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姝不知为何如此,但也大抵猜出她?在埋怨自己为何那日不救她?,可自己……
    少女心尖苦涩,她?没有办法相救。
    殷姝慌措扑朔几下眼睫,敛下了头,不敢再与其对视。
    室内的暖香似淡了些,可门窗禁闭的大殿,掺杂着?数缕味道,仍是有些闷郁。
    倏地,闻一道清脆的声音,殷姝微一瑟缩又没忍住抬眼一看,见辛帝一巴掌实实落在了少女身?上。
    她?这才反应过来,那少女仅着?一件薄纱,那清透的纱几乎掩不了任何,妙曼和霜雪几乎尽展于人前。
    甚至比那日在雪月间撞见的姐姐还要多?。
    如此,她?可以清晰看见那白皙曼妙的身?体上布满了红痕和青紫。
    很快,那少女扑通一声跪在了辛帝脚旁,“陛下恕罪!”
    辛帝“哼”了一声,转而?朝殷姝道:“殷爱卿,话?朕已经说完了,爱卿若是没什么事便退下吧。”
    沙砾却又沉重的话?一字一句飘进了耳朵里,殷姝还想推辞自己去追查鬼火之案,却见辛帝长臂一捞,将跪在其脚边的女子?拉坐到?了他的身?侧。
    旋即,他那布满褶皱的熊爪又猛然?笼住了女子?的团酥!那女子?痛叫一声,眼里蓄满了泪却也只能憋住。
    殷姝这下是真的怕了,头皮都有些发?麻,女儿家那地方他怎么能随意看了去呢还随意用熊爪去……
    方才的力道定是不轻,少女隐隐觉自己被素绢锦绸勒藏的那处也泛出痛来。
    殷姝怔怔望着?女子?含恨的锐眼,在自己咚咚不止的心跳声中,缓缓自粉唇间应出一声。
    “臣告退。”
    话?音刚落,竟闻殿外宦官鸭着?嗓子?通传,“陛下,西?厂顾督主求见!”
    顾缨!
    殷姝耳膜一震,全?是如堕冰窖般严寒,前几日在东宫里不是听秦明说他跑了吗?
    雪月间那日他是为了抓哥哥而?来的,李钦也同自己说了,东厂里的太监福有亦是顾缨安插的细作?。
    正想着?,门吱呀一声大打开来,高大而?熟悉的阴翳立在门口,遮挡住了射进来的光亮。
    殷姝脚都在发?软,本是天衣无缝的围剿,可西?厂受了重创,他定是切齿痛恨,而?今见了东厂提督的自己,怕是恨不得生生扒了一层皮!
    愈发?往深处想,少女粉润的小?脸愈发?的惨白,她?提着?脚僵硬朝外走,待错身?时,却不知脚拌住了什么东西?,一踉跄径直磕了下去。
    “啊!”
    膝盖震在冷硬的地砖上,这冲击震的她?眼冒白光,滔天的痛意袭来,疼得眼眶顿时憋出了泪意。
    她?自知事发?有异,回过头来,果见顾缨阴鸷着?一双鹰眸乜着?她?,而?顺着?锦衣往下,他幽幽收回拌她?摔下去的那只脚。
    太可恶了!
    少女想怒骂出声,或是狠狠逼问他如此混蛋行径,可触及顾缨那淬了毒的冰寒幽眸,却只能又将滔天的愤懑遏了下去。
    她?打不过他,若不是陛下在此,他怕是会弄死她?!
    如是,少女只得将委屈和忿忿埋进心底里去,昳丽的眼尾憋的愈发?泛红。
    出了殿门,引自己前来的宦官姜贤忠还候在外面等着?,见身?着?素色云锦长袍的“小?少年”出来,他上前迎接。
    “小?督主这是怎么了?面色怎如此难看?”
