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突然凝固了,苏永斌虽然只是个学生,但还是知道“不行”对于一个男人的伤害程度,他一口一只地把碗里剩下的饺子塞进嘴里,然后打破沉默,“婶子,还有饺子吗?”
    “有的有的。”赵春香连忙点头,一边站起来一边剜了陆广川一眼,“你再胡说八道,今晚就别想进房间了。”
    陆广川却不在乎,道:“我不进房间能睡哪里?总不能把堂屋挤了,这让人永斌睡哪儿?”
    “没让你挤堂屋。”赵春香冷哼一声,“你跟旺财挤一屋去。”
    本来在一旁津津有味吃着年夜饭大餐的旺财,突然嗷叫一声,就算听不懂狗语,也能感受到它的嫌弃。
    “真是狗都嫌。”赵春香扔下这句,拿着苏永斌的碗就往厨房走。
    路远一直不吭声,苏瑶担心他生气,不由小心地打量这他的神情,却发现他脸色如常,丝毫没有受到陆广川那句话的影响。
    陆广川看着儿子气定神闲的模样,又半句媳妇的不是也没说过,心里默默地笑了。
    等赵春花回来,桌上热闹的气氛又回来了。
    一顿年夜饭一直吃到八点多才结束,席间陆广川和路远两父子虽然没什么交流,可酒没有少喝。
    苏瑶担心他喝多了,想劝但最后还是作罢,父子快三十年来第一次对饮,高兴就好。
    “瑶瑶,你陪路远出去走一下,他喝了不少,散散酒气。”赵春香说着,看向苏永斌,“永斌,你也跟着你姐去,今晚的碗不可能给你刷。”
    “婶子,我不去当电灯泡。”苏永斌朝旺财吹了吹口哨,“我跟旺财出去,先走了。”
    赵春香失笑,陆广川已经凑上前来,“香香,我陪你一块刷碗。”
    他们一前一后进了厨房,路远则拉着苏瑶出门了。
    除夕夜的大院格外热闹,平时这个点已经熄灯了,但今天晚上是家家户户灯火通明,他们走在路上,时不时能听到一些欢声笑语。
    路上的人很少,但偶尔能碰到一两个,苏瑶小声地问路远,“咱在外头牵手,会不会不合适?”
    “你是我结婚证上的媳妇,哪来的不合适?”路远说着,牵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
    难得在外头能这么亲密,苏瑶也不管了,甚至往他身上靠了靠。
    “刚才首长说生孩子的事情时,你怎么不跟他解释?”苏瑶说:“咱之间,明明是我的问题。”
    “有什么好解释的?”路远不甚在意,“再说了,咱也没正式检查过身体,说不定我真有问题呢。”
    “……”苏瑶还真是第一次看男人迫不及待地说自己“不行”。
    与此同时,路家的厨房内,赵春香也因为这个问题,对陆广川进行了严厉的批评,“你真是越活越糊涂了,你怎么可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自己儿子不行呢?”
    “这就委屈了?”陆广川说:“他这辈子的事业才刚开始,以后要受委屈的地方多得去。要是他是个内心强大的人,我会助他一臂之力,如果他是个内心脆弱的,倒不如现在就开始不争不抢,安静平安地过完一生。”
    赵春香没想到他这鲁莽的行为后面,还有这层深意,她问:“那你觉得咱儿子是干大事的人吗?”
    “绝对是。”陆广川满意地笑了,“亏妻者百财不入,爱妻者八方来财。就她维护媳妇的劲儿,将来肯定错不了。”
    赵春香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总算舒畅,但不忘叮嘱他,“瑶瑶身体不太好,怀孕的事急不得,这种催生的事情,你不能再有第二次。”
    “我知道了。”陆广川说着,突然抱住了赵春香,道:“能找回你们,是老天爷对我最大的恩惠,其它的,有则锦上添花,无则依旧风华。”
    大院不大,但也绝对不小,慢慢绕个两圈回去,也十点多了。
    等洗完澡再收拾一下,新的一年也就到了。
    由于几个小时之前才吃过年夜饭,大伙现在也不饿,但还是按照习俗吃了两三个饺子意思一下。
    “好了,吃过饺子,新的一年,大家都身体健康,平平安安。”赵春香嘴上的好话不停地往外蹦。
    说着,她掏出三个红包,给苏瑶、路远和苏永斌每人一个。
    陆广川也紧随其后,给他们一人发了一个红包。
    “谢谢首长。”苏瑶一边接过红包,一边感谢道。
    陆广川听着,轻咳一声,道:“瑶瑶,你是不是应该要改口了?”他说这话时,又瞥了路远一眼。
    这话明显是跟路远说的,苏瑶戏谑道:“首长,这改口不得有改口费吗?”
