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时辰已经不早了,但这耶律平却并没有要休息的意思,而是一直在等着陈安晏前来。
    其实,在此之前,他也向曾试着向万通镖局的人打听。
    虽说陈安晏所得到的这些消息,其实都是来自于万通镖局。
    但是万通镖局的这些镖头和镖师,自然不会就这么这件事告诉耶律平。
    也正因为如此,虽说相比之前,万通镖局对于耶律平的看管已经十分松懈,但耶律平根本就没有要逃走的意思。
    而在见到陈安晏进来之后,他却是连忙迎了上去。
    而这时候的他,手中还拿着那个香囊。
    陈安晏见状,却是微微一笑,说道:“看得出来,耶律大王对令公子思念甚深!”
    到了这个时候,耶律平也不愿再拐弯抹角,只见他朝着陈安晏深施一礼,说道:“有关我孩子的事,还请陈大人如实直言!”
    此刻,虽说面对的只是大梁一个区区九品官,但耶律平却是已经放下了他北周南院大王的架子,直接自称为我。
    过去这么多年来,他时常因为这件事而自责不已。
    而且,因为发生了这样的事,他的夫人后来也一病不起,没过多久就撒手而去。
    自那之后,耶律平也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跟大梁的争斗之中,而且,当年北周和西夏结盟,也可以说是他一手促成的。
    只不过,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耶律平还是会想起自己的孩子。
    而如今突然从陈安晏的口中听到了一些跟之前自己所得到的不一样的消息,耶律平自然不会放过。
    陈安晏自然也看出了耶律平的急切。
    只见他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想来当初大王在回到都城之后,也曾验过尸!”
    耶律平听了立刻点了点头,说道:“这是自然,是我亲自验的,不会有错!”
    见到耶律平这班肯定,陈安晏却是露出了一丝不以为然的神情,说道:“那大王可知道,在你回到都城之前,你们北周的先皇已经先后派了三个太医前去验尸!”
    尽管耶律平不知道此刻陈安晏这问东问西的,究竟有什么目的,但他还是耐着性子,再次点了点头,说道:“此事我也知道,他们在验过尸……尸后,便回宫复旨,另外,我父皇还让他们将尸单抄送了一份送到了我的府上!”
    这耶律平在说到此处的时候,稍稍顿了顿,又接着说道:“那三份尸单我都看过,虽说我不是仵作,但我验的结果,也算是印证了那三份尸但并没有什么问题。”
    一般来说,要判断死者死不是溺亡的,最重要的就是三点,第一,身上有无其他外伤,第二,腹中可有积水,第三,口鼻可有泥沙。
    按照耶律平所言,耶律重元的身上的确有一些淤青,但在他看来,耶律重元那个时候也就七八岁而已,正是贪玩的年纪,磕磕碰碰也实属正常。
    而且,这些伤看起来也并不重,根本不足以要了耶律重元的性命。
    至于腹中的积水,因为耶律平回到都城的时候,耶律重元已经死了超过半个月了。
    而且,为了保住耶律重元的全尸,耶律平自然不愿开膛。
    再加上按照那三个太医尸单所言,在他们三人先后验尸的时候,耶律重元的尸首曾多次“吐”水。
    而这一点,虽说自己的夫人当时因为悲伤过度,几度昏厥,因此,在那三个太医验尸的时候,夫人并未在场,但自己府上的人也能够证实的确如此。
    而让耶律平最终肯定耶律重元是死于溺亡的,还是第三点。
    一般来说,若是溺水而亡,在落水之后会拼命挣扎,喝下不少水。
    而在这个时候,水中的泥沙也会一同进入口鼻。
    曾经有个溺亡之人,在仵作验尸的时候,竟然从他的口鼻以及咽喉处,发现了一些鱼虾。
    倘若是先将人杀死,再将尸首丢弃水中,尸首已经不会呼吸,更不用说挣扎了,自然不会再吸入泥沙。
    按照尸单上所写,在那三个太医验尸的时候,也发现了耶律重元的口鼻之中有不少泥沙。
    在耶律平自己验尸的时候也发现的确如此。
    根据自己验尸的情况,再结合那些尸单,耶律平也几乎可以肯定,耶律重元的确是溺亡。
    陈安晏在听完之后,倒是对这位北周的南苑大王有些刮目相看了。
    显然,在面对自己儿子溺亡这件事上,耶律平还是十分谨慎的。
    而在说完这些之后,耶律平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不过,陈安晏见了,却是摆了摆手,说道:“那耶律大王还记不记得,在料理了令公子的后事之后,你是何时离开都城的?”
