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枳一行比想象中要顺利许多,顺康帝对苏茗恋母心切的态度大为赞许,特准他回国探母,并遣礼部官员并一百禁卫随行,甚至还赏赐了许多珍贵的药材。
    顺康帝的这一举动固然令苏茗大为感恩,也令尉迟晞更加坚定了自己夺嫡之路的方向。云相令秦亦带着圣旨领一百禁卫随苏茗回国,并且叮嘱要同去同回,盯紧他不要有什么小动作。
    苏茗得到特旨以后,简直是归心似箭,随意划拉了几件衣服一裹,就准备去找秦亦,求她尽快出发。不料他跳上马背刚来到家门口,便看到一百禁卫已经整齐地列在门口,每人身旁还都备有空马,而最前头坐在马背上那人,正是秦亦。
    见他出来,秦亦微微点头,便问:“能出发了吗?”
    苏茗没有说话,只用力一甩马鞭,双腿一夹马腹,便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秦亦拍马跟上,后面一行禁卫也都默不作声地跟在他们身后,一路只听到纷乱的马蹄声,踏得积雪飞溅,朝北城门疾驰而去。
    一路上苏茗心急地不住拍马赶路,秦亦也不说话,只是不远不近地缀在他的后面,众人日夜换马疾驰,才两日功夫便到了沂江江畔。
    此时正是严冬,沂江冰冻三尺,可谓是如履平地,所以璟朝与玉枳都在江边屯兵驻守。向璟朝守军出示过通关凭证后,秦亦领全员下马休整,让禁卫领队卫宇拿着苏茗的信物,过江与玉枳边防交涉。
    两天两夜的雪中行军,无论是禁卫还是马匹都疲惫不堪,此时边防军来人将马匹全都牵下去休息,禁卫们几个一群地围着营地的火堆烘烤已经湿漉漉的皮甲和棉衣。苏茗和秦亦被安置在帐篷中,里面生有碳炉,还煮着喷香的马奶。原本该是温暖舒适的气氛,但是二人却全都打不起精神,苏茗沉着脸盯着火炭忽明忽暗地闪动,不发一言。
    两天两夜的疾驰加上对母妃的担忧,让这个平日里极其注重保养,出门甚至都要涂脂抹粉的少年憔悴了许多。那水润勾魂的桃花眼早已经布满血丝,眼下也泛出青紫,原本白皙光洁的面颊看上去晦暗干涩,下颌甚至还冒出了些许青黑,往日红润微翘的嘴唇,也已经干裂得甚至泛出血丝。
    最后还是他哑着嗓子抢先开口道:“谢谢你。”
    秦亦用烧火棍轻轻拨动着炉内的火炭,丝毫没有情绪波动地说:“谢我什么,这是你自己争取来的机会,再说要谢也是去谢我家殿下。”
    “谢谢你这一路都跟着我毫不歇息地赶路。”苏茗说道这里忽然一顿,“其实我能感觉出来,你以前并不喜欢我,甚至有些讨厌我,恨不得躲着我,为什么这次会帮我?”
    “我没有讨厌你……”秦亦话还没说完。
    “只是也不喜欢对吗?”苏茗飞快地接口。
    “呵,你若非要这么说,我倒也不能否认。”秦亦无奈道,“但是这跟陪着你赶路是两回事。”
    “我想知道原因可以吗?”苏茗面对秦亦的模棱两可,仍然继续追问道,“我不喜欢平白无故的受人恩惠。”
    “因为我羡慕你。”秦亦低着头继续拨弄火炭,说出一句让苏茗万万想不到的话。
    他脸色阴沉不定地变幻了半晌,似乎想要发作,却又强行地压制下去,说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我有什么值得你羡慕的?你是羡慕我从小被送来做质子,还是羡慕我要孤苦伶仃地生活在异国他乡?”
    “我羡慕你心里还有母亲可以挂念,你还有母亲可以让你为她昼夜疾驰,只为见她一面。”秦亦的声音还是之前那般毫无起伏,但若是仔细观察,会发现她拨火炭的手正在控制不住地轻微抖动。
    “而我呢,我从生下来就没见过我的母亲,甚是连她到底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我只能在心里想象,想象着她一定有着乌黑的长发,弯弯的柳叶眉,美丽而和善的双眼,她的声音一定十分柔和亲切,这样可以讲故事哄我入睡,她的双手白皙纤长,却一定十分温暖有力,当她握着我的手的时候,我便可以不惧怕世上任何灾难……”秦亦觉得鼻子发酸,一股不受控制的暖流从眼中涌出,眼泪瞬间落下,滴在火红的木炭上发出刺啦的响声。她急忙抬手拭泪,幸好苏茗此时也低着头默不作声,所以没看到自己的失态。她放下手中的烧火棍,起身掩饰道:“我出去看看卫宇有没有回来。”
    忽然又听到“刺啦刺啦”的声音,秦亦诧异地摸摸脸颊,泪水早已经擦拭干净,一偏头才发现,苏茗早已经泪流满面。
    端着脸盆走出帐篷,随手舀了满满一盆雪回来放在炭炉上,不多时便化成小半盆清凉的水,看着苏茗默不作声地洗脸,心里暗自叹息,都还是孩子而已,他比尉迟晞还年幼,却都已经要肩负这般沉重的生活。
    秦亦忽然开口道:“你知道殿下为什么会帮你吗?”
