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建是江西到广东游方营生的风水师,得到家传绝学之后又多年游历印证,风水上的造诣相当不错。只可惜为人贪财薄义,从来只信“有钱使得鬼推磨。”
    一年前在清城温凤村为温家设下“灵龟饮水穴”之后不久却受到国师府的密召,重金请他寻机掘破这个吉穴,挑起了温凤村和上吉村的争斗,最后留下一个烂摊子由右轩先生和绿娇娇出手收拾。
    赵建从中收取两村的银子,又收得国师府的赏银,最后还和国师府谈妥了在韶州府衙出任阴阳官,主管一州三县的阴阳星相,可谓升官发财名利双收。
    到了韶州府衙上任后,赵建和衙内的上下官吏臭味相投,联营结党共同牟取暴利。他运用风水把衙门改建成一个聚宝盆一样的旺财格局,按大小官员的八字喜忌重新安置到各房各部,对衙门内正派官吏进行了不择手段的清洗,很快建立出一个以州官为主的地下商号,包销了韶州三县的鸦片。
    这时全衙门上下都真实感受到什么是日进斗金,他们年底分得的银子比上交朝廷的税银还多,白花花的银子每天大量流入衙门。
    那知到了今年过新年的时候,知州大老爷乐极生悲死于马上风,赵建也始料不及。不过人算不如天算,意外总是难免的,死的不是自己,谁管得了这么多,他只想码住新上任的州官再一起赚钱。
    可是这回从皇上直接授印下来的是为人正直,又臭又硬的范仲良,赵建那一套左右行不通,衙门卖大烟的生意也收敛了许多,很多事情都要转入秘密运作。
    赵建眼看着进财的水闸被关了大半当然心急如焚,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设下笼套虎的风水局,同时拟文密告范仲良贪赃枉法,上边自然有人下来找范仲良谈话。
    如果是好人找上了范仲良,他要花心思解释自己为什么不是贪官,三年任期一晃就过,他再也无心力对付下面的事情;如果来了个贪官更好,范仲良还要花钱买通才能脱身,那就有好戏看了。
    一千两银子放倒一个挡住自己财路的瘟神一点也不贵,赵建这回已经准备好一千两纹银现钱,就等道台来查案,他就往范仲良的后花园里埋。
    可是查案的道台还没有来,就来了三个不速之客。赵建一直对范仲良的一举一动非常注意,这次也不例外,他亲自拿上一份文件站在门前,看看这三个是什么人。
    远远看到一个黄毛小孩手拿罗经对着石山和鸟笼指指点点,又看到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子和高大洋人在一旁不停附和,研究起笼中虎的风水格局。
    本来赵建骗过自以为在风水造诣上有两把刷子的范仲良,心里只等着他完蛋的一天。想不到现在来了三个左看右看都不象风水师的家伙,还要一点就触到全局风水的窍门,这不是摆明了来踢馆子砸饭碗吗?
    要是这风水局被识破,任何何白痴州官都会马上意识到和衙内的会风水的阴阳官有关,那么无论众官吏是否还可以贩卖鸦片,自己肯定是第一个出局的人。
    不行,不能让这三个人就这么搞下去,赵建把心一横,用力敲了几下门环,未等范仲良应门,就已经推门走进后花院。
    他远远就大声招呼,力求最快打断黄毛小孩的说话:
    “范大人,原来你来客人啦,真是不好意思我要先打搅一下,这里有几份急办公文给你看看。”
    范仲良刚刚答应了欠绿娇娇一个人情,准备听听怎么破解这个困局,就见到赵建进来。相比起来公事还是应该先处理,于是他接过公文马上看一次,一边对绿娇娇等人说:
    “这位是我们衙门的阴阳官赵建,赵先生”
    又转头对赵建说:“这几位是我的朋友,杰克先生和安家的姑侄子”
    绿娇娇、安龙儿加上杰克一听到这个名字都大为惊讶,互相看一眼后都长长地“哦”了一声。
    他们在清城鸡啼岭的长篇故事,正是这个赵建充当始作俑者,怎会不记得他的名字,这时听范仲良说他是衙内的阴阳官,三人马上明白了温凤村击破灵龟穴,赵建从国师府收钱受官的全部前因后果。
    大家礼貌过之后,赵建对绿娇娇说:“安小姐听口音不是广东人。”
    绿娇娇一脸不屑地上下打量着这个风水邪师,寸步不让地回答他:“赵先生听口音也不是广东人嘛。”
    范仲良正在看公文,耳朵里听到这两人打招呼象狗公见面似的,怎么听都象是要准备打架,他抬起头来问:
    “本官也不是广东人,有什么问题吗?”
    绿娇娇说:“没问题,听到口音亲切所以沟通一下,赵先生祖藉是哪里?”
    赵建在范仲良面前可不能象绿娇娇一般撒野乱说话,只好老老实实回答:“赵建是江西人,安小姐也是江西人?”
    “赵先生任职阴阳官,想必是江西风水名师了?”
    “不敢当,虚名而已。”赵建拱拱手礼让了一句。
    “赵先生大名鼎鼎,在外面做了不少好事,连我也听过你的大号哟”绿娇娇知道可以为了钱财官位破穴害人的风水师,绝对可以布下眼前的风水局再来害人。笼中虎的布局一定是赵建所为,现在赵建自己送上门来,岂不是正好连上温凤村的事情也一并解决。
    赵建本来是想来打断他们的说话,顺便见机行事,在范仲良面前谎称他们是江湖骗子,把他们赶出衙门,没想到却被人说认得自己,他说:
    “赵某一向只处理衙门公事,很少外出闲杂地方。安小姐会不会长年浪荡江湖,阅人无数而记错了?”
