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昊现在的样子已经大变,原本少年丰腴的筋肉已经干瘪走形,原本细密的绒毛变成淡淡的胡须,披头散发灰尘满面,看上去十足的落难者。
    半个时辰之后,葛全直施施然的架着飞剑飘身来到姜昊旁边,冷不丁一看他的样子,登时吓了一大跳!一手指着姜昊吃惊的说:“你!你居然还活着?!他们没把你怎么着?”
    姜昊双目圆睁,唇角一提,懒懒的笑道:“想我死,哪有那么容易!葛师兄,小弟想要请你帮个忙,不知道还行不行!”
    葛全直面色肃然,正容道:“身为‘灵言道宗’弟子,言出必行,一诺千金!只要是业务委托,我无不应承,无关他人的看法!”
    “好!爽快!”姜昊双手一拍,拿出一块下品灵石递过去,“今天的事很简单,只要你能带我去‘碧云派’山门所在就行。如何?”
    “就这么简单?”葛全直有些吃惊,原本以为姜昊会要求他帮忙找一个“玄天派”难以发现的地方躲藏,或者想办法离开本星的,却不料竟是这样的委托。
    “好吧!反正三天之内我都替你工作,有新的需要再说,灵石你先收起,规矩不可破!”葛全直径直推回灵石。
    姜昊哈哈大笑道:“好好好!葛师兄!若是我姜昊今后能侥幸不死!你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走!”
    葛鉴直微微一笑:“姜道友若不嫌弃,不若我载你一程吧!我的剑光速度更快些!”
    姜昊心知没那么简单,快慢与否并不是最关键的,葛全直这是变着法的帮自己的忙,与他一起御剑一般人根本不会在意他有个新客户,正是为自己的安全着想,这个人,可交!
    葛全直也不是妄言,他的飞剑却是一柄中品宝器,比褚师叔的都要好上一线,以飞行速度和防御能力而论高了何止一倍!姜昊只需要盘膝而坐,自有剑光破空飞去,没多久便行出足有两千里之遥,深入一座连绵千里的雄峻大山之中。
    越过十几座小山峰,葛全直降落在一条宽阔的山谷中,山谷面南坐落,后方依着一座高不见顶的雄伟巨峰,两旁山势秀美生气勃勃,清风徐来,有说不尽的灵气氤氲,却是实打实的灵山福地!
    “好了!我只能送到这里,前面就是山门禁地,没事是不能乱闯的!姜道友只需安步过去,以法力报出名号即可!我在这里等你出来。”葛全直指着远方虚无缥缈的烟云之间说。
    姜昊递过灵石,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道:“葛师兄不必等了!我进去之后难说能否活着出来!今日之情,我永世铭记,若今生不死,改日定当厚报!”
    葛全直不置可否的笑笑,接过灵石收起,说:“无论如何,我会在此等候三日。”
    姜昊活这么大没见过这样的信人,年轻轻看遍了老家那浮躁堕落的歪风邪气,世间少有如此重然诺的真汉子,可惜自己前途无亮,凶多吉少,否则,这个人是一定可以做朋友的。
    冲着葛全直双手一抱拳,姜昊以平生少有的庄重神情说声:“珍重!”转身一挥袖子,洒然行去。
    葛全直看着他的背影,想着那个颇有些奇特的礼节,双手抄在袖中,就那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前行五里,姜昊陡然觉得周围光线有些恍惚,他不断外放的神识接触到一丝法力波动,隐隐带有警告之意,立刻停步,凝聚法力朗声喝道:“姜昊到访,请鉴权前辈现身相见!”
    话音未落,就听有人大声喝道:“姜昊!你居然还敢来!你想找死么!”
    空间一阵扭曲,花花草草青山黛绿的景色顿时一变,在姜昊身前三百米的地方,突然现出一道高达百米的轩敞门户,赫赫然是用碧玉雕成的一座宏大牌楼,散发着阵阵若隐若现的庞大法力波动,上方以修行界文字镂刻着三个大字:“碧云派”。
    一名青年满面恼怒之色,从牌楼下一跃而出,箭步冲到姜昊身前,手中祭起一把曲尺样的法宝,杀气凛凛的直至姜昊前胸,大有一言不合痛下杀手的意思。
    姜昊将那法宝和他发出的杀气置若罔闻,一双温润安详的眼睛看着对方,淡淡的说:“古师兄好啊!多日不见,怎么突然对我这么不客气?我有哪里得罪你么?”
