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轮动右臂,朝男子劈去。
    秦明眼底一沉,脚底借力一转,躲开了轰来的攻击,手腕一转为掌朝宋今棠攻去。
    两人招招又快又狠,下手毫不留情,可都?墨守成规般,不制出一点多余的碎响。
    “秦明,今日你姑奶奶我一定杀了你!”宋今棠用气音道,桃花眸似淬了毒一般的刀子。
    “能?打中?我再说。”
    说罢,秦明借力凌空一翻,立在了窗头,他长臂微伸,便将窗扉大打开来。
    疾风骤然袭面,宋今棠只看见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男子大摇大摆的矗立在面前。
    真可恶!
    宋今棠暗骂了声,看了眼屏风后头的方向,旋即拳风又劈了过?去。
    岂料这次秦明却并不躲,女?子察觉有异,待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她被秦明带着手腕一压,大掌箍着腰侧,一同自窗扉跃了下去。
    坏了!殷姝!
    宋今棠暗叫不好,她想借着墙壁往上攀飞,却又被秦明攥着足腕拉了下来。
    “放开!”
    宋今棠冷喝一声,两人又是一拳一脚的缠斗斡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殷姝听?见外头静谧了许多,她连唤了几声,这次却无一丝一毫的回应。
    她连自浴桶中?站起身来,骤然接触及呼进的凉风,让她止不住的打了个哆嗦,她草草缠上素绢,披了件素白外衫便往外走。
    暖黄的纱灯映射,殷姝透过?那?大开的窗户看见外面浓稠的夜色,一望无际,一颗星星也看不见。
    今棠姐姐去哪儿了?
    她来不及关?窗,正准备出门?去找,却无意?瞥见玉身端坐在八宝桌的月白身影。
    轻轻一瞥,便是惊鸿。
    少?女?骤然吓得尖叫出一声来,本就有些疼的腿更是使?不上力往后退却几步,最后抵在了屏风上。
    如此大的动静,总算惹得正云淡风轻幽幽品着指尖茶水的如画仙谪掀起眼皮来。
    头顶纱灯朗朗照人,映在那?张精雕细琢的锋利面容上,一般清透如玉,另一半却如黑夜中?蛰伏的野兽般隐晦骇人。
    幽寒的冷眸沉沉囚着面前惊慌失措的孱弱小幼兽,姜宴卿并不急着此刻便给人致命一击,而是享受着猎物痛苦又绝望的求生过?程。
    “太、太……”殷姝贝齿打着哆嗦,说不出完整的一个字来。
    果然,果然他认出自己来了!
    “我,我……”
    自男子周身氲染的寒意?席卷满间,最后遍地银霜,殷姝全身冰寒,刚沐浴过?发暖的身子也颤抖的厉害。
    他何时进来的?那?今棠姐姐呢?
    少?女?不知该如何是好,现在的他太可怕了,纵使?正不咸不淡的坐在那?儿,甚至如玉的长指也正极翩翩的捏着茶盏往薄唇边送。
    可今时的他,是她从未见过?的乖戾凌厉威压。
    光是不言半语,与生俱来上位者的威压和凌厉直面扑来。
    她一直亲昵的叫着“宴卿哥哥”,竟真的险些忘了,他是大姜朝的储君啊,最是龙血凤髓的不贰储君啊。
    殷姝面色越发的白,浓长的蝶翼也跟着止不住的发抖,终于,上位者总算欣赏够了孱弱猎物最后的挣扎。
    姜宴卿看着眼前小小的一团身影,幽幽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另一手却又拿出一块方状的令牌。
    殷姝极艰难的循着望了过?去,瞧见那?鎏金令牌之上钳刻的龙形印记。
    这下,本就七上八下猛蹿的心总算撞死在了膛腔里。
    ——那?是自己扮作?哑巴姑娘时他给自己的令牌!
    她以往一直藏在房内,可今日远行为怕遇见危险,这才带了个能?唬住人的玩意?儿!
    这下到他手上了!那?他断然是看出什么了!!
    殷姝不敢再想了,她僵硬地咽了口?气,瞳孔紧缩的眸望向了门?扉的方向。
    若是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岂料,男子早已看穿她的意?图,阴测测的寒音挤进耳朵里。
    “孤上次便同你说过?,若是敢跑,会打断你的腿,”边说着,姜宴卿掀袍站起身来,又轻飘飘补充一句,“小督主要不要试一下?”
    “噢,不对,孤该叫你一声姑娘还是小督主?”