    耶律平皱着眉想了想之后,说道:“那个时候前线吃紧,先皇虽说并未催促,但我也能看出他心中颇为焦急,所以,那次我在都城总共也就待了半个月而已。”
    耶律平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尴尬和内疚。
    尴尬是因为他所说的前线吃紧,正是跟大梁的战事。
    而内疚则是因为在他离开都城后不久,夫人便一病不起。
    他事后也十分自责,若是自己在都城多留一段时间,夫人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年。
    也正是从那个时候起,耶律平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北周国事上。
    只不过,到了现在,他还是不明白,陈安晏这问东问西的,究竟想说什么。
    这时候,陈安晏却是直接拿起了桌上的那个香囊。
    耶律平见状便想阻止,毕竟,这可是自己孩子的遗物。
    可他在想了想之后,还是将手收了回去。
    因为他很清楚,这个香囊也是陈安晏交给自己的,他若是想要,根本不用拿出来。
    而陈安晏在拿起那个香囊,打开之后,取出了里面的那方帛书。
    随后,他又将这帛书摊在了桌上,这上面正是耶律重元这个歪歪扭扭的名字。
    只见陈安晏指了指这个名字,说道:“耶律大王想必认得出,这是令公子的字!”
    耶律平点了点头,说道:“不错!”
    陈安晏听了,却是又接着说道:“耶律大王难道没有发现这字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耶律平听了,却是皱起了眉。
    虽说这几个字当初他已经看过了无数遍,而在今日拿到这个香囊之后,他又看了许多遍。
    耶律平可以肯定,这就是当初耶律重元亲手写下的那方帛书。
    当初他可是亲眼看着耶律重元一笔一划的将他的名字写在了这帛书上。
    而在面对陈安晏的疑问,耶律平也只能摇了摇,说道:“我看不出,还请陈大人赐教!”
    陈安晏这时候却并没有立刻说话,而是从怀中又拿出了一方帛书,摊在了桌上。
    这一方帛书上却是耶律平的名字。
    耶律平见状,却是十分不解的说道:“陈大人这是何意?”
    陈安晏依旧没有说话,而是从一旁的水缸里,打了小半盆水。
    随后,陈安晏将那方写有耶律平名字的帛书放进了水中。
    只见他稍稍搅动之后,又拿了出来,再次摊在了桌上。
    这时候,陈安晏却是朝着耶律平说道:“请耶律大王再看看,这两方帛书有什么区别?”
    耶律平这时候却是还在忙着将耶律重元的那方帛书收起来。
    显然,他可不想这方帛书被弄湿了。
    只不过,耶律平在收这方帛书的时候,好像想到了什么。
    而在听到陈安晏的话后,他也下意识的看向了另外一方帛书。
    这帛书上的字都是用墨汁书写,虽说浸水的时间不长,但在那几个字边上的墨迹,却是已经有些化开了。
    耶律平见了,却是立刻摊开了手上那方帛书。
    在耶律重元的这方帛书上,他的名字却依旧完好,根本没有浸过水的迹象。
    当初在耶律重元出事之后,府上的人曾里里外外仔细搜过,在自己回府之后,又亲自搜了一遍,都没能找到这个香囊。
    所以,他们都自然而然的认为,这香囊必然是在耶律重元落水之后,因为挣扎而从他的身上掉了到了池塘里。
    而墨迹遇水则会化开,也许是因为再次见到这个香囊,心中激动之心无法平复,所以耶律平却是忽略了这个常识。
    这时候的他,却是有些失魂落魄的瘫坐在了凳子上。
    其实这也难怪。
    在耶律平看来,他对北周的国事尽心尽力,可换来的却是这样的下场!
    不过,耶律平倒是很快就回过神来。
    只见他沉着脸说道:“这也并不能证明我的孩子是被……被他派人所杀!”
    其实,不管怎么样,这方帛书已经在他的心里买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而他质疑的理由,无非就是耶律重元在落水之前,这个香囊就掉了,所以这个香囊没有掉进池塘。
    可是,这样的理由,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
    毕竟,在耶律重元出事之后,府里曾多次找寻这个香囊,就差掘地三尺了,却还是一无所获。
    所以,他们猜测这个香囊会掉进池塘里一点都不奇怪。
    不过,尽管这样的理由,耶律平都无法说服自己,但陈安晏却并没有过多的解释,而是微微一笑,说道:“耶律大王,后来你可曾再见过为令公子验尸的那三位太医?”
    耶律平听了却是心中又是一惊。
    他仔细想了想,虽说在那些年里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前线,但每年至少还是有几个月在都城。
    他身为皇子,只要身体稍有不适,宫里都会派太医前来。
    而根据他的记忆,在那之后,似乎的确再也没有见过那三位太医。
    陈安晏之所以在这个时候提及此事,显然是在暗示这三个太医,要么是被人收买之后,带着钱财离开了都城,要么是早就已经被灭口了。
    相比之下,耶律平更加相信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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