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栈。
    冷月透照,月光洒落在古老的青石板上,也洒照在持书的少年脸庞上。
    面前,一群红狐和黄鼠狼一排排的坐着,如蒙学的稚童,求学之心专注无比。
    少年放下手中的启蒙道书,随手去摸桌子时,才发现十来本书籍已讲完。
    抬头凝望天空的月亮,才知一讲入迷,不知光阴流转,他起身观月,叹道:
    “今人可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修炼一事,本就是在光阴中寻找生命的真谛,人也好,妖也罢,只要有一颗从善至诚之心,大道如月,人人可掇。”
    红狐黄鼠狼皆抬头观月。
    它们一个个的目光中露出沉思之色,仿佛在思考什么。
    顾余生手按腰间剑,朝古栈外走去。
    “我欲寻剑道,不再等你们姥姥回来了。”
    身后,一群红狐和黄鼠狼跟随而至,一个个似学生般拜了又拜。
    “再见。”
    顾余生挥挥手。
    踏月而行。
    只觉心情极佳。
    顾余生走后不久,只见这些红狐和黄鼠狼一个个坐而观月,竟一个个化为人形,或男或女,脸上皆无妖之外貌,如得圣人垂教一般。
    正嬉闹间。
    老黄仙黄芪踏红雾而来,身形有几分狼狈。
    “姥姥!”
    红狐与黄鼠狼一个个皆着红衣黄衫,齐齐纳拜。
    黄芪见到一栈儿孙皆化形,她竟喜极而泣。
    忙把因由问遍,才知是顾余生授半日之书,一个个慧生而化形,得道做人。
    “好,好。”
    黄芪焚香祭拜祖先,又隔空遥遥拜了拜,转身肃然道:“我的孩孙们,你们今日因缘得道,本是喜事,可是姥姥泄了天机,招来麻烦,此间栖居之所已不能留,是该归乡了。”
    化形的众人皆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化形红狐女子不解道:“姥姥,为何如此?这里是我们的家呀。”
    “不,这里不是你们的家,只是一处庇护所罢了,你们狐族之敌已临荒境,我得想办法将你们安全送出去。”
    黄芪取来一样信物,递给那红狐女子。
    “红缇,你持此物,带领族人一路东行,遇见一座鼎山,那里有通往大荒的暗道,可返回你的故乡,把我的孩孙们也带走,回大荒后,努力修行,切记,不可卷入人族和妖族之争。”
    “姥姥,你不和我们同行?”
    “我本是此间人,如何离开?况且……我有留下来的理由。”
    红衣女子说完,抬起袖子,卷起一阵狂风,将一干红狐和她的族人送至山外。
    古栈在月光下变得静谧。
    红衣女子走至二楼,推开那一道门,目光扫过里面的大道典籍,眼中浮现出一丝不忍,但她随即决然,张嘴一喷,一道道幽火明亮,竟将无数圣人典籍和万卷藏书尽数焚烧殆尽。
    “我以为这世上的纷争,是不会卷到这里来的。”
    红衣女子低声叹息,转身来到柜台后,将古栈的门大大的敞开,任由风挂进来,门窗呜呜作响,透着几分凉薄。
    月下黄沙漫卷。
    顾余生踏月而行,一路南下。
    空气中充斥着血腥气。
    看着茫茫黄沙,顾余生停下脚步,自语道:“苏兄,你可别真死了啊。”
    “我……我还活着。”
    嗯?
    顾余生循声看去,只见苏守拙倚靠在风化的岩边,鲜血从渗透地面,晕开成一朵曼陀花。
    “苏兄!”
    顾余生一晃至苏守拙身前,伸出的手,不由地悬停在空中,此时的苏守拙,头发披散,衣衫褴褛,身上到处是剑痕血印,但让他如此虚弱的,并不是身上那些剑伤。
    而是他身体七魄处不断散发出的魔气,似乎有一种神秘的咒印,在不断的侵蚀着他的魂魄,若不是那一把扇子在散发出神圣的浩然之气替他遮掩气息和护住他的心脉,只怕他早就已经死了。
    “我……我赢了。”
    苏守拙朝顾余生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血牙,鲜血再从他嘴角不断的溢出来,他的目光有些涣散,显然已经到了极限。
    “唉。”
    顾余生叹息一声,悬着的手一抬,一把黝黑的剑出现在手上。
    苏守拙见状,站直身体,淡然道:“也好,给你添麻烦了,可惜,我还欠着你人情,我这条残命就当……”
    “闭嘴。”
    唰!
    一道黑色的剑芒朝苏守拙斩去,剑芒一化为七,剑芒穿透苏守拙的身体,却没有给他身体留下任何伤痕,可那剑芒中,却有七缕剑意怔然。
    桀桀桀!
    伴随着一阵诡异的嘶叫声。
    七团黑影从苏守拙的体内逃出来,并汇聚在一起,化成方远的模样,就要逃走。
    “哼。”
    顾余生神色漠然,手中剑凌空一斩,只见那一团黑影瞬间一分为二。
    “啊……顾余生,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呲啦!
    顾余生掌心雷芒涌动,一瞬将方远的灵魂摄抓在手上。
    “甘愿成为灵阁的棋子吗,可笑。”
    顾余生掌心一握,噗的一声,那一团黑影瞬间魂飞魄散,化为虚无。
    苏守拙七魄之内没有那一团团黑气缠绕,虽然身体受了很重的伤,但他总算从死亡边缘被拉了回来。
    顾余生将一枚丹药递给苏守拙。
    苏守拙一脸复杂的看着顾余生,将其服下,片刻后,他恢复了一些体力,仰头看着天空的月亮,他抬起手,从袖子中取出两截断了的剑,朝顾余生笑了起来。
    “对我而言,方远死,我就获得了救赎,重生。”
    顾余生随意坐在苏守拙身边,打量着苏守拙手中断裂的剑,以及他那被震裂开的虎口,意外道:“苏兄,没想到你也是个剑修。”
    “回去后,我会把这柄断剑插在父亲的坟前,我要在剑冢找到一把属于我的剑。”说到此处,苏守拙侧目看向顾余生的剑匣,“毕竟,我总不能一直落后于你,可现在的你,剑道造诣已经让我望尘莫及了。
    顾余生哂然道:“每个人都要习惯一个人走一条路的。”
    “是啊。”
    苏守拙强撑着起身。
    他弯腰朝顾余生郑重行了一礼,随即转身,倔强的走进黑夜。
    月茫茫。
    忽然一阵阴风大作,顾余生下意识的看向沙漠之南,匣中剑,吱吱吱作响,人间剑和诛魔剑同时震颤不已。
    “怎么回事?这是……古魔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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