    殷姝呆愣愣摇了摇头,如丝如缕的风拂在自己身?上,总算荡去了些久处殿内的混沌和闷郁。
    她?深吸了口气,水波盈盈的明亮眼儿望向身?侧的姜贤忠,却抿着?唇没说话?。
    “小?督主?”姜贤忠自然?是个人精,大抵看出人有话?要说。
    殷姝回过神来,四处巡梭一阵,见附近无人,终嗫喏着?问出,“顾督主素日常来寻陛下吗?”
    两厂是明争暗斗,对外亦是厂宦奸佞的唾弃,可她?知道,哥哥所在的东厂大多?是背了西?厂的骂声罢了,那些强掳杀掠,十里有九出自西?厂之手!
    得天子?宠爱的西?厂,更甚有了先斩后奏的特权,这些纵使是东厂也不可比的。
    姜贤忠压低了些嗓子?道:“老奴这就不知道了。”
    殷姝抿着?唇想了想,又问:“那陛、陛下他连着?几日没上早朝,皆是在……是在忙方才那事吗?”
    少女有些难以启齿,她?这次亲眼所见,虽还没弄明白出个大概来,可屏风后头的些许残影是直冲冲的撞进了她?的脑子?,震撼不已。
    却见姜贤忠立即隐晦莫深起来,“诶小?督主,天子?之事不可妄议!您年纪小?,又……”
    老宦官眸光在少女腰腹下那处不可言说的位置顿了顿,“反正,小?督主下次得陛下召见莫看莫听便是。”
    殷姝抿着?唇,虽眼眸里盈满的还尽是懵懂的疑窦,但也凝重点?了点?头。
    路愈走愈深,少女脑子?却愈发?思绪混乱起来,那事虽是解决了,可调查鬼火一案又该如何是好?
    顾缨为何又安然?无恙来找陛下了?若他恶人先告状,陛下又听信他的谗言……
    正细细想着?,却闻身?旁老宦官隐晦提醒道:“小?督主往后啊,还是少掺杂朝堂之事好,尤是莫与西?厂作?对。”
    “不是老奴话?多?,而?是顾督主那人太过叱咤,权倾朝野,若你?的哥哥尚在,尚能与之周璇,而?小?督主您啊……”
    话?出,姜贤忠见旁侧的小?少年眸色有些黯然?,又急忙道:“老奴意思不是说小?督主您无能,而?是您太过心软良善,只怕,……不是对手。”
    殷姝摇了摇唇,“我明白的,姜公公。”
    姜哥哥是个好人,可若是哥哥还在,确实能让西?厂忌惮三分?,然?事实上,眼下的东厂提督是自己……
    若顾缨连着?其他朝臣像今日绊倒自己那般,对东厂使阴招,届时自己还只能苦楚往肚子?里咽吗?
    殷姝惆怅着?深深吐了口气,又闻姜贤忠道:“不过小?督主,老奴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一虎势单,众鸟遮日,这朝中除却两厂,还有几个皇子?啊。”
    骤然?冷风拂面,殷姝顿下了脚步,偏头看向姜贤忠,却见其鸭着?腰目光垂在地上。
    “老奴还有事在身?,先行告退了,”姜贤忠步履稍退,又道,“前头这条道左拐便可出宫门,小?督主莫走错去了东宫啊。”
    看似无意却字字又含循机,殷姝僵在原地,浸寒的冷意从脚底攀爬至四肢。
    姜贤忠不愧是御前受宠的老宦官,这一路走来,他字字句句皆说在自己心底,更是三言两语便将自己蛰伏的不安和恐惧说了个明白,就连那自己想都不敢想却又呼之欲出的答案也洞察个彻底。
    而?且东厂有她?这个小?提督是寡不敌众,朝野亦是群狼环伺,若不寻个大腿傍着?,只怕自己撑不了多?久……
    可内宫似海,又该寻谁“抱团”呢?
