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这几天,单文柏去贡院几趟。
    毕竟,若是带一两份答卷进去的话倒也不是难事,可这次又收了几十万两银子,那一大箱子的答卷还是得想办法弄进去。
    每个考生进贡院的时候,都必须要搜身,为的就是防止夹带。
    其实,原则上来说,就算是单文柏他们这样的考官,在进贡院的时候,同样得搜身。
    可以单文柏的地位来说,根本没人敢搜他的身。
    但不管怎么样,单文柏总不能带着一个箱子进去,所以他还是得想办法将那一箱答卷运进贡院。
    很快便到了二月十四。
    今日是所有考生进贡院的日子。
    朝廷之所以会要求考生提前一日进贡院,主要是为了能有充足的准备时间。
    毕竟,若是让考生在大考当日进贡院,一旦因为搜身等琐事耽搁,极有可能会误了吉时。
    包括宇文德荣跟单文柏在内,不少官员也来到了这里。
    那些考生们见到了这些朝廷大臣,也都纷纷上前行礼。
    因为已经提前告诫过,所以那五十个买题的考生并没有来跟单文柏套近乎。
    除了这些官员之外,陈安晏也早早地来到了这里。
    眼看着第二天就要大考,陈安晏似乎并没能找到让单文柏暂时离开京城的办法。
    看上去,他今日前来主要还是为了检查那些考生是否有夹带的情况。
    单文柏只是站在门口,并未阻止。
    不一会儿,陈安晏还真找到了几个夹带的考生,他们将事先准备好的小抄要么是缝在衣服里,要么是藏在笔杆、砚台之中,因为这三日科考不得外出,考生需要自备干粮,甚至还有的直接藏在干粮里面。
    就连宇文德荣见了,不禁感叹陈安晏慧眼如炬。
    而让单文柏有些不悦的是,在这其中,竟然还有两个是向自己买题之人。
    显然,他们是觉得将答卷带进贡院又要花几万两,有些无法接受这个价格。
    一开始还想替这两人说话,可转念一想,若是如此的话,对那些花银子让自己将答卷带进来的考生似乎就不太公平了。
    那两个考生眼看就要被那些官兵带走,连忙想要上前向单文柏求情。
    也许是担心这两人会说漏嘴,单文柏只能斥责了一番,向宇文德荣求情。
    按照他的说法,这些人十年寒窗不易,想来也只是一时之间头脑发热。
    既然还没有开考,不如放他们一马。
    其实,他这么做,主要还是为了能卖这些考生一个人情。
    不管最终的结果如何,日后倘若这些考生能在朝为官,也必然能为自己所用。
    宇文德荣有些犹豫。
    其实,像这样的事情,如何处置都在他们这些考官的一念之间。
    若是放在过去,宇文德荣说不定也会跟单文柏是一样的想法,
    可是,今日陈安晏也在这里。
    陈安晏未必会同意此事。
    这倒不是说宇文德荣担心得罪陈安晏,而是他不愿单文柏和陈安晏在这里为了此事争执。
    而且,他也知道单文柏的用意。
    他可是听说,之前单文柏为主考的时候,一旦发现有夹带,轻则驱赶,重则用刑。
    如今这么做,无非是想要收买人心而已。
    在思忖了片刻之后,宇文德荣刚要说话,却发现陈安晏不见了。
    宇文德荣心中一动,便同意了单文柏的意思。
    那些被查到夹带的考生十分兴奋,他们这时候看向单文柏的眼神都有了一丝变化。
    又过了一会,陈安晏又回到了贡院。
    而且,高公公也跟着一起来到了贡院,身后还跟着一些侍卫。
    高公公来到贡院大门处,拿出了一件东西。
    众人见到高公公手中之物后,连忙都跪了下来。
    高公公拿的不是别的,乃是圣旨。
    这道圣旨不是给这里的官员的,而是给这里的考生的。
    圣旨的内容很简单,朝廷念考生们寒窗不易,所以凡是能主动交出夹带之物的,可不予追究。一旦再被查到,则革去功名,永不录用!
