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自一开始,就搞错了一件事。”
    分局一队小会议室里,方乐用幻灯片放了一系列资料,说:“这是从网络上搜集出来的一些新闻材料,还有视频资料,关于‘顶爷’的。”
    “其实不是‘顶爷’,是‘鼎爷’,铜鼎的鼎。”
    “于老爷子,就是于德田,数日前去了市内最大的一家古玩市场,靠着捡漏,在那里大概超低价买了一件疑似的古文物,然后又拿着这疑似的文物,参加了由古玩市场方面所参与创办的一家市内的鉴宝节目,被节目上的诸多专家一起说是某时代祭祀用的铜鼎。”
    “虽说更具体年代还待考,但几百年以上是一定的。”
    “估价从一开始的数十万,到百万以上,再到数百万,甚至传闻有海内外闻名的收藏家,有意开出千万级的价码,想一下子买下来。”
    “古玩市场方面似乎变相主导了于老爷子的想法,是找好的买主直接卖掉,还是挂到拍卖行坐地起价价高者得,还没有定论。”
    “这些,都和那位大姐所讲的大同小异。”
    “不过这些毕竟是死者老子的事,而不是死者本人的事。”
    “但是看这个关于‘鼎爷’介绍的新闻网页,再看那次鉴宝节目的实录里的片段,对于这个所谓的古董铜鼎,大家就不觉得眼熟吗?”
    只见,网页和视频里,分别呈现出两个一模一样的“铜鼎”,古色古香甚至看得见铜绿。
    这不是重点,小韩当即啊了一句,说:“这不就是现场附近那个金属罐子吗?”
    的确,虽然因为网页图片润色,以及视频的角度方面的失真感,和现场那个色质感略不一样,但从形态看,完全就是一模一样啊。
    大何也当即说:“也就是说,他老子的千万铜鼎,成了杀人凶器,这果然就是和鼎有关的一桩凶杀案啊。”
    与会的大鲁说:“听你们这么讲,那么因为这东西售卖的事,和死者生前发生过打斗的那个年轻人,岂不是优先可疑了?”
    小韩也点头:“那大姐的确说,那个打架的好像是来于家要债的,或者是亲戚朋友啥的。”
    小鲁则反驳:“可如果因为罐子杀人,为什么那个罐子又被遗弃了呢?这不合理啊。”
    曲卿此刻拍掌中止了争论,说:“不论如何,我们找寻到了调查的切入口。”
    “第一,搜集一下于家人所有能查的亲朋好友的资料。”
    “第二,等那个打架的年轻人的画像出来后,根据于家人的亲朋圈子,比对一下看看是谁。”
    “第三,查查于家父子俩的亲朋之外的社会关系,重点是私人矛盾、债务情况,有没有严重的矛盾,以及积欠的钱款,如果有的话,就把这些人的相关资料汇总一下,也用于筛选对比。”
    “暂时就这样吧,散了。”
    一队大部分人刚散去,就有人气吁吁地闯了进来,正是二队长魏腾。
    魏队长额头冒了不少汗,瞪着牛眼看着一个个领命出去的人,问:“你们这就商量完了,我是不是来晚了?”
    曲卿不解问:“魏队有兴趣旁听我们的小会?”
    魏腾没答,先将大何的水杯抢过去咕咚咚灌了几口,抱怨:“你们要离开小区的时候,我就想叫住你们,可是你们没看见我啊。”
    “所以,你后面就急匆匆追赶来分局了?”
    “咳,其实没有急匆匆,我得把我接的那个案子完成收尾啊。”
    “魏队,还是有事说事吧,你看,我们就要去调查案子了。”
    曲卿变相以驱赶施压。
    魏腾笑了笑,安安稳稳坐下,说:“曲队,不是我说你们,咱们上一桩连环大案,是联手破案的,这一次恐怕也得联手啊。”
    什么意思?
    魏腾不答,说:“你知道,这次我们接到的失窃案件,失主是谁吗?”
    “谁?”
    “本名于德田,后头我发现,绰号叫鼎爷。”
    “这是数码相机拍摄下来的失主手机里存留的失窃物图片,你们来看看。”
    魏队长从张虎手里拿过来了数码相机,调整到其中一张相片,递了过去。
    曲卿和方乐四个聚首一看,吃了一惊。
    只见,相片里的物体,的确就是网页以及视频里那个所谓价值千万级的古董铜鼎。
    “这——”
    很满足于一队人的震惊,魏腾洋洋得意讲解:“于德田报警后,我们上门调查,他说,他最近得到了一件贵重物品,但是上门骚扰的人太多,他不胜其扰,所以就将东西放在了楼下归属于他的一间杂物间里。”
    “那杂物间是属于原房主的,他租了房子后,就归他用了。”
    “他今天早晨,就是9号,下楼的时候,才发现他那个杂物间的锁被砸开了,里头有被翻找痕迹,自己所珍藏的那个东西不见了。”
    “他说不知道是9号被盗的,还是8号就被盗了,因为8号的时候,他一整天都没出去过家门。”
    “你们后头去那里,我还不知道你们的案子和谁有关,直到方顾问问那个大姐,那个大姐提到了姓于,又提到了铜鼎,我才意识到,或许我们调查的案子有所关联,怎么样,我猜对了吧?”
