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田庄地主
    隔壁院里,两个仆女扶住冯莹坐在床头,正替她擦汗。
    看到陈氏过来,冯莹唤一声阿母,泪光楚楚。
    “阿莹又魇住了。”
    陈氏坐下来,心疼地握住她的手。
    “跟阿母说说,梦到什么?”
    “梦到阿姐……”冯莹垂下眼睛,“阿姐拿弯刀刺我,说我抢了她的子偁哥哥,她要把我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喂她的猫,娘,阿姐她真敢……”
    “梦是反着的。”
    陈氏温声安慰女儿,“她委身敌将坏了名声,往后再不能跟阿莹争什么了。阿莹有娘、有舅父,大伯也向着你……阿莹想要什么,都会有,都该有。”
    冯莹抬头,“子偁哥哥会娶我吗?”
    陈氏垂下眼来,“会。自然会。”
    冯莹:“还要等多久?阿母,阿莹都及笄了,再不嫁,都要老了。”
    看她小女儿娇态,陈氏满眼慈爱,搂着她心肝宝贝的疼,“急什么?我阿莹的福气,都在后头。”
    冯莹娇羞地嗯一声,偎进母亲的怀里。
    “阿母,我给子偁哥哥去的信,他没有回。”
    陈氏嗔她,“傻孩子,三郎是做大事的人,要是像别的郎君一样,把儿女情长挂在嘴边,阿母还瞧不上他呢。”
    冯莹一想也是。
    那样好的萧三郎啊,怎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为儿女私情分心?
    “阿母,我想回台城了……这两日,我很是怀念在台城的日子,姐妹们都在一起,吃酒博戏赏花灯,还可以去隔壁竟陵王府找阿榕妹妹,偷偷瞧三郎……”
    陈氏点她额头,“不知羞。”
    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
    很快,就响起冯敬廷的怒斥。
    冯莹望着陈氏,“阿父又生大兄的气了?大兄仍想出兵去救阿姐……”
    “这个死脑筋,不要管他。”陈氏对她和前夫生的这个儿子很是头痛。
    身为抚军将军、信州守将,不顾大局,一心只想救那个冯蕴。有一个肚子里爬出来的亲妹子不关爱,偏被小狐狸精媚了眼,着实让陈氏恼火。
    冯莹也郁郁的,“大兄不喜欢我。”
    又委屈地红着眼,说道:“我们到信州这样久,大兄从没问过我一句好是不好,有没有受委屈,他就在乎阿姐一个……”
    陈氏是温行溯的亲娘,对儿子那点心思门儿精。
    也因此,更恨冯蕴媚惑她的大儿子。
    “等新妇过门,自会收拾他!”
    —
    同日,南齐竟陵王府邸。
    绮山堂里的灯火,一夜未灭。
    平安弓着身子将清茶放到桌案上,小声咕哝,“殿下每日为战事操劳,也不珍爱身子。”
    萧呈看他一眼,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温和,“就你话多。”
    平安偷偷吐下舌头,往他盏里添满水,“宁远将军又来信催促殿下了?”
    萧呈提笔的手,有片刻的停顿。
    与安渡一水之隔,温行溯在信州如坐针毡,恨不得马上出兵,将冯蕴从北雍军手里抢回来。因此,他日复一日催问萧呈何时出兵,并再三请求带兵出战……
    全被萧呈拒了。
    平安很心疼他家殿下。
    自从陛下登基,殿下就处处被打压,这次百官奔走呼吁,陛下才不得已将他从皇陵召回……
    机会难得,怎可为一个女子坏了大事?
    “宁远将军也太心急了,把打仗说得跟玩似的,不想周全了,拿什么跟北雍军打?亏得殿下拿他当至交好友,将军却屡次出言不逊,还怪罪殿下……”
    平安知道殿下并不看重那个未过门的妻室,嘴里也没当回事,磨牙嘴碎。
    “殿下自有殿下的谋划,冯家又不止一个女郎……”
    “平安!”萧呈突然抬头,目光里的厉色,把平安吓一跳。
    殿下不高兴了。
    平安止住话,老实立着。
    萧呈将手上的信纸封好,递上来。
    “你亲自跑一趟,交到尚书令冯公手上。”
    平安不敢多问,看一眼殿下的脸色,将信塞入怀里收好,抱拳拱手,“属下领命!”
    平安匆匆而去。
    萧呈的视线凝固了许久,这才拉开抽屉将藏在里头的画卷取出来,平铺在桌案上。
    画上女子,脸上一抹温柔的笑意,好像隔着云端在看他。
    —
    冯蕴翌日起了个大早,将府里一群仆女、杂役、部曲以及林娥、苑娇、邵雪晴等十余姬妾,一并带去了冯家的田庄。
    田庄靠近界丘山,在一个叫花溪的村庄。
    除去冯家,附近还有其他大户的庄园和田地,只是那些大户在战前全都举家逃亡了,按北雍军新政,这些都将成为无主土地,重新均分给民户。
    而她,将会是花溪最大的地主……
    这个时节,本该庄稼收获,准备秋播的,可战事打乱了农事,近年来大量农田抛荒,庄稼变成了野草,看上去荒凉一片。
    <divclass="contentadv">冯家的庄子是一座二进的青砖瓦房,比农户的茅草土房看着好上许多,但久不住人,庄子周围长满了杂草,排水渠满是杂物,一眼看过去,如同荒村鬼宅。
    但这是冯蕴的退路。
    将军府邸不是她名下产业,田庄是。
    尤其当她看到庄子外那一片盛开的荷塘,心里更美了三分。
    这是冯敬廷从南边弄来的雪藕,本是贡品,但此物没有大面积种植,民间大多人识不得,塘里淤泥又很深,因此得以保全下来。
    冯蕴眼窝里恢复了笑意,“阿楼,让他们打扫仔细点。等庄子收拾出来,我们要常住的。”
    又兴致勃勃地吩咐人,将大门的匾额取下,仍旧要取名叫长门。
    阿楼有点吃惊,“十二娘不住将军府吗?”