    赵建话音刚落,范仲良和杨普都吃了一惊,心想这两人怎么这样说话,是不是另有内情?
    那个年代女子流落江湖已是低贱,再提到阅人无数就是骂人婬荡无行了,赵建出口伤人贬低绿娇娇,直想在范仲良面前迅速夺得主动权。
    绿娇娇一听赵建含血喷人,就知道他想先发制人,于是问道:
    “赵先生是上一年来到衙门任职的吧?”
    这种事在衙门档案都有记录,赵建回答说:“对,请问有什么问题呢?”
    “是广州府把你调来的?”
    “是,赵某一介小吏,就算再未入流也是朝廷命官。安小姐又是从何处来,要往何处去?我看安小姐的气色应该还有官司缠身,莫非你正在被朝廷通缉?”
    绿娇娇鄙夷地看着赵建说:“公门中人说话要有证据,你说通缉就通缉呀?不过我可知道你是怎么得回来这个阴阳官。”
    范仲良和杨普万万想不到赵建一走进来,情况急转直下。杨普马上叫停两人:“两位先停一下,有话慢慢说。赵先生你认识安小姐吗?”
    “不认识。”
    “不认识就好,大家都没有什么恩怨,和和气气见过就是了,没其他事我们改天再谈。”
    赵建看杨普这样说,再想想绿娇娇说的话和态度,知道再缠下去对自己没什么好处,只好顺势退出:
    “范大人,下官先出去了,不过这些人来历不明,你千万要小心。”
    赵建说完后拱拱手,转身走出后花院,直向快班房走去。
    赵建刚才和绿娇娇一碰之下,感觉到绿娇娇等人一来是风水同行,这次是破局无疑;二来她对自己的底细似乎相当清楚,只要他们再告知范仲良自己的底细,那么明天就是自己被处理的时候。
    范仲良捉拿赵建的罪名如果与鸦片无关,那三班衙役和自己再熟络也必定会下手擒拿。就算自己可以逃脱,那时莫说失去每年成千上万两白银的生意,还要落魄江湖四处逃亡,又要重新过上凄风苦雨的生活。这时的赵建心里只想着我死不如你死,这件事已经逼上绝路,可以选的路也只有一条。
    他现在去快班房,就是要找三班衙役的主管典史马杰。
    衙门里有三班衙役,是衙门的主要武装力量,分别是皂、壮、快三个班。
    皂班负责衙门内的警卫,开路,行刑,管理监狱都是皂班衙役的份内事。
    壮班负责力差,其实就是做出大力的体力活,不过一般衙门内没什么体力活,都没有严格区分皂壮两班,往往会混班交叉工作。
    快班主管缉捕罪犯。快班的衙役武功最好,也常有机会出门,在韶州府偷卖鸦片的官吏中,快班捕头是最主要的涉及人员。
    典史马杰长得膘肥体壮,浓眉大眼,正坐在班房中和几个捕快喝茶聊天等吃午饭,他一见赵建急急走过来,连忙笑脸相迎。
    赵建可没他这么好心情,见过后把他拉到快班房一角,在他耳边说:
    “这次麻烦了,老范要下手对付我们”
    马杰嘻嘻哈哈地说:“老范哪一天不想对付我们呀,可是也得有证据啊,也得有人出手啊,我们三班衙役不动,他还能自己出手不成?”
    赵建说:“你都知道他不能靠你们,他想不到吗?老范就是不用靠你们,正在从外面请兵”
    马杰说:“他总不能把三班衙役全捉起来吧?”
    “当然不会,他搞了一年知道不能一起整我们,他现在要一个一个地掰,第一个就捉你。”赵建语重心长地说:“你掌管着三班衙役,把你捉了那帮拿刀拿棍的人就不会乱动,我当老范也第一个捉你。”
    马杰眼珠一转:“不会吧?他也得有点什么证据呀?”
    赵建拉着马杰小声说:“你捉的那些犯人何来证据?那证据都是严刑拷打给打出来的,你自己用的那些刑具,手指夹子棍子什么的你能不能挺得住,嗯?”
    “嗳赵建,你不是说正在往上边捅他的事吗?又说要搞个风水局整死他,又说半年之内一定把他拖死,这回烧到我头上了!你怎么搞的?”
    赵建说:“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啊,现在老范内宅就有几个人在谈这事,我刚进去听到了,这几天下手捉几个主要人物,不用我们衙门的人下手”
    “有这样的事?”马杰斜着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赵建。
    赵建说:“你这什么意思?你不信就等捉吧,过去赚的银子全部倒出来,你老婆孩子会不会连座不知道,你的头是砍定了。”
    “那怎么办?”马杰有点理解赵建的话,只是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一天,一时脑子转不过来。
    “要是你现在马上跑掉,老范就马上通缉你,马杰啊,你长这么高大样子这么好认,认识你的人也不少,你往哪里跑?”
    马杰抓抓脸倒吸一口冷气:“哎呀嘶”
    赵建比他还心急:“我知道你着急想不出主意,我跟你说,现在老范证据不足,一定会捉住你严刑拷打招供划押,现在不是皇上派人来查我们,是老范自己请兵要先下手,所以我们只能更快下手现在只有一条路,干掉老范”
    “啊!”马杰听到这里吓了一跳:“年头才死一个知州,现在又死一个会不会全算到我们头上?不行不行”
    “这个时候是你死我活!”赵建小声说话,神色很紧张地看看外面:“上一年你收多少银子啦?几千两啊老哥,你也想有命花这些钱吧?他死了你我还有机会在这里玩下去,他五十多岁死了多正常,前一个才四十就死了没人让你用刀捅死他,人会出意外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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