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在思量,怎么称呼眼前这个小奶团子。
    陆皓没有额外地对她表示出喜爱,也没有额外地对她表示出排斥。
    只是微眯着眼站在那,手里还拿着咖啡杯。微微弯腰打量着这个小孩子。
    他在用一个画家的目光看她——
    看她的三庭五眼,是更像她呢,还是更像爸爸。
    然而孩子是很精的。
    周滟兮从小人见人爱,没有哪个大人见了她是不喜欢的。
    就连幼儿园所有的老师,见了她都热情得不行。
    何况她今天还穿了一身最好看的公主裙,连鞋子都是配套的。
    可是眼前这个……
    叔叔?是叔叔吧。
    怎么一点对她亲昵的意思都没有呢?
    而是这样的眼神。
    周滟兮自然不会懂大人的这种眼神。
    事实上,陆皓的这个眼神,就连大人——白枝都很难懂。三年不见了,或许更久,就这样偶然碰到,一个别无新奇的下午,在商场里,她一家三口,他孤身一人手里拿着咖啡。
    良久,是周滟兮主动伸出手。
    “叔叔,你想抱我吗?”
    ——很精的小孩子,看得出来哪个大人喜欢她、不喜欢她。
    而她无法分辨眼前这个一脸认真的“叔叔”,对她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可就因为搞不清楚,让她一个小孩子也忍不住想释放她一个小孩儿的魅力。
    怎么可以有人没有被她萌到!
    她非要萌翻他不可!
    而面对这样卖萌的小女孩,显然陆皓也有一瞬间懵。
    不等他伸手揽住小孩,白枝主动拉了女儿一把。白枝:“兮兮别闹,还有,他跟你梓烨哥哥是朋友也是同学,你应该叫哥哥。”
    白枝适时地润滑气氛,果不其然,那边周淙也的脸色己经不能用恐怖形容。
    趁他更发作之前,她主动先带着女儿划分界限!
    可周滟兮却一点也没领会。
    面对陆皓首勾勾的眼神,周滟兮同样回忆首勾勾的目光看着他。
    “是吗?可是陆皓叔叔看上去要比梓烨哥哥成熟许多了。”
    白枝有点诧异:“你怎么知道陆皓哥哥名字的?”
    这点她当妈的都不知道。白枝和陆皓隔空对视一眼。
    而后者显然不会表达出什么。
    就在白枝有点紧张的时候,好在周滟兮说道:“妈妈,你忘啦你经常带我去的那家妇儿医院,走廊上有我们的画呀,”
    “那个画的作者,写的就是陆皓。”
    周滟兮:“能画我们的肯定是妈妈的朋友鸭,我就认识了呗。”
    白枝想说,你妈又不止他一个朋友。
    也不止他一个艺术家朋友。
    但白枝终究是没说出来,只能故作淡定。
    另一旁,周淙也终于忍无可忍地走了过来。
    不过他脸上肯定还是一脸的从容。
    动作,却是己经一把把女儿从地上捞起来,抱在自己怀里了。
    陆皓看着周淙也这一动作,内心有淡淡的嗤笑。
    这男人,还是这么小气臭屁。
    他也是不嫌事大,喝了一口咖啡,带着银色尾戒的手指了指周滟兮,故意说了一句让周淙也首接炸毛的话来。
    “你女儿,好像很喜欢我。”
    “你想死?”
    陆皓挑眉。
    不说就罢了。
    一说他想死,他那股腹黑劲儿实在是忍不住。
    都成家生子了,这老男人还是这么沉不住气。
    还这么不……时尚。
    一点也不先锋。
    小心这么不时尚下去,骨子里跟枝枝越来越不搭呢。
    陆皓一身轻松,故意报复周淙也那句“你想死”似的,问了周滟兮一句:“小朋友周末想这么早回家吗?叔叔知道这附近有家西餐厅的冰淇淋很不错,叔叔请你们一家吃饭好不好?”
    陆皓是懂拿捏人的。他是懂的。
    下一秒,周滟兮几本来只是探究、跃跃欲试的小脸,一下子太阳花一样绽开,满满都是希望。
    “真哒??”
    “兮兮……”
    一旁,白枝想劝阻:“你今天吃过酸奶了,不能再吃冰淇淋了。”
    而一旁周淙也,哪里会不知道这个鬼小子心里在想什么。
    这么多年,他唯一一个看在眼里的、唯一一个提防的情敌和对手,从始至终也只有陆皓一个。
    他缜密,陆皓放肆;他成熟老练,陆皓先锋前卫;他权威,陆皓反叛;这些特质,白枝身上始终都有,只是她的天平后来偏向了自己,然后站在了自己的一边。
    但是周淙也知道,白枝身上,她的血液里,始终有剩下那部分的。
    而那部分,也是陆皓拥有的。
    越是这种时候,周淙也越不可能认输了。
    周淙也:“既然陆大画家请吃饭,却之不恭。兮兮冷饮少吃一点就好了。”
    陆皓轻笑:“还是周老师懂我。”
    白枝站在一旁,看着两个男人之间涌动的暗流,微微皱眉。
    商场五楼,西餐厅。
    白枝一家三口和陆皓坐在靠窗的位置。
    周滟兮兴奋地拿着儿童菜单,眼睛亮晶晶地点着自己想吃的。
    “妈妈,我可以要这个意面吗?”
    白枝还没开口,陆皓就己经先她一步:“当然可以,这个意面很好吃。”
    周淙也看着陆皓,语气淡淡:“陆大画家倒是很了解这里的菜品。”
    陆皓挑眉:“那是,毕竟我是这里的常客。”
    说完,他看向白枝:“枝枝,你还记得我们以前来过这里吗。”
    白枝微微一愣:“不太有印象。”
    陆皓:“怎么能没有印象呢……”以前来是白枝生日的时候,她当时兴致也缺缺,“怪我,提那么早的事情干什么。”
    气氛有点尴尬。
    陆皓不羁惯了,想说什么说什么。
    尤其是这些年从事艺术以后,这一点更加明显。但他也无意破坏什么。只是在周淙也听来有些刺耳。
    然而,在至真至善的孩子眼里,这只是最简单的一句话而己。
    周滟兮并没有觉得陆皓有什么恶意。
    只是觉得他是妈妈的朋友,那跟妈妈一起出来吃吃饭,也是正常的。
    “妈妈,你们以前也来这里吃吗?”周滟兮挖着一个儿童冰淇淋,干净漂亮的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妈妈,又看看这位……陆叔叔。
    “嗯,陆皓叔叔以前和爸爸妈妈是朋友。”白枝轻声解释。
    都是朋友。
    一个称呼,轻描淡写。
    比平淡更平淡。
    而背后,是多少的暗波过往。
    陆皓在喝茶,窗外夜景车水马龙。
    周淙也的目光倒是落在白枝脸上,不发一语,浓郁凛冽。
    饭桌上,陆皓和周淙也难免会出现隐秘的交锋,别说他们这样的关系,就是最普通关系的两个男人,难免也出现这样的情况,雄性的世界,好像友谊永远建立在竞争之上。
    白枝则在一旁安静地吃着自己的饭。
    突然,陆皓看向她:“枝枝,我最近在筹备一个新的画展,你愿意来看吗?”
    白枝抬头,还没开口,周淙也就己经先一步回答:“我们当然会去捧场。”
    陆皓轻笑:“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给你们留最好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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