    冯蕴道:“将军府是将军的,我只是暂住。”
    阿楼似懂非懂,还想说什么,让韩阿婆一记眼刀子瞪了下去,笑嘻嘻安排人,屋里屋外地打扫。
    “十二娘。”韩阿婆看冯蕴站在风口眺望,心疼不已,“眼下我们日子好过,全是将军的关爱。十二娘要与将军割裂,可不是好路子……”
    冯蕴笑了笑,看向院子里几个愤愤不平的姬妾,“阿婆希望我跟她们一样,困在那座宅子里,为同一个男子的恩宠打得头破血流吗?”
    韩阿婆:“十二娘跟她们怎会一样?将军爱重……”
    冯蕴低笑一声,“记得阿婆说过,冯敬廷当初也十分爱重我的阿母,可后来呢?与寡妇私通,偷偷养下儿女,我阿母前脚刚咽气,他后脚就当了新郎,再娶新妇……”
    又眼神锐利地看过去。
    “阿婆,这样的爱重,我不要。”
    一提到卢三娘,韩阿婆当即红了眼圈,“伱那个阿父当真是个薄情寡义的畜生。三娘子跟前,那叫一个小意温柔,要不是她把陈夫人母女几个接回来,哪会晓得他在外面早就有人了……”
    冯蕴不想再提这个,走出房门,叫住邢丙。
    “你带上部曲,先把庄子周围的熟地翻出来,我想赶在入秋前种一批青蔬,囤着冬用,然后空出土地再种冬小麦……”
    又道:“农具不丰,这几日,要辛苦大家。等我想法子,弄一批农具回来,耕作就轻松了。”
    时下铁器珍贵,铁制农具也不便宜,庄子里原有的农具大多被人薅走了,今日这些,还是冯蕴用粮食换回来的。
    但邢丙想不出,还能弄出一批什么样的农具,可以让耕作变得轻松。
    “女郎放心,交给兄弟们,保管田垄齐整,土地松软。”
    来庄子前,邢丙以为女郎不懂,把自己的妻子徐氏带了过来。
    哪知,女郎比徐氏更懂农事,笑着就给她指派了新的差事,内院管事,负责管理姬妾们的日常……
    看妻子当了管事,快活得合不拢嘴巴,邢丙也打心眼里高兴,累得一脸是汗,仍然不肯歇下。
    打扫屋子用不了那么多人,邢丙将人分工好。部曲和杂役都做惯了粗活,在田庄自由自在,但林娥和苑娇几个姬妾就不好过了。
    “我等是大将军的姬妾,不是冯十二的家仆……”
    “冯十二作践我们,等将军回府,我们告她的状……”
    林娥恨极了。
    可除了私下唾骂,没有别的办法。
    将军会不会怜惜她们,那都很遥远。今日的辛苦,却实实在在,足够她们喝一壶。
    “阿苑,你看我的肌肤,可变粗糙了?”
    “我手心也磨出茧子来了,脸也晒黑了。”
    “可恶!”
    众人七嘴八舌,争先恐后地叫苦。
    “听人说过许多后宅妇人争宠的手段,没听过冯十二这么歹毒的……”
    林娥将手上的抹布一丢,双眼通红地看着苑娇。
    “苑娘,我们不能再由着冯十二欺辱了。”
    她摊开双手看了看,又摸摸自己的脸,眼泪都要掉下来,“你我如今能倚仗的,唯有几分姿色罢了。要是这点姿色都被冯十二作贱没了,哪里还有出路?要让我一辈子看冯十二的脸色吃饭,不如死了好……”
    “嘘!”
    苑娇胆子比她小,吃了几次亏,不敢再轻易招惹。
    饿肚子的滋味很不好受,苑娇想想就有点灰心。
    “我们是斗不过冯十二的,算了吧,阿娥……”
    林娥拉她一把,“你傻了?”
    她捏捏苑娇的脸蛋,“你看看你,生成这样一张勾搭人的脸,比冯十二差在哪里?苑娘,你甘心吗?”
    苑娇垂目,摇了摇头,“甘心如何,不甘心又如何?阿娥你看,我们以为文慧傻,谁知她才是最有脑子的那个。你看她……都做玉堂春的大管事了。”
    不提文慧还好,一提文慧,林娥牙都咬紧了。
    “文慧这个贱人,必不得好死。苑娘,你还记得那个方公公吗?”
    苑娇一愣,“记得如何?”
    林娥道:“当初我们差点被将军打发去中京为奴,是方公公将我们解救下来,再奉太后殿下的旨意回到将军府……你忘了?我们是太后的人,不是冯十二的奴仆!”
    苑娇眉头轻蹙,“阿娥想做什么?”
    林娥道:“别人治不了她,太后殿下可以!”
    大地主来了~~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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