    “得罪?你还有脸说得罪二字?要不是因为你,小师妹…..小师妹她怎么会……哼!”古师兄激动的有点语无伦次,身子不住的颤抖,连带的法宝都震动不休。
    姜昊面色大变,双目圆睁,急声问道:“幽兰怎么了?她到底出了什么事?!快告诉我!”他心里升起一股非常不妙的感觉,难道自己的猜测成真了么?!
    古师兄没有回答他,一声幽幽的喟叹从虚空中响起,那是一个略带些沧桑感的温柔女声,听上去像是在诉说着人世间数不尽的痴怨:“古越,带他进来吧!”
    古师兄望空恭敬的一拜,转头怒视着姜昊,冷哼一声,板着脸寒声道:“跟我走!小心些不要迷了路!”
    姜昊的心却已经被自己的猜测和古师兄表现出来的神情给彻底搞乱了!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去想幽兰会出了什么事。她那么单纯,那么可爱,便是世上最残忍的人,也不可能对她有丝毫的恶意和亵du,更不可能伤害她,因为他不会对任何人有伤害,哪怕是最凶利的恶兽。她就是这世上为数不多的良善和纯真,没有一丝一毫的瑕疵。这样的幽兰,怎么会有事?
    难道,是玄陟龛他们?难道说,这狂妄霸道的“玄天派”真的做出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
    迷迷糊糊间,姜昊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经过了些什么景色,只是满心的担忧和烦乱,连走了多久都不知道。直到古越冷哼一声,加上眼前的景色骤然大变,他才从胡思乱想中惊醒过来,抬头看去,却是一座连绵数里的巨大建筑群的主殿。
    深吸一口气,姜昊勉强平复心神,左右看看这规模丝毫不下于武当山的宏大气象,特别是山峦起伏间美不胜收的仙云缭绕彩虹飞架,更有无数奇花异草点缀掩映,到处是画龙点睛的亭台楼阁,熏熏然全是一派仙家景象,自己见过的地球所有门派驻地,竟没有一个能不的上的。而这,竟然只是修行界一个极小的、不入流的门派的山门!
    “发什么楞!没见过世面么?进去!”古越看他在那里出神发呆,忍不住推了他一把。
    姜昊身子一轻,整个人离开地面,如同一只无形大手抓着似的,倏忽间飘进主殿大厅之中,高达三十米的穹窿之下,深达百米的主厅之中,此时却孤零零的坐了两个人,一个是姜昊认识的鉴权,另一个则是一名看不清面目的女子。
    看到姜昊进来,女子脸上隔着的一层面纱突然颜色转淡,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成熟脸庞,看样子也就二十岁出头,但那气质风韵和一抹淡淡的倦怠的笑,却让人仿佛一眼能看到百年的沧桑风尘。
    “你就是姜昊?”慵懒动听的声音响起,仿佛一只温暖柔和的手在轻轻抚慰着心灵。
    姜昊烦乱的心神立刻被梳理的清清楚楚,紧绷迷乱的神经立刻松弛下来,就连奔腾的气血也顿时平缓了许多,他精神一振,躬身施礼道:“晚辈姜昊,拜见前辈,见过鉴权前辈!”
    女子喟然一叹,似悠悠流水卷去了千年旧梦,淡淡的声音带着一丝春不再来的伤感,娓娓说道:“我原本还以为你不会再来了。现在看来,幽兰没有信错了人。我是她的师傅琴妧。”
    姜昊再次庄重行礼:“拜见琴妧师伯。请问师伯,幽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古越师兄会那样……。”
    琴妧柔声打断他:“幽兰喜欢你,你知不知道?”
    姜昊不得不停下追问,恭敬回答:“知道的,我爱她,但她不知道我爱她。如同她爱我,也不知道是爱我一样。”
    这话听起来拗口,实则正是他们两个人关系的写照。姜昊生在那样的环境早懂人事,比任何大染缸里出来的成年人都不逊色。
    而幽兰却是一块完全没有被尘世沾染的羊脂白玉,即便是男女之间感情也是朦胧懵懂,近乎本能的感觉对姜昊的亲近和喜欢,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姜昊自己,却明明白白。
    “好!既然如此,那你来告诉我,为何将幽兰置于险地,你自己却安然无恙。玄陟龛不会心慈手软,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琴妧声音温柔,语气却如抽刀斩铁,不容置疑。
    姜昊深吸一口气,道:“我不知道那颗种子会给幽兰带来麻烦,否则我宁愿没有见过。玄陟龛对我用‘搜魂术’,将我封在地裂深处,是我侥幸不死活了回来,设法逃脱。今日来此,不论幽兰有什么危机,都有我一力承担,我只是希望她安然无事。”
    “你撒谎!凭你的修为,用了‘搜魂术’后怎么可能还活着站在这里?一定是你出卖了幽兰,自己苟且偷生,现在后悔了,晚了!”旁边的古越按捺不住,高声怒喝道。
    “不得放肆,出去!”鉴权不悦的断喝一声,挥袖将古越卷出大厅,直送到数里外的山下方止。
    姜昊抬起头,坦然的看着琴妧那张无法描绘形容的脸,气息平和的问:“琴妧师伯不信我吗?”
