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粗暴的敲门声,惊动了回春堂的人,弄明白是雷总镖头带夫人前来急诊,回春堂的门打开了,一个小丫头提灯笼将人迎接入内。
    “周小姐,你一定要帮助我,保住我的孩子,我夫人她又摔倒了。”雷振远火急火燎地抱如月进入回春堂,一见到从内院走出来的周玉卿,焦急地恳求。以他平日的霸道,用这种语气求人,真是少见。
    周玉卿真为如月这个朋友担心,经常不是出这个意外,就是遭那个暗算,很少有安宁的日子,她忍不住出声责怪:“雪儿姐姐,明知自己身体不便,为什么不多注意些,老是磕磕碰碰的会影响胎儿的。”
    缩在雷振远胸前的如月听到了,知道这个小姑娘不会知道自己的难处,喟然长叹:“玉卿妹妹,一言难尽。”
    两个小丫头抬来火盘时,周玉卿已经为如月把过脉,这位小大夫欣慰地看躺在床上的朋友:“是触动了胎气,你们服药及时,已经起了作用,我再施针,就可保没事了。”
    一直站在床边观看的雷振远,心中七上八下的,听到这些话紧皱的眉头舒展开了,坐到椅子上休息。
    “玉卿妹妹,不用施针了,这个孩子我不要了。”如月面向墙壁,说出的话中流露出悲伤,但是语气坚决,没有一丝的犹豫。
    “什么!”屋里的人异口同声地叫嚷。
    雷振远从椅子上惊跳起来,睁大眼睛看躺在床上的人。为了让她腹中的孩子平安无事,不知道费了多少的周折,现在居然说不要了,这人脑袋肯定是进水了。
    如月面向墙壁,用低缓的语气重申一遍:“这孩子我不要了,妹妹你不要费心了。”
    雷振远藏匿在宽大袖子中的一双大手握紧拳头,纂得紧紧的,他想要咆哮,憋了半天才压制住上窜的怒火,闷声闷气地说:“你,你真是不可理喻。”
    周玉卿看看床边站的这位,再看看床上躺的那位,明白了这两个人间刚刚爆发过战争,这触动了胎气说不定与战争有关,夫妻间矛盾调解不在她服务的范畴,她只有从一个医者的角度去劝告病人:“雪儿姐姐,这些事可不是闹着玩的。不及时安胎,拖延时间长了,再想要保住孩子,就没那么容易了,到时后悔莫及的。”
    “我真的不想要这个孩子,妹妹给我开一副药,让我把这胎儿落了。”
    雷总镖头的怒火还是冒出来了,他七窍生烟忍无可忍,对躺在床上的人大声吼:“你别太任性了。”
    如月用手支撑要翻身坐起来,腹部传来的疼痛叫她只好重新躺下,怒气冲冲地仰看床边的山一样粗壮的人:“恶霸,我就是不要你的孩子。我人都要走了,还生什么孩子。”
    “谁准许你离开了。”
    “用不着谁准许,我想走就走。除非我死了,要不我是一定会离开的。”
    ......
    回春堂里专门用来给人治病的屋子里成了临时战场,爆发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周玉卿这个观战者神色黯然,刚刚消失不久的愧疚又覆上心头:要不是自己的恶作剧,如月会和哥哥生活在一起,她就不会受到这种煎熬,身怀六甲了仍要离去;如月的一切痛苦,都是自己一手铸成的。
    “雷老爷,你消消气,让我来劝说姐姐。”周玉卿诚恳地劝雷振远,示意他安静。
    雷振远在火盘边蹲下,心中苦恼无处发泄,用手揪扯自己的头发。今晚的突然变故让雷振远措手不及,对可能会失去如月的恐慌,让平日里处变不惊的他,再难以保持平静。
    周玉卿吸一口气,尽量心平气和地问躺在床上的人:“雪儿姐姐,你知道腹中的胎儿多大了?”
    “再差几天,就够七个月了。”
    “快七个月的胎儿要是流掉了,对你自己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
    “意味什么?”如月莫名其妙,这孩子不想要了就流掉,不是很正常。
    “这样大的胎儿要是流掉了,你会大出血,很有可能会因流血不止死掉,我就是守在你身边也没有十成的把握能保你无事。就是我能保住你,你的身体也因大出血垮下来,极有可能会终生不孕。”周玉卿的语气凝重,她不是在吓唬如月,以这时的医术,不要说是周玉卿,就是周志海来到,也不能保证胎儿掉落后如月身体健康。毕竟,他们只是大夫,不是神仙。
    如月专注地观看周玉卿的脸,认真研究这些话的真伪。看来,周玉卿的话不像有假,如月沮丧极了:被恶霸抢来就够倒霉的了,再为恶霸生孩子,真想一头撞死算了。
    这千刀万剐的恶霸!
    这个医术落后的鬼社会!
    周玉卿看到如月颓丧地看帐子顶部,明白如月不是在赌气,是真心不想要这个孩子,周玉卿的心里一阵抽搐,如月和雷振远间的关系紧张到白热化了。
    小丫头为如月脱下外衣的扣子,让周玉卿施针。此时,周玉卿的心中为愧疚所折磨,她闭目养神几分钟,才能保持内心平静,手捏银针向如月的身体慢慢刺入。
    雷振远站在床边,看到如月身体上扎入了许多银针,心中暂时放松:先保住孩子,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在静静地等候中,周玉卿忽然嗅到屋子里面有一股越来越浓的血腥味,平和的心猛地揪紧,以为是自己刚才诊治出错,如月在开始滑胎,惊得她马上抓住如月手腕,修长柔软的手指按在脉博上,感触到的是沉稳的脉动,并没有滑胎的迹象,心中迟疑不决,又反复几次,在脉动中都没有捕捉到滑胎的迹象。
    “雪儿姐姐,你现在是否肚子很痛?”周玉卿对自己把脉的本领向来是充满自信的,可现在这浓浓的血腥叫她第一次对自己的医术产生了怀疑。
    如月睁开眼睛,疲倦地回答:“没有,现在好多了。”
    周玉卿不得要领,对屋子内环视一周,思索这血腥的来源。当周玉卿的目光落到雷振远的身体上时,发现他胳膊上的棉衣湿了一小块,这才明白了,找来止血粉和绷带,对雷振远说:“雷老爷,你身上的伤口出血够多的,快来包扎。”
    愁眉不展的雷振远这时才发现,刚才被金簪扎中的地方疼痛,外面的棉衣被血沾湿了一小块。雷振远在火盘边脱下衣服,看到自己粗壮的胳膊上有个又小又圆的伤口,鲜血仍在往外渗。
    周玉卿一言不发,干脆利落地为雷振远洒上止血粉,缠上绷带。刚才这两个人间的战争还真不小,一个胳膊上有伤,一个触动了胎气,这对冤家。
    周玉卿暗暗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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