    随后,高公公还暗示,这时候陈安晏去向皇上求的情,皇上这才下了这道圣旨。
    之前还对单文柏感恩戴德的那些考生,这时候又连连向陈安晏告谢。
    尽管刚才单文柏替他们说了话,但不管是单文柏还是宇文德荣,他们终究只是臣子,而陈安晏却向皇上求了圣旨。
    相比之下,陈安晏的恩情自然要更大一些。
    单文柏脸色铁青,没想到自己想要收买人心,却为陈安晏做了嫁衣。
    不过,他也只是冷笑了两声并未说话。
    随后,陈安晏直接让人搬出了一张椅子,坐在了贡院里面。
    在这里,还有第二道官兵搜查。
    按照大梁律法,若是第二道官兵搜到夹带之类的东西,第一道搜查的官兵少说也是二十军棍。
    再加上在陈安晏的后面,云四海手中托着那道圣旨,此刻的陈安晏坐在这里,就像是一个门神一般。
    单文柏并没有继续留在这里,而是直接去了后面。
    从贡院大门进来左右两边便是号舍,中间一条道宽约两丈,直通后面的一个大院。
    在这个大院的两边,同样都是号舍。
    而等开考的时候,像宇文德荣这些官员便都会留在这里。
    一直等到三天之后,所有答卷收齐,由数位批阅答卷的官员按照优劣分好之后,再由宇文德荣过目。
    所以,不光是贡院的外面到处都是守卫,这个院子的守卫更是比外面更加森严。
    在这个院子的最后面,则是几个库房以及杂物房。
    陈安晏身为御史,虽有监察之权,但对于春闱科考,最多也就只能像现在这般,查查夹带而已。
    因此,单文柏知道陈安晏必然是想要查自己做的手脚,他也懒得在这个时候跟陈安晏发生正面冲突。
    虽然只有数百考生,但在陈安晏的监察之下,一直到下午过了申时,所有考生才终于进了自己的号舍。
    虽说除了笔墨之外,只有一些干粮,但这些考生进了号舍之后,还是不停地背着一些之乎者也。
    还有一些考生则是吃了些干粮便开始打盹。
    因为这个时候还没有足禁,甚至有一些考生去跟一些考官套近乎。
    这些考生今晚会在这里过夜,宇文德容他们这些官员则是等第二天,跟着考题一起进贡院。
    对于单文柏来说,这个夜晚还是让他彻夜难眠。
    一来,第二天便是大考,自己得想办法将答卷送进去。
    二来,今日便是跟那个倭国忍者约定刺杀陈安晏的日子。
    若是能将陈安晏杀了,也算是除去了自己的心腹大患。
    单文柏已经想好了,等明日进了贡院,闲暇之余可以给单修写一封书信,将此事告诉他。
    虽说暂时还不能将他接回京城,但这个消息想来也能让他开心开心。
    到了第二天一早,宇文德容、单文柏等一众官员早早地来到了贡院门口。
    其实,单文柏等了一个晚上,都没有等到那个倭国忍者的消息,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安。
    好在天快亮的时候,陈宅附近的眼线回来禀报,说是昨天子时前后,见到有两个人影去了陈宅的方向,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里面传来了一些动静,后来又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有一队官差也来到了陈宅。
    因为担心被陈宅的人发现,所以他们没敢靠近。
    而刚才在进宫的时候,单文柏见到赵荣也进了宫。
    特别是见到李彧没来由地朝着宫女和太监发脾气,单文柏倒是安心不少。
    特别是这时候他四处看了看,并没有见到陈安晏的身影。
    就在他还在想着这些的时候,一队大内侍卫将考题也运到了此处。
    为首之人正是赵荣。
    就在宇文德容他们这些官员准备进贡院的时候,赵荣却是拦在了他们的面前,声称要搜这些官员的身。
    单文柏听了大怒。
    按照他的说法,自己身为顾命大臣,只有皇上和王爷才能搜自己的身。
    赵荣似乎料到了他会这么说,他告诉单文柏,这就是皇上的意思,不光是单文柏,包括宇文德、洪遂良等人,都要搜身之后才能进去。
    单文柏立刻向宇文德荣表示不满。
    按照他的说法,皇上这么做,显然是不信任他们。
    不过,宇文德荣对于搜身倒是十分坦然。
    他一边让赵荣搜身,一边还安慰单文柏,说这是大梁的律法,向来如此。
    见到宇文德荣都这么说,单文柏也只能忍了。
    赵荣不光搜他们的身,还搜他们的随身之物。
    毕竟要在里面待上数日,这些官员都会带上一些消磨时间的东西,有的是茶,有的是书。
    见到赵荣将自己的随身之物里里外外都仔细检查了一遍,单文柏心中却是冷笑了起来。
    显然,他已经猜到了,想来在这之前,陈安晏他们是猜测自己会将答卷放在随行之物中一起带进贡院。
    只不过,陈安晏来不了了,所以李彧只能让赵荣来查。
    只是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在前几日,单文柏数次来到贡院仔细检查,总算是发现了一个地方。
    在贡院杂物房的那个院子角落,有个不起眼的狗洞,其大小只能供狗进出。
    而且因为地处偏僻,再加上无人打理,所以一直被杂草掩盖。
    这里本就人迹罕见,又有杂草掩盖,就算有人从这里经过,也发现不了这里的狗洞。
    单文柏已经找人看过了,外面是一条小道,同样是杂草丛生。
    所以,只要等天黑之后,外面的人将答卷从这个狗洞送进来,自己再安排人手,趁着天黑将这些答卷都送到那些考生的手上。
    如此一来,自己根本不用带着那些答卷进贡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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