    男子的话一字一顿,浸满了森寒的冷气,比雪水初融还要凉。
    殷姝早就全身发软的动不了了,捏在前襟拢住衣襟的手也掐进了自己掌心里。
    她说不出半个字,只能?眼睁睁看着面前圣人皮囊的修罗愈逼愈近。
    姜宴卿看着面前吓得失神的少?女?,冷冷勾唇讥诮一笑,凉薄又残忍。
    “殷姝,”
    淬了寒冰的两字轻轻自薄唇间捻出来,“是你自己交代,还是由孤来说。”
    话音一落,疾风周日袭来,殷姝更是冷得呼吸都?有些艰难。
    蕴蓄在眸间的水雾总算聚成了豆大的珍珠,一颗一颗无声顺着苍白的面颊滚落,最后又啪嗒一声聚在了姜宴卿手背上。
    姜宴卿眸光一掠,却眼底的冷气残戾仍无一丝一毫的松懈。
    他叫孱弱怜怜的小弱兽已是吓得说不出话来,他抬手捏住了少?女?的下颌,让她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在这骇人的逼压下,殷姝还死死咬住唇瓣,坚守着最后一丝即将崩塌的防线。
    姜宴卿瞧见小姑娘如此,他并不急,又幽幽问:“小督主究竟是女?儿身还是,太监身?”
    他幽眸一黯,意?味深长顺着少?女?面颊下落,最后顿在了那?处不可言说的位置,“还是说是男儿身?”
    静待半晌,见少?女?仍咬着下唇不语,他继续施加逼仄的压迫来,大掌自下颌移在了柔弱幼兽的细颈上,轻轻一抚,猫儿便是猛地一颤。
    “这欺君之罪,孤可是先斩后奏,砍了这脑袋的。”
    听?见砍头,殷姝总算是憋不住了,所有的坚守都?冰消决堤,咬得赤红的唇瓣泣不成声挤出几个字来。
    “殿、殿下……我没有欺君,没有欺君……”
    怯惧害怕的呜咽不断溢出来,殷姝抬手想擦晕在长睫上的水雾,可却发软的使?不上力。
    她只重复着,“我没有欺君……不要杀我,也不要杀哥哥……”
    如此一来,少?女?苍白的面总算氲染上了些绯红的水色,姜宴卿大掌仍是抚在人儿细弱发颤的颈上。
    “那?小督主可要老实交代了,若非欺君,陛下应也不会怪罪。”
    得了一丝松懈,殷姝哭着忙点头,“嗯嗯。”
    姜宴卿眼尾微勾,隐隐带了些暗色,“那?日的姑娘是小督主你?”
    “……是。”
    “那?小督主究竟是为男儿身?还是女?儿身?”
    清寒的话一字一顿落下,殷姝咬着唇瓣愣了许久,脑海中?还响彻着嬷嬷和哥哥的耳提面命,可如今自己这拙劣的伪装已是落在虎口?了,自己再憋着也没意?义了,更甚会被太子交与陛下,届时整个东厂都?得跟着一起连累……
    “嗯?”
    在男子一声扬长的尾音中?,殷姝回过?神来,僵硬着糯了糯唇瓣,“我、我是女?子。”
    这一句话说出来仿抽干了她的所有力气,绷直已久的腿脚总算没撑住,她往底下滑,却被姜宴卿揽住了腰身。
    剖膛破肚的真相被自己亲手呈在太子面前,可他却还是有些不信。
    “小督主行骗孤了多次,这句话又是欺骗又该如何是好?”
    “我没有……”少?女?晶莹剔透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澄澈又无措的眸滞着忘了眨。
    她看着面前尽显残忍阴狠的太子,却无能?为力,她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破碎着重复,“我没有,我真的没有骗你。”
    夜风愈来愈大了,发冷的身子被姜宴卿揽在怀里亦是寒的发着细颤。
    “小督主如何证明?”
    清磁的没有一丝起伏的话落在头顶,殷姝吸了吸酸涩的鼻子,头脑有些发懵。
    证明什么?
    见少?女?表情还有些迷茫,姜宴卿重复一遍,“小督主如何证明自己是女?子?”
    眼尾处聚起的水珠亦跟着这话音一同落下了,殷姝心间酸涩,带着鼻头喘不过?来气。
    如何证明?
    他想要她如何证明呀?
    凛冽的雪松香无声无息已将她彻底笼罩,她颤了颤眼皮,抬起眼来,却见姜宴卿幽眸顿在了自己前襟之处。
    他这意?思是?
    殷姝脑袋发嗡,思绪更是乱得一团糟,内里异于男子的春色已被素绢勒藏起来,若是……
    若是他窥见素绢一角,应当便信了吧。
    少?女?如是想着,在悄无声息的对峙中?败下阵来,她深吸了口?气,冒出细汗的手心颤抖着松了一寸。
    柔顺贴在少?女?玲珑玉体上的锦绸携敞一分?,其下层层圈绕的素白绸绢也现出点点身形来。
    在这滔天的窒息冷凝中?,殷姝早就闭上了眼,她带着哭腔细弱发问。
    “这、这下可以了吗?”
    第50章
    说完这句话已经用尽全力了?, 殷姝咬的发紫的殷红唇瓣一直在颤抖,她不敢睁开眼, 然如此,也?能感受到落在身上火辣辣的狼光,灼得她无处遁形。
    她似听见姜宴卿呼吸微顿了?一瞬,旋即闻见一道含着些涩意的沉磁声线,“还不够,孤……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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