    拂在面上的风愈发?大了起来,刮得两旁枝丛绿叶乱坠。
    殷姝视线凝着?变换的天光,心底有了一个答案……
    *
    东宫望舒亭。
    刘德全?持着?一封密函疾步朝湖心亭阁行去,猝然?带着?疾风将平和踩碎,引得珠帘脆响。
    “殿下,里头又来急报。”
    徐徐,一道清沉的嗓音和着?凉幽春风一同飘来。
    “念。”
    言简意赅,声线温和,却氲着?与生俱来的压迫和逼仄。
    “是,”刘德全?领命,将手中密函迅疾张开,目光掠完,道:“一刻钟前那顾缨去了陛下寝殿。”
    “还有,今日陛下特地派姜贤忠去请殷小?提督面圣,似是将鬼火一案交给了殷姝去查。之后殷姝出了寝殿后又与姜贤忠窃窃密语了好一阵,因离得远,听不清说了些什么。”
    话?落,闻亭内传出几许书页微微翻动的褶声,姜宴卿轻笑一声,“这般快便安然?无恙脱身?了,看来这顾缨背后那人比孤想象得还难对付些。”
    语罢,韫和温润的声线稍冷,“继续盯着?。”
    “是!”
    刘德全?应了声,借着?轻纱掀开一条缝来,他不经意瞥见内里矮几上砌好的两盏茶。
    两盏?莫非是在等何贵客?
    刘德全?不敢多?问,转过身?离开又倏地反应过来,自家主子?今日未过问殿下将鬼火一案交给殷姝一事。
    如此,似不应该。莫非……老宦官瞳孔一缩,莫非今日那小?提督身?上发?生的一切,尽在太子?掌握之中!
    方行了几步,却见一个小?内侍匆匆忙忙跑来,禀道:“殿下,东厂殷督主来了。”
    刘德全?幡然?大悟,果然?一切都在殿下意料掌控!怪不得,鬼火一案关系重大,辛帝怎会轻易交给殷姝?
    如此看来,怕是上次自己交给陛下的那封太子?手信。而?姜贤忠能有闲心和一个半生不熟之人私语,亦怕是得了太子?之命……
    刘德全?一阵后怕,自家主子?白玉无瑕的底下果真掩得尽是权术阴险。
    平静如镜的湖面似也被这诡谲之下的森寒荡出几许涟漪,半晌静止后,映出一道纤细的身?影来。
    那身?影仍是如往常的弱薄,仿经不得一点?风吹雨打,他徐徐走来,踩着?木质栈桥轻微碎响。
    第35章
    遥遥相望的亭愈发近了?, 殷姝心也随着提动的脚步愈发有些软。
    又要见到他了?……
    无端想着,少女心间泛着难以描述又陌生的情愫, 颈脖亦细细发着颤。
    此次和以往不同,她不是以蒙着面的姑娘的身份,也不是一个受他庇佑的“弟弟”,而是以一个臣子,一个不堪重用的宦臣。
    随着砰砰的心跳,殷姝已至那亭台玉阶,刘德全候在那儿, 低眉唤了?声,“殷督主。”
    殷姝抿了?抿唇,粉唇细软溢出一声, “刘公?公?,我想见、见太子殿下一面。”
    风实打实的刮来, 尽数打在少女的身上,她没忍住一抖。刘德全没说话, 悄然让开了?身。
    “多?谢。”
    说罢,殷姝浅浅吸了?口气,提着脚往阶上踏去。
    珍珠幕帘脆响,少女柳腰微压,袅娜的声形便已?进入凉亭之内。
    说是凉亭,可四周挂满帷幔轻纱, 隔绝了?一切寒气。甫一进入, 便是淡雅的雪松香气, 四面八方织成了?细网朝她扑来。
    殷姝无处遁形, 由这?淡凝的香浸进了?心底。
    视线微一巡梭,便见那熟悉的身影自掐丝珐琅琉璃屏映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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