    魏队长讲完,二郎腿放下,一双眼睛精光夺目。
    方乐拿着那个相机,又翻查了几下,见到了几张明显摄录自那个失窃现场的杂物间里的照片。
    有可疑脚印,有像是被铜罐子放下的时候底部留下的平面几何形状。
    他看完,又把相机递给曲卿,问魏腾:
    “魏队,除了脚印,现场还有其他痕迹或物证吗?”
    魏腾点头,说:“还发现了疑似人类的毛发,长度很短。”
    “有多短?”
    “平头那个长度。”
    方乐瞬间联想到了死者于大通就是个平头。
    这时候,曲卿也浏览完了相机内容,正式地说:“或许,我们是真的要再次合作了。”
    这么说着的时候,她颇有种面临大战之前的紧张感……
    ——
    “怎么样?马大技术员,脚印是一致的吗?头发的dna呢?”
    技术中队里,两队的头脑们联袂来访,这是少见的场面,二队长魏腾眼巴巴问马辉。
    马辉笑说:“随了你们的意,死者的鞋子和魏队你所说的盗窃现场的脚印花纹一致,磨损程度也一致,毛发有毛囊,的确也是属于死者的。”
    两个队的人,都松了口气。
    至少,这已经间接证实了一个初步推论:
    死者于大通,曾去过那个杂物间,并疑似拿走了其父于大通藏放在那里的铜鼎。
    马辉此刻却说:“你们新送来的检材,我给你们加塞儿比对完了,我也说一说我的新发现吧。”
    “愿闻其详。”曲卿面色郑重。
    “法医那边送来了死者的衣服和鞋子,我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地方。”
    “死者衣服上有断续的类似于绳索的勒痕,重点在身体正面和后背,两侧的衣服则没有。”
    “此外,衣服及鞋子上有多种物质。”
    “一是某类植物叶绿素,我还没有证实,是不是就是弃尸现场那里的,毕竟死者可能被推着滚落进沟底过。”
    “二是某类干涸了的泥土成分,并不是一般的土尘颗粒,含有着一定生态集群特征的微生物群落,来源不明。”
    “其三,好像是种石化类产品,但含量极其轻微,还需要进一步验证是哪种产品来源的。”
    “其四,还有种木质纤维的成分。”
    “等等——”
    听得头大的方乐抬手插话说:“也就是说,排除掉叶绿素这个,死者衣服和鞋子上,既有某类曾经是湿润状态的泥土,有什么石化类产品成分,还有什么木质纤维,是不是死者被弃尸前,曾被放置过的现场环境,和这三样会有关吗?”
    马辉点点头,说:“大致是这个意思。”
    曲卿则说:“还有别的吗,您请继续。”
    马辉于是接着说:“这些,还只是死者衣服上的,其实有更利好的物证,死者的双手指甲缝里也分别有所发现。”
    “他的左手指甲缝里,发现了某类毛料的纤维成分,这个不同于上面所提的衣服上沾到的木质纤维,那个是属于植物木材的。”
    小韩也插话:“指甲缝里的是衣服的衣料纤维?”
    马辉摇头,说:“不确定,反正不是死者自己衣服的纤维。”
    “那他右手呢?”大何问。
    “死者的右手,虽然没发现皮肤组织,但从其指缝的泥垢里,发现了微量的渗透进去的血液成分,这血也不是属于死者本人的。”
    什么?血?!
    曲卿本能反应就问:“这血和死者有血缘关系吗?”
    马辉马上否定:“单单从dna看,没有生理意义上的亲子关系。”
    也就是说,不会是他的父亲于德田的?
    离开技术中队后,方乐激动地说:“其他的物证且不提,死者右手指甲泥垢里的血液,大概率就是属于凶手的,受害人说不定曾和凶手争斗过,抓伤了凶手!”
    “这可能会成为我们以后筛选凶手身份的关键性证据呢。”
    小韩则马上说:“可于大通不是疑似几天前和某个人打过架吗?不会就是那时候抓挠留下的吧?”
    曲卿则中断了进一步的猜测发挥,说:“先不要太过猜想了。”
    “不论如何,现在受害者死前的一部分行踪,是明确了。”
    “他应该在铜鼎被发现失窃之前,去过他父亲所居住的小区。”
    “尽量找一找,那小区里,有没有对他的目击者吧,或者那小区里有没有监控拍摄到他。”
    “对,曲队的话你们也听到了,张虎,赵龙,你俩也跟着大壮小飞俩去查吧。”
    既然决定了联手查案(掺和查案),魏大队长就不会放弃一丝一毫争功劳的机会。
    张虎赵龙也大声回应:“明白了,头儿。”
    看来是深知上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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