    琴妧微微一点头:“我信!只可惜幽兰运气不好!跟你恐怕有缘无分了!”
    “幽兰到底怎么了!”姜昊的心再次提起来,盘旋在脑海中的不祥之感越来越强烈,对方越是不肯说,他越是把情况想得更加严重,以至于面对这样的人,他的手都忍不住捏起拳头身子微微的颤抖着。
    琴妧轻叹一声:“十天前,幽兰与你们分手后没有回山,在‘观云城’游玩时被玄陟龛截住强索种子,幽兰执意不从,以我传给她护身的‘轻灵霞帔’竭力抵抗,被玄陟龛以邪刀灭体掳走魂魄,她,不在了。”
    “不!不可能!幽兰……怎么会……!”姜昊眼神涣散,胸中一股热血直冲咽喉,呐呐的呻吟两句,突然“噗”的一口鲜血喷出一丈,仰天栽倒。
    “好刚烈的孩子!”轻叹一声,琴妧竖起一指轻轻一点,那喷溅的鲜血立刻凝滞在空中,继而凝结成一个血球,连同姜昊的身子一起凌空浮起,被她带着飘然入了后堂。
    又是一次中了“搜魂术”一般的思绪大乱,姜昊郁愤自从踏入修行界以来无数个日夜的郁愤蓄积到了极限,到今天终于被幽兰的事情彻底引发,加上被玄陟龛困在地裂中那些时日中足可令人崩溃的折磨压抑,令他的内忧外患一下子迸发出来,不可收拾。若不是他身在“碧云派”,只怕死在大街上也未可知。
    也不知道昏迷的多少时间,当姜昊再一次清醒时,发现自己的灵台前所未有的晴明,神识纯粹通透毫无瑕疵,身体的各种隐患也都调理的恢复如初,健康纯净,内外敞亮明澈,颇有一种大病初愈遍体轻松的快感。
    发现他醒来后,琴妧很快得到通报并前来探视。姜昊梳洗打理完毕,再次正式在明堂客厅相见,开口就问:“请问师伯,您能否确定幽兰的魂魄仍在,没有形神俱灭!”再次提起,他的心仍旧是刀割一样的痛,对于玄陟龛的恨,山高海深!
    琴妧似乎有些意外他居然有这样的问题,略一沉吟便说:“幽兰魂魄仍在,她在山门留下的‘寄神牌’仍有生气,可见并未被炼化吞噬。你为何有此一问?”
    姜昊深吸一口气,神情坚定的说:“我有办法,可以让玄陟龛在三十年内没办法毁灭幽兰的魂魄!”
    “真的?”琴妧的眼睛顿时亮起来,不过随即一暗,摇摇头道,“罢了!你说的法子定然凶险无比,若我没有料错,怕是要伤损你自身,这样的事情幽兰不会同意,你有什么不测,纵然幽兰魂魄不灭又有何益?”
    姜昊断然道:“无论如何,不惜任何代价,我也不能让幽兰失去最后的希望!只要能够令她三十年不灭,我总能找到办法把她救回来,我发誓!”
    琴妧定定的看着姜昊,似乎想看透他的心神和杳渺不可知的命运。最终喟叹一声,道:“你想怎么做?这样做的后果又能怎样?”
    姜昊如释重负,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说:“我知道一门奇术,叫‘逆天舍命追魂术’,只要施术的人可以与受术者心意相通,便能以自身的寿元换给对方,可保对方魂魄不灭!这种法术的最高极限就是三十年!我相信,我可以做到!只要我不死,三十年内,幽兰就不会受到伤害!”
    “逆天舍命追魂术”!光听这个名字就足够令人心惊肉跳的。琴妧心中微微震惊,这个少年年纪不大,却是有着这般不同寻常的心智和气魄,明知道正在说的可能是拿自己的命来赌博,他学仍然笑的这般坦然坚定。有这样的少年相爱,幽兰足可欣慰。
    “施术之后,你会怎么样?能否以别人替代施法?”琴妧又问。
    “我?我也不知道会怎么样,不过只要上天给我的阳寿够长,我应该死不掉。这种法术是我的家乡秘传,需要血脉相通,再者,只有相爱的人真心舍弃自己最宝贵的性命,才能达成这种奇异的法术,为保万无一失,不能假手别人。”姜昊坦然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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