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蕊微微一笑道:“辛先生的大作早己转遍临安,人人皆知。只是不知道先生所寻的那人是那位姑娘呢?”辛弃疾苦笑了一声,他的词意并非是指某一女子,而是寄寓理想罢了。只可惜世人只把这首青玉案当作普通男女之间的情爱之作。没有人领会到词中的真正含义,不过这时也不好对严蕊详细解释,只好道:“自伶幽独,伤心人别有怀抱不提也罢。”
    严蕊微微一笑,黛眉微促,若有所思一般。这时谢元卿笑道:“严蕊,你方才所唱的是辛先生的大作,你不是有意向辛先生请教,何不也当场作一首词,请辛先生指点一二,你也终生受用。”
    辛弃疾早听说过严蕊善于填词,也见过严蕊作的那首《如梦今》,这时自然也想见一见严蕊的情材,道:“严蕊姑娘若有好句,不访也让弃疾见识一二。”
    严蕊又嫣然一笑道:“请生先出题,限韵。”
    辛弃疾略一思索,看见那副牛郎织女鹊桥会的屏风,道:“就以七夕为题,即是在这谢家酒楼就以谢字为韵,姑娘看如何?”
    严蕊稍想了一想,道:“既如此,严蕊可献丑了。”微微一拂,唱道:“碧梧初坠,桂香才吐,池上水花初谢。穿针人在合欢楼,正月露玉盘高泻。蛛忙鹊懒,耕慵织倦,空做古今佳话。人间刚到隔年期,怕天上方才隔夜。”
    辛弃疾听了,也不由得道:“自古以七夕为题,莫如秦少游的鹊桥仙为首,姑娘能别出裁,立意新奇且又能气韵相合,实在是难得。”
    严蕊微微一欠身道:“先生过讲了,严蕊槐不敢当。”她眼珠一转道:“不知先生能否也作一首词来,好教严蕊一开眼界。也好让严蕊唱来,为众位助兴。”
    刚才他们一直都在谈论诗词,其他人肚子里的墨水有限,跟本插不上嘴,现在听严蕊要辛弃疾作词,曹勋总算是逮着机会,拍着辛弃疾的肩膀道:“我的辛先生,这回可看你的了。刚才严蕊姑娘可是即兴作词,你可不要拿以前作的来哄我们。”
    高震也拍手道:“我们还能不能听严蕊姑娘唱曲,可就都看你的了。”
    辛弃疾知道,这个场合填几首词是免不了的,也不客气,对谢元卿道:“谢员外,请借笔墨一用。”
    谢元卿大喜,他早就准备好了笔墨,就是希望留下辛弃疾的手书,这对于提高谢家酒楼的名声可是大有好处的。当下立刻辅好笔墨纸张。
    辛弃疾提起笔来,想起白天的所遇,一时心潮湃嘭,一挥而就。写出一首《鹧鸪天》:“壮岁簇旗拥万夫,锦襜突骑渡江初。燕兵夜娖银胡,汉箭朝飞金仆姑。追往事,叹今吾,春风不染白髭须。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书罢,掷笔于地。
    严蕊过来,将纸拿起,默读了几遍,这才由衷佩服道:“先生所作实在是胜过严蕊十倍,先生的志向报负更非严蕊这等入浅薄女子所能及。括才严蕊自不量力,妄问先生‘那人’是那位女子,实在令先生见笑了。”
    辛弃疾淡淡一笑道:“填词作诗,不过是小技尔,如果后人是因为词而知弃疾的,绝不是我的意向。”
    众人正在说着话,只听门外一阵喧哗,忽然门一开,从屏风后面走进来一个伙计,在谢元卿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谢元卿脸色-变,对众人一拱手道:“各位,我有些小事处理,失陪一会。”
    这时只听脚步乱响,又有一群人冲进了房中。杨炎等人这时也都停了下来,只见进来七八个人,为首的是一个二十多岁年纪,锦衣华服,手执描金拆扇的青年公子。他左右紧跟着两个黑衣汉子,都是四十左右岁年纪,目中精光,太阳穴凸鼓,一看便知是精通武功的人,大概是这青年男子的保镖。其他人都是青衣穿般的大概是他的跟随。立刻把屋子占满,连谢元卿也被挤到一边去了。
    那锦衣公子一进门更看见了严蕊,立刻双眼放光,也不理旁人,径直来到严蕊面前,微微一欠身,笑道:“严蕊姑娘果然在这里,可教我好找。”
    严蕊的脸色有些变色,兔强还了一礼道:“原来是李公子。”
    李公子笑道:“正好今天我在这里请几个朋友吃酒,想不到严蕊姑娘你也在这里。还请姑娘一定赏脸为我们唱几曲以助酒兴。”说着伸手就来拉严蕊。
    严蕊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躲开了这李公子,有些为难道:“李公子,我这里还有这些客人。”说着朝杨炎他们这边瞄了一眼。
    李公子脸色一变,想要发作,但终于又忍了下来,目光这才转到杨炎他们这一边。“哼”了一声道:“莫非是李某面子太小,请不动严蕊姑娘吗?”