    “因为争取一个同盟比多一个敌人要来的划算,虽然你们并不知道我能帮上什么,但是却清楚我能破坏掉什么,一里一外,自然是争取为同盟更加划算。”苏茗在心力交瘁的时候,心思还是转得飞快。
    “你说的那时我的思量,而不是殿下的。”秦亦上前去与他并肩坐下,“当初我们商议此事的时候,殿下说过不管有没有交易、也不管你能不能帮他做什么,他都决定会帮你。”
    “为什么?”苏茗奇怪地抬头看着秦亦,“莫要跟我说是这几年共同进学的情谊,难道是因为我送他的玉佩救过他的命?”
    “因为殿下也跟我一样,很羡慕还能见到自己母亲的你。”分析清楚当前名阳的夺嫡形势,是出发前云相给秦亦布置的任务,而此时似乎正是打感情牌的最佳时机。
    “殿下的母亲,皇贵妃娘娘不是……”苏茗话说到一半忽然住嘴,张大眼睛看着秦亦问,“皇贵妃娘娘不是殿下的生母?那殿下对她还一直那么恭孝……”
    “皇贵妃娘娘将殿下抚养长大,一直关切有加,但是生母总是无可替代的不是吗?”
    “恩,你说得对。”苏茗低下头去,“我原本一直很嫉妒他,他母妃出身显赫、在宫内受宠,还有弟弟妹妹在一处玩耍,这些我原本以为不会出现在皇宫内的温馨,似乎都在齐集在他身上。现在我明白了,他的处境也许比我还要为难。”
    秦亦揉揉额角,对一个孩子还耍心机搞计谋,可转念一想,若是把他们真的当做普通孩子,估计最后死的一定是自己。所以硬起心肠问:“你一直说与我们结盟来获得帮助,殿下是出于羡慕你能够尽孝母前,所以出手帮你,但我却不能不提他打算,我想知道你手里到底有何筹码。”
    “是我母妃的部族。”
    “你母妃的部族?别怪我说话不中听,他们若是能指望得上,当初你也不会与你母亲分别不是吗?”秦亦皱眉,没想到自己听到的是如此的回答,若他有母族撑腰,哪里还会落得去他国为质的下场。
    “原本我母妃的部族的确不够强大,因为他们世代都是雪山中的猎户,靠着狩猎野兽来换取生活用品,生活极其困苦。”苏茗眼睛有些发亮,“但是现在不同了,三年前有个神秘人送给族长一份寻宝图,族长带着族人们找到了宝藏,现在人们生活无虑,族长便想要提高部族在玉枳的地位,而我是他们最好的扶持人选。”
    “恕我直言,我实在看不出这对我们会有什么帮助。”秦亦一摊手道。
    “我母族的族民,都是天生的猎手,他们可以在野外潜伏一整天就为了抓住一只银狐,他们可以全都善于观察别人的痕迹追踪、隐匿自己的行迹逃避追踪,他们是力大无穷的勇士,更是对部族有着绝对忠诚信仰的死士。”苏茗的言语间充满了自豪感。
    秦亦这回大致听懂了,等于是苏茗打算给尉迟晞一批类似日本忍者的死士,可以执行跟踪、暗杀、逃跑掩护以及保镖打手一类的秘密任务。她细一思量,这倒真是个很不错的交易,尉迟晞现在最缺的就是属于自己的人手,在大局上有云相替他把关和周全,而暗地里的确是需要有一批见不得光的人员,执行一些秘密任务,比如前两日尉迟晞让自己去查西陵居的美女掌柜,自己只能找慕容千殇商议,而如果有了这一批人手,那么很多事情就简单并且隐秘多了。
    想清楚这些以后,秦亦更觉得这笔买卖做得稳赚不亏,不过还是有些担忧地说:“我如何知道这批人到底是忠于你,还是忠于我家殿下的呢?”
    苏茗淡淡笑道:“我现在与殿下同舟共济,忠于我自然也是忠于殿下。”
    秦亦心里暗骂,这只小狐狸,这句话说得可真是巧妙,他知道嘴皮子上下一碰的保证根本不会有人相信,所以干脆也不做承诺。还暗示着,一旦尉迟晞做的事情与他的利益相违背的时候,这批人手自然还是忠于他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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