    “当然有,必须有。”陆广川说着,又从衣兜里面翻出两个红包。
    这本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他真准备了,而且光是看着厚度,就知道这改口费不少。
    “首长,不用了,我就开个玩笑而已。”苏瑶连忙推脱道。
    “当然要,就凭你还喊我首长,就知道我这改口费还没到位。”陆广川说着,直接塞进了苏瑶的手里。
    至于剩下的那个“改口费”,他有些踟蹰地递向了路远。
    其实她改不改口无所谓,重要的是路远的意思。苏瑶抬头看向路远,只见他盯着红包看了几秒钟,而后才说:“都给瑶瑶吧。”
    “好……好吧。”陆广川的心忍不住失落,看来儿子还是不能完全接受自己。
    就在他把红包转向苏瑶的时候,却又听到路远说:“我都听瑶瑶的,她改口,我就改口。”
    话落,陆广川暗下去的眸光突然一亮,他一脸希冀地看看向苏瑶。
    苏瑶哪能不知道自家男人的心思,不过是想改口但又觉得丢面子,把她推出去当幌子而已。
    她双手接过陆广川手里的红包,声音清脆地喊了一声,“爸,新年好,祝您新的一年身体健康,事事如意。”
    “好好好,谢谢瑶瑶。”陆广川开怀大笑,转而又看向路远。
    路远平视着眼前跟自己有九分相似却不再年轻的男人,慢慢开启嘴唇,道:“爸。”
    一句简短的“爸”,让久经沙场的陆广川红了眼,他连连点头,“好,好,好……”
    他此刻已经词穷,除了一个“好”字,再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赵春香看着自己这辈子最重要的两个男人,对苍天充满了感激,虽然历经苦难,但此刻失而复得,人生也圆满了。
    等回到房间,苏瑶还为刚才的改口场面而感到激动。
    倒是路远,耳朵还在微微发烫,她知道他害羞了。
    “喊声爸还不好意思上了,你是小孩吗?”苏瑶故意逗他。
    “我这是酒气未散而已。”路远嘴硬,突然变魔术似的地掏出一个红包,递给苏瑶。
    “这是你给我发红包?”苏瑶不确定地问。
    “是。”路远塞到她手里。
    “干嘛突然给我发红包了?我又不是小孩?”苏瑶嘴上拒绝,却完全么有把红包还回去的意思。
    路远把她抱进怀里,温柔地说:“你在我这里,永远都可以当小孩。祝我的瑶瑶岁岁平安,永远幸福。”
    “谢谢你,爸爸。”苏瑶调皮地回应了一句。
    不料这句“爸爸”,突然开封了某人的恶趣味,最后,她喊得声音的哑了。
    据说人在最接近幸福的时候是最幸福的,这新年一到,彼此之间互相串串门,等初三一过,这年也差不多过完了。
    初四这天,路远放假,搂着苏瑶睡到日晒三竿都不愿起来。
    可房门就在这时被敲响了,路远起身去开门,看到是陆广川时,眉头不禁一皱,“我今天休假。”
    陆广川也不管儿子的不乐意,直接问:“瑶瑶呢,她起来了没有?”
    路远正想说没有,但在里头的苏瑶听见声音,连忙应道:“爸,我起来了,有什么事吗?”
    “瑶瑶,我明天要回省城了,但你妈不肯跟我回去,你帮我劝劝她,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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