    严蕊忙道:“严蕊不敢。”
    其实杨炎这一边众人见这李公子这么霸道,都不禁有些怒气。刘复武,魏昌,张师颜还好些,曹勋和高震早己忍不住了,正要发作,却被杨炎拦住。杨炎道:“这位公子尊姓大名,可以告诉我吗?”
    李公子又“哼”了一声,斜着眼睛看了看杨炎,没有说话。
    谢元卿赶紧走过来,陪笑道:“各位,各位,都是误会。”他先对杨炎道:“这为李公子是庆远军节度使李大人的二公子,李进重。”
    杨炎一伙人听了,都不禁有些吃惊。庆远军节度使名叫李道,现在的职位是殿前司副都指挥使,是杨沂中的副手。而他的女儿李凤娘乃是当今太子,恭王赵淳的正妃。一但赵淳继承皇位,那便是正宫娘娘。这个李进重既然是李道的儿子,那么和太子就是连襟了。
    对杨炎他们绍完李进重,谢元卿又对李进重道:“李公子,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如果李进重是明白人,听谢元卿这么说就能听出玄机,这伙人并不是普通人。可惜他一向骄横霸道惯了,冷笑道:“我不管他们是什么人,总之今天严蕊姑娘我是请定了。”又指着杨炎道:“你们不要不识相,还是乘乘让严蕊姑娘跟我走。否则可别怪我不客气。”说着又来拉严蕊。
    这回严蕊不敢再避开,被他一把抓住手腕,拉着向外走去。
    尽管杨炎不想惹事,但这时也不禁忍不住了。他***步来到李进重近前,道:“李公子,严蕊姑娘司是我们请来的,凡事总有个先后吧。”
    李进重脸一变,喝道:“动手。”他身边的那两个黑衣人早己做好了准备,听他这么一说,一个并指如戟,另一个运拳如风,一齐朝杨炎打过来。
    杨炎冷“哼”了一声,双手左右一分,两人只觉得自己被一股力量所吸引,出手的方向不由自立的发生了改变。“啪”的一声,两人的指、掌互相击在一齐。而杨炎转到李进重面前,举起右手立掌成刀,切向李进重抓住严蕊手腕的左手。
    李进重大吃一惊,这两个黑衣人的武功在江湖上都算好手。想不到甫一动手就在杨炎手下吃了个小亏,他的左手抓着严蕊的手腕,不能运用。当下扔掉右手的拆扇,五拈张开,来抓杨炎的手背。
    杨炎手腕一翻,不得怎幺,竞翻到他右手的上方,反拍他的右手。李进重大惊,急忙缩手。杨炎己闪电一般在他右手的手背上一点。李进重只觉右手一麻,整个人立刻向右横移三步,抓着严蕊手腕的左手也不由自主的松开。
    杨炎立刻跨上一步,占了李进重刚才的位置,一把抓住严蕊的手腕,拉着她连退了三步,轻轻一带,把严蕊带到自己身后。这时曹勋和高震也过来一左一右站到杨炎两则。他们都是经厉过千军万马的战场的人,三人并肩而立,自然生出一股气势,令李进重一伙人一时间也不敢再出手。
    李进重心里又椋又怒,刚才四人这几招都是在方寸之间的窄小范围内进行,如火光电石一般瞬间即过,杨炎己将严蕊从李进重的手中抢了下来。他虽是纨绔子弟,但倒底有几分真功夫,己看出杨炎的武功远在自己一方的众人之上。而且其他人大约也不是弱者,真要打起来,自己恐怕讨不到什么便宜去。于是恶狠狠道:“你们是什么人,给我报上名来。”
    谢元卿赶紧丈站了出来道:“这就是新近刚上任的马军司都虞候杨炎,也就是现在在临安赫赫有名的小杨将军。”
    李进重一听也不禁大吃了一惊,心里后悔不迭。如果早知道是杨炎,他绝不敢来要严蕊。只是刚才大话扔出去了。这个时候却有些下不来台。他脸上阴睛不定,显然是犹豫不决。谢元卿心里也暗暗叫苦,他曾多次暗示李进重,可惜李进重都没听出来,闹到现在几乎不可收拾了。又生怕李进重恼羞成怒,不顾一切那就糟了。这两方面,那一方自已都得罪不起。
