几年别人孩子都打酱油了你还没人要,我看你找谁谈去!”
    李君悦无语,人家明明才二十出头好么!哪里老了!
    招架不住老妈来势汹汹的唠叨,李君悦连忙逃进卧室,关上门躺在床上用被子捂住脑袋。心里却忍不住好奇什么样的女人才能和方天牧匹配,温柔型的?娇媚型的?女强人型的?
    猜想无果后李君悦突然意识到还有一种可能:优秀的男人身边都有一个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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