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孟瑾瑶用过早膳,准备带着清秋和凝冬出发,前往凌云寺。
    虽有马夫在,可顾景熙不放心她,就三个姑娘加一个马夫,有什么事马夫也顶不上什么用,吩咐了十个会拳脚功夫的家仆跟着。
    孟瑾瑶看着那十个孔武有力的家仆,感觉排面还挺大的,除了出嫁那天,就没试过如此有排面,出门有那么多人跟着,倒有些不习惯,轻声道:“夫君,没必要吧?”
    顾景熙淡淡看了她一眼,不必问也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淡声道:“哪个夫人出门,不是丫鬟、仆妇、家丁随行的?他们都会点拳脚功夫,有什么事能有个护着你们。”
    孟瑾瑶愕然:“我以前也去过凌云寺,能有个什么事?”
    顾景熙不容拒绝道:“夫人,都带上吧,不是要在凌云寺住一两日?带上他们,有什么事就吩咐他们做,若是无事,当他们不存在就好。”
    闻言,孟瑾瑶也不再拒绝,带上十个家仆出发。
    凌云寺很是灵验,寺庙内香火旺盛。
    孟瑾瑶到凌云寺的时候,正是香客最多的时间段,不想与旁人挤着上香,便让清秋去找了管理客房的僧人,要了客房先歇息一会儿。
    正午,孟瑾瑶主仆三人在客房用了斋饭,又歇了会儿,准备去上香,奈何夏季的天气如小孩的脸,说变就变,忽然间就下了一场大雨,只好等雨停歇了再去上香。
    雨后的下午,比下雨前还更热一些。
    孟瑾瑶主仆三人去主殿上了香,捐了香油钱,便前往往生堂。
    往生堂是供奉牌位的地方,且还是专门供奉已去世的人的牌位,叫往生莲位,在寺庙供奉着,也是希望佛祖保佑,让已逝的人能有个好去处。
    孟瑾瑶的生母周氏的牌位,就供奉在凌云寺的往生堂,这是孟瑾瑶的外祖父周老爷子决定的,希望早逝的女儿能受佛祖庇佑,有个好去处,此事孟家也同意了。
    正因为这样,孟瑾瑶祭拜生母也方便许多,不必进孟家祠堂。
    距离她上一次来上香,已经是去年的事了,她原本想出嫁前来上香,告知母亲她即将嫁人,但她出嫁前感染风寒病了一场,整个人病怏怏的,养了许久才好利索,刚好利索就要出嫁了。
    谁料,出嫁后又遇上糟心事,如此这般,拖了许久,她现在才来凌云寺给母亲上香。
    僧人将她们主仆领到往生堂外便离去,往生堂内是没有僧人守着的,毕竟有人来上香,有时候会跟逝者说上几句话,有僧人在此守着不方便说。
    往生堂的门轻轻掩着,孟瑾瑶刚要推开,忽然听到里面传出妇人的声音,她停下开门的动作,没有进去打搅,里面怕是有人在给先人上香,毕竟堂内供奉的又不是只有她母亲的牌位。
    孟瑾瑶轻声道:“我们先等一等吧。”
    清秋和凝冬轻轻点头。
    孟瑾瑶正要离开一下,忽然听到里面的人万分愧疚却又庆幸的声音响起:“夫人,您安息吧,大姑娘虽然没能嫁给长兴侯世子,但长兴侯待大姑娘是极好的。”
    听到此言,她马上顿住脚步,示意清秋和凝冬噤声,凝神细听。
    我朝就只有一个长兴侯,那就是她夫君,而那妇人口中的大姑娘,那必然就是她,能给她母亲上香的人,除了她还有别人?
    能唤她母亲做夫人的,那只有仆人了,难不成是当年侍候她母亲的人?
    下一刻,她又听到里面传出声音,那声音比方才小了许多,她贴着门缝才勉强听见,只听得那人哽咽着声音道:“夫人,当年的事,奴婢是迫不得已,如今奴婢也行将木就了,不日到了下面,亲自去给您赔罪。”妇人说罢,轻声哭泣起来,没有再说话。
    当年的事?
    当年的什么事?
    孟瑾瑶脑海中回荡着妇人的话,脑子嗡嗡作响,电光火石间,她脑子里涌现出许多种可能,觉得最有可能的便是她母亲的死,但她母亲不是生她的时候难产而死吗?
    难不成,还有别的隐情?
    想到这里,孟瑾瑶心头一紧,蓦地伸手推开门,目光死死盯着那个跪在蒲团上,身穿浆洗得发白的衣裙,身形消瘦显得有些佝偻的中年妇人,极力稳住自己的声音,沉声问:“你是什么人?”
    中年妇人闻声,似是被吓了一跳,身形一僵,此刻背对着她们,看不出什么神情,但看她胡乱伸手擦眼泪,动作慌乱,能猜出她此时的神情。
    她很慌张。
    慌张,那证明心虚。
    孟瑾瑶再次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中年妇人稳了稳心神,站起身来,缓缓转身看去。
    这不看还好,一看到孟瑾瑶背光站着,那张有点模糊,却与记忆中颇为相似的脸,她原本苍白的脸登时被吓得脸色惨白,身形不稳瘫软在地上,望着孟瑾瑶,瞳孔紧缩,颤声唤一句:“夫、夫人?”
    孟瑾瑶蹙起眉头,她可以肯定,眼前的妇人唤的是她母亲,只是她长相有七分像母亲,故而在心神不稳的时候认错了人。
    她半眯着眼眸,打量着眼前的妇人,妇人眼窝凹陷,瘦得脱了相,精神状态很差,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看不出实际年龄有多大。
    趁着对方精神有些恍惚,她将计就计,轻声回道:“嗯,是我,但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她说着,脸色一变,瞪着眼,目光冷冷地盯着妇人,神色狰狞可怖,宛若找人索命的厉鬼,怒声质问:“你给我赔罪?你用什么给我赔罪?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背叛我?”
    中年妇人看到此情此景,正神情恍惚中的她彻底代入进去,忙爬起身跪着,慌张又无措道:“夫人,奴婢是被逼的,他们用奴婢家人的性命要挟,奴婢迫不得已啊。”
    “是谁?”孟瑾瑶迈起脚步,缓步走向她,边走边问,“是谁要挟你?”
    她在前进,中年妇人慌得下意识挪动着膝盖后退,但看着她越来越近,更是慌得三魂不见七魄,没敢隐瞒,声泪俱下,语无伦次:“是、是世子爷!不,不是,是伯爷!对,就是伯爷!”妇人说着就磕头,“夫人饶命,求您饶了奴婢的家人,是奴婢的错,您向奴婢索命就好,奴婢的家人都是无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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