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明月高悬。
    张唯站在一座孤峰之上,俯视着下方那片连绵的山脉。
    在他不远处,有一条明亮的溪水,从山谷间流出,落在一块天然岩石的峭壁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张唯站在这里已经差不多有一个时辰,他能感到八师巴正朝着这个地方赶来。
    不久前那场精神交锋,只是彼此初步的一个试探,接下来,才是他们真正一决雌雄的时刻!
    说实话,八师巴的可怕,他刚才已经领教。
    其人天资绝世,远远高出此界众生,多年来潜修变天击地精神大法,成就早已远超世人想象,无怪他能纵横宇内,难逢敌手。
    不多时,八师巴出现在了二十丈下的山路,并且还在迅速的接近。
    待张唯回过头来,对方已然在他十丈之内。
    这是一个身材修长,裹着一件红色袈裟,面容极其俊美的喇嘛,正负手立于他的对面。
    “八师巴!”
    张唯轻轻开口,吐出了对方的名字。
    眼前这名高大喇嘛,便是当今蒙古国师,有着“活佛”之称的八师巴。
    “正是!”
    八师巴目光深邃,深深地看了张唯一眼。
    他也终于见到了这个传言中的少年,果然是年轻得吓人。
    只是见到张唯,他突然有种极为奇怪的感觉。
    八师巴曾以易道推算过,自己此行来到中原,应该遇到一个和他之间有着神秘联系之人,那种预感超乎理解,就像是他生命中,必会与那人产生纠葛一般。
    这也是他一开始,就从思汉飞手上把追杀之事接过来的原因。
    他之所以召来四大弟子,其实并不是寄望于他们真的杀死他要追寻的目标,而是希望通过他们,使对手有更多的时间去反应,去思索,去成长。
    对八师巴而言,他心中并没有成功和失败的概念,他要的只是“经验”。
    正如聪明和愚蠢,生和死,都属于不同的“经验”。他最终的目的,在于将那个和他有着神秘联系的人作为“经验”,使他达到对藏秘大法的超悟。
    八师巴很清楚,自己多年来虽然地位尊崇,胜于帝王,在修行这个领域里面,除了有限的一两人之外,余子尽不在眼内。
    然遗憾的是,他至今仍未能勘破生死,纵使远超世间寻常凡夫俗子,但依然只是井底之蛙,与那些庸碌之辈,不过五十步笑百步之别。
    他想要的,是去看看井外的世界!
    可如今与张唯面对面,四目相望之后,他却突然意识到,这并不是他真正要找的那个人。
    然而张唯给他的观感更加怪异,就像是……对方原本不应属于这片天地一样!
    这样的感觉,在他过去数十年岁月中,还属首次。
    “大师何故杀意全消?”
    张唯神情平静,脸上却有几分疑惑。
    他自是不知八师巴的心理活动,但他能感觉到,八师巴身上的杀气,竟在刹那间消失无踪。
    原本此时的他,早将一切念头抛在脑后。
    既然八师巴把目标放在了他身上,那么自己应战便是。
    生死成败,他已全然不放在心上。
    只是不知为何,八师巴突然杀意消退,这不禁让张唯大感意外。
    八师巴摇了摇头:“在此之前,本师的确有过杀念,但我现在已经改变了主意。”
    “为何?”张唯有些不解。
    八师巴道:“我今得见小友,方知道你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何况小友乃是不世出的旷世奇才,如此年纪便有这般惊人的成就,实不应夭折于此,我也想看看未来的你,究竟能走到哪一步去。”
    张唯笑了,表情彷佛天上月光一样璀璨,又如同清风一般拂过人的心头。
    接着他也不说话,与八师巴四目相对,恍忽间,两人同时进入一片虚幻而又真实的天地里,悠悠轮回开始转动。
    这一次,他们依旧不是在武功真气之上争锋,而是在精神和心灵方面凶险对拼。
    转眼之间,已是无数次的轮回流转。
    一次次的轮回,或男或女,或老或幼,或人或物,或草木蝼蚁……世间万象,全在张唯与八师巴的精神力量交汇之下,流转而过。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真实,却又那么的虚幻,张唯只感觉到自己的精神,与八师巴的精神紧紧联结在一起,构建出了千百世的生死轮回,共同去接受这超越时空的经验,探求着生命的最终奥义,携手并进。
    他们或是仇人,或是朋友,或是陌生人,或是夫妻,或是父子,人世间的一切能够想象到的事情两人都经历了,双方正在以莫大的智慧,不断进行着交锋。
    直到再一次轮回时,这一次,张唯却是突然梦回到了现代世界。
    而且离奇的是,这一世,八师巴竟然没有出现。
    又或者说,八师巴即是他,他即是八师巴!
    “这里哪里?”
    张唯,亦或者说是八师巴,在缓缓睁开眼睛之后,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狭小的空间中。
    看着周围的环境,他很快涌起了一股熟悉之感:“嗯?这不是我的那间出租屋吗?”
    屋子里面种种陈列,都和他记忆当中一模一样,完全就是他曾经生活了许久的地方。
    “难道我又穿越回来了?”
    看着眼前的一切,同时感觉到自身力量全无,又重新变成之前那个普通人,张唯心中可以说震惊到了极点!
    难不成,他之前经历过的阳神世界,还有破碎虚空中所发生的一切,都是黄粱一梦,现在从梦境中醒过来了?
    张唯心头无比慌乱,神不守舍地离开家中,来到了外面的大街上面。
    看着四周繁华的摩天大楼,川流不息的车辆,行色匆匆的人群,张唯只感到极度的不真实。
    试着感应了一下体内,此时空空如也,没有半分真气存在。
    随后他又尝试鼓动气血,依旧毫无反应。
    甚至就连灵魂深处的金色印记,也失去了踪迹,没有任何回应。
    最终,他只能颓然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生无可恋。
    这一刻,他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了。
    在这个不能高来高去的现代世界,他既不是阳神里的小公爷,也不是与众多正道高手一齐强闯惊雁宫的义士,仅仅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上班族,人生没有丝毫亮点可言。
    “难道之前的一切,都是我做的一场梦?”
    张唯满心不甘。
    “如果没有了武道,那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涌出了这样的念头。
    “等等……武道?”
    就在张唯陷入心灰意冷之际,他的心脏,突然重重跳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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