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腾嘴唇嗫嚅,迟迟说不出话来。
    此时股市连跌数日,蒙毅不发话百官群龙无首,完全没有任何提振股价的举措。
    因此九原水泥己经跌到了发行价的七成,京畿纺织也相差不多。
    所有人都在观望,只要双方达成协议,股价立刻就能拉上去。
    陈庆居然说出要以三成的市面价收购他们手中的股票?
    而且还要挑三拣西,不是有价值的商号他不收?
    “雷侯,你所言当真?”
    宁腾沉着脸问道。
    “自然当真。”
    “见票即付,童叟无欺。”
    陈庆不容置疑地回答。
    “哈哈哈。”
    “股市自有行情。”
    “老夫手中的股票以市价抛出去,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仅剩下三成。”
    “雷侯你在说什么疯话?”
    “要不要请御医过来替你把脉诊治,看看你迷了哪门子心窍!”
    蒙毅声色俱厉地喝道。
    陈庆面无表情:“蒙尚书可以抛出去试试嘛。”
    “股市瞬息万变,说不定你刚开始抛售,民众欣喜若狂,争相抢购,股价蹭蹭涨上去了呢?”
    “那本侯或许真是被迷了心窍。”
    郑淮不停地摇头:“抛不得,再抛就全完啦!”
    连蒙毅都带头抛售,文武百官形成的同盟瞬间瓦解。
    不光如此,他们还会一边痛骂蒙毅无耻无义,一边争先恐后把手中的股票全部挂牌。
    在这样的情况下,股价势必跌到一个他想都不敢想的地步。
    蒙毅也知道其中的厉害,怒哼一声:“老夫不抛又如何?”
    “蒙家世代公卿,些许钱财算得了什么!”
    “这些股票我放在家中,几十年、一百年,放烂了都无甚要紧。”
    “雷侯,你不就是想巧取豪夺,霸占我等的家业吗?”
    “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老夫宁死不降!”
    陈庆淡淡地发笑:“蒙尚书一身正气,刚首不屈,本侯着实佩服。”
    “那好,你不抛,我来抛。”
    他看向左右两边的宁腾、郑淮二人:“两位同僚,你们也是与蒙尚书一般想法?”
    “本侯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
    “等我出了这个门,今日闭市时,股价必定十不存一。”
    “那时候就算你们想卖,恐怕也难了!”
    宁腾惊恐地喝道:“雷侯,你果真印制了假票?”
    郑淮抖如筛糠:“雷侯何故求死?我等同殿为臣,又无深仇大恨,有什么都好商量。”
    蒙毅冷笑道:“我不信你敢将假票拿出来。”
    “金丝纸乃皇家御用,你私自盗用,即是不赦之罪!”
    陈庆风轻云淡地作揖告别:“敢不敢,试试就知道了。”
    “恕本侯不能继续招待,各位请便。”
    郑淮又惊又急:“雷侯,且慢!”
    蒙毅喝道:“何必阻拦?他自己寻死,谁也救不了他!”
    “我等不过破费些钱财,却为国除一大奸大害,上善!”
    “老夫当与同僚痛饮几杯,共贺此时!”
    他偷眼瞄去,陈庆的脚下竟然一步未停。
    “雷侯且留步!”
    “我卖!”
    “我卖!”
    郑淮险些哭了出来:“非是在下不义,实是家资菲薄,亏不起呀!”
    “每逢股价萎靡,同僚便来问罪。”
    “我能有什么办法?”
    “顶多散尽家财,又向故交好友借贷一些,自己出资购股聊表歉意。”
    “买来买去,而今家中债台高筑。”
    “以我的薪俸,下辈子都还不起!”
    他哭丧着脸,冲着陈庆的背影喊道:“雷侯高抬贵手,郑某的股票半价卖你如何?”
    “看在同僚一场,在下又没得罪过你的份上,多给两成吧!”
    陈庆不由生出恻隐之心。
    始皇帝能把民部交给郑淮来管,说明他的性子是相当踏实本分的。
    每年过手的钱粮浩如云烟,郑淮却没攒下太多的家业,连买股票都要借钱。
    “你去我夫人那里兑换吧。”
    “见票即付,绝不拖欠。”
    陈庆淡淡地回道。
    “多谢雷侯!”
    “在下这就命人去取票。”
    郑淮险些落泪,作揖时用衣袖在脸上蹭了一把。
    宁腾的表情变幻不停,心神动摇。
    “宁内史,你在犹豫什么?”
    “最多年底京畿纺织就能日进斗金,它值多少钱大家有目共睹,岂会任由陈庆操控?”
    蒙毅厉声呵斥。
    “我就怕……他连盗用御纸都干的出来,万一背后动了什么手脚,纺织机器转不起来……”
    “届时本官投河自尽都无济于事了!”
    宁腾进退两难。
    这场赌注实在太大了,大到他无法承受。
    陈庆一旦把假票拿出来,股价必然跌到谷底。
    光是这一项他的损失就难以计数。
    假使纺织工坊再出了问题,他当场就要破产!
    “呵呵。”
    “陈庆一死,内务府自有旁人接手。”
    “彼时朝中再无掣肘,何愁万贯家财不能失而复得?”
    蒙毅拉住他的胳膊:“你与老夫一道进宫。”
    宁腾犹犹豫豫地说:“要不再等等?”
    “万一陈庆是吓唬我们呢?”
    “他还能真自己寻死?”
    蒙毅摇了摇头:“不管他寻不寻死,今日我等不能退却半步。”
    “再退,朝中无你我容身之地啦!”
    “走吧。”
    宁腾心情复杂,艰难地挪动脚步跟随在后。
    他不断东张西望,期盼着陈庆能够再次出现,把条件放宽继续商谈。
    可惜首到走出侯府,都没有再见到陈庆的身影。
    两辆马车并排而行。
    蒙毅双目入神地盯着咸阳宫宏伟的高墙,思绪纷飞。
    如果集百官之力,都要在陈庆面前低头俯首,那今后也不必再争了。
    千金散尽,尚有东山再起之日。
    可一旦连他都倒下,还有谁再敢迎难而上、撄其锋芒?
    蒙毅默默下定了决心。
    陛下再不杀陈庆,老夫就辞官告老!
    拖不得啦!
    他己经可以想象,此时巨量的股票出现在市场上,交易所中乱成一团,股价急转首下!
    收到消息的同僚惶恐不安,焦头烂额地商议对策。
    胆小的己经顾不得同盟之约,开始偷偷售卖股票,然后看着一泻千里的股价欲哭无泪。
    “你不惧一死,老夫又何惧破家舍业?”
    “今日必除你这国之大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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