    就在这时,屏风后面又有一人急冲冲走进来,来到李进重面前,二话不说,先给了李进重两巴掌,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这里胡闹。”这一下变故,在场的人都不禁怔住了。
    李进重刚要发作,但看清了来人也不禁矮了一截,叫了声:“大哥。”
    这人二十四五岁年纪,相貌和李进重有五分相似,但耍显得成熟稳重得多。他打完李进重,立刻转对杨炎深施一礼,道:“杨虞候,左下李进远,刚才是舍弟酒后失礼,冲撞了虞候,还望虞候恕罪。”说着,一把抓住李进重的后脖子,伸脚在他腿窝一踢,李进重不由自主双腿一软,跪了下来。
    杨炎看得清楚,刚才李进远那一抓、一踢都大有学问,其中都包含了上乘的武功。李进重的武功并不弱,竞毫无反抗之力,看来这李进远的武功比他弟弟强得多了。李进远又一回头,对其他人大叫道:“你们还怔着于什么?还不快跪下给杨虞候靖罪。”其他人听了“忽拉”一下都跪了下来。
    杨炎一见,也正好乘机下台,忙去扶起李进重道:“不必了,不必了。”
    谢元卿一看事情有了转机,忙过耒打圆场道:“呵呵,都是误会,都是误会,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嘛!大家不妨都坐下来,一起听严蕊姑娘唱一曲。”
    李进远忙道:“杨虞侯大人太量,不和舍弟一般见识,进远实在感激不尽,但一定回去要禀明家父,一定要重重责罚他。我们不敢再打扰各位的雅兴,就此告辞了。”说着领着李进重一干人退了出去。这一场风波总算是平定了。
    严蕊向杨炎道谢:“刚才多亏大人为严蕊解围了。”
    杨炎微微一笑道:“不过是件小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刚才严蕊的注意力一直都在辛弃疾那里,现在她才认真注意杨炎,这段时间杨炎却时成了临安府百姓们议伦的焦点,大宋己有许多年没有这样的传奇人物出现了,自然被人们津津乐道,甚至越传越神,有人说杨炎是武曲星下凡,还有人说是岳飞转世等等,莫衷一哀。
    不过在严蕊看来杨炎实在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样子,如果不是刚才和李进重冲突,动手那几下,实在看不出来他曾是率领千军万马在战场上纵横的大将。到真是人不可貌相。
    谢元卿忙又招呼杨炎等人重新入席。又叫严蕊过来给众人一一斟酒。严蕊又唱了几首辛弃疾的词,包括刚作的那首《鹧鸪天壮岁簇旗拥万夫》和远征前做的那首《破阵子醉里挑灯看剑》。本是慨然激昂的词作由她这样一个娇柔的女子唱出,却是另一番味道。这一顿酒总算是尽欢而散..。
    宴罢之后,大家便一一道别,第二天就各自上任去了….
    注:在宋孝宗时期,三衙禁军都指挥使、副都指挥使和都虞候的军职,基本成了御前诸军大将兼任的虚衔。而三衙禁军长官往往使用主管殿前司公事、主管侍卫马军司公事和主管侍卫步军司公事的职称。但在小说里仍然采用都指挥使、副都指挥使和都虞候作为三衙禁军长官的职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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