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国家机器真正启动开来时,其效率和能力将超出任何一方势力。
    都不需要七日,在第五日,相关的情报就已经得到交到了公孙青玥手中,再由她交给姜离。
    然后,时间到了七月初一。
    这一日,是七日一度的外门讲课之日。轮值的外门长老将于开阳殿中讲解修行之事、道果融合之法,诸多还没拜师的外门弟子皆会前来听讲,并找机会向长老提问。
    姜离当初也是听讲的常客,在刚开始的两年时间里,他一次都未缺席过讲课,只是后来随着修行感悟的加深,外门长老所讲的浅显法门已经不适用于他,才渐渐缺席。
    而今姜离重温旧梦,倒是有种难言的感慨,因为他这一次,不是在台下,而是坐于台上。
    宽阔的大殿尽头,有白玉般的讲坛伫立,方圆九尺九,高达三尺三,取数之极意、三三之妙,上有一蒲团,一铜磬,乃是玄门通用的讲坛规制。
    姜离一袭外门弟子的青袍,却施施然行上讲坛,于蒲团上盘坐,相貌虽是年轻,却是有着不下于外门长老的气度。
    那些先一步到来的外门弟子见到有人上讲坛,想要开口声斥,又见到姜离的面容,顿时有些迟疑,不知是该喝止还是该无视。
    姜离在数日之前连败数位内门弟子,外门已是风传他的威名,不少人都猜测姜离早就晋升八品,只是还未上报宗门,更替身份而已。
    并且,外门还有人风传姜离和内门真传公孙青玥关系匪浅,二者很可能有一腿。
    如此有实力,有背景,说不定他上讲坛就有外门长老的首肯,冒然去声斥他,那是吃力不讨好,倒不如静观其变,看看事态发展。
    只能说能成为鼎湖派弟子的人都不笨,也许没大智慧,但绝对能算得上聪明,知晓人情世故,以致于并没有发生什么喜闻乐见的打脸事件。
    还有些弟子,则是在见到姜离之时面色微变,然后悄然退出了开阳殿。
    片刻之后,他们又回来了,带着更多弟子前来。
    这些人里也许有对姜离感兴趣的,毕竟姜某人风头正盛。
    也有些,则是追随其余真传弟子,前来打探情报的。
    当然,这其中也不乏姜氏之人。
    等到讲课开始,偌大的开阳殿竟是出现了拥挤之态,青的红的,两种颜色的衣衫挤满了大殿,外门弟子和内门弟子皆在。两百多个蒲团都不够人坐的,不少人都站着挤成一团。
    “铛——”
    似是在神游天外的姜离睁开双眼,拿起手边小槌敲击铜磬,发出清脆之声,传荡殿内。
    正在窃窃私语的众弟子顿时一停,同时注目于讲坛之上。
    到了这时候,讲课的长老还未至,显然是默认今日的讲坛归姜离了。
    那么姜离会说些什么呢?
    或是好奇,或是疑惑,亦或者是戒备,各异的心思藏在众人心中。
    姜离在讲坛上居高临下地环视四周,清晰看到呈现各种波动的气。
    气神相连,他们心中的波澜,也让自身之气出现了微不可查的波动,让姜离看到了众人的复杂心思。
    “诸位师兄,师弟,”姜离环视一周后,发出清朗之声,“今日姜离在此,不讲修行,而是想讲一桩和你我,与宗门皆是息息相关之事。”
    “昔年,姜氏主家迁居海外,诸分家各奔东西,其中有一部分人,拜入了本派。为了防止家族的恩怨牵连,他们改名易姓,以各种身份进入宗门,自此生活了下来。”
    姜离并没有说到宗门的顾忌和姜氏的企图,而是以一种相对妥帖的方式掩去了矛盾。
    因为这并不关键。
    关键的,是他们接下来的选择。
    “得宗门之庇护,姜氏族人不说事事如意,却也远离了家族的恩怨,得享安宁,但他们所在分家却是处境不佳。势力大衰的姜氏,成了他者眼中的肥羊。”
    说着,姜离打开储物袋,取出几个卷宗。
    而听言的众弟子中,有人已经开始察觉到不妙,心生焦虑了。
    “冀州真定郡,第二十三脉分家,三年前遭强人袭杀,家族死伤过半,如今已是迁出郡城,于郡内一小镇落户。”
    姜离打开卷宗,口齿清晰地念道:“冀州常山郡,第十六脉分家,遭人设局,欠下巨债,变卖家中商铺以偿还,改姓为许,迁往他州。”
    “冀州巨鹿郡,第十九脉分家,家族两分,一支留于巨鹿,一支迁往清河。”
    姜氏与国同休,尽享富贵,既叫人羡,也叫人妒。当这等家族一朝掉落凡尘,随之而来的便是难以计数的恶意。
    一脉又一脉的分家处境被念出,初时还有人没察觉到意图,待发现周边有人情绪不对之后,便有所觉。
    原来他是姜氏之人,被念到的是他家。
    接连念出十余家的处境,家家皆是处境窘迫,也许比起一般人来,生活还算可以,但相较于往日来,那无异是天壤之别。
    分家之人会忠诚于主家,自然是因为对家族怀有巨大的认同感,而这种人,是不可能不顾家的。当他们听到自家的艰难处境之时,哪怕是再如何压抑情绪,也还是露出一些端倪。
    “别念了!”
    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大喝,有人排众而出,却是先前被姜离重创的李重岳。
    李重岳面色蜡黄,显然是伤势未愈,但他还是挤到前方,大喝道:“姜离,此乃姜氏自家之事,与他人何干?你念念叨叨地往外说,是嫌家族遭受的耻辱还不够吗?”
    不能再念下去了,再念下去,会有更多人露出破绽,届时姜离再将家族一威胁,铁定有人背叛。
    必须阻止他。
    李重岳双目怒瞪,身子紧绷,已是打定主意搅了姜离的阴谋。
    他的实力不足以阻止姜离,但若是不惜性命,一头撞死在这讲坛上,当可激起族人的同仇敌忾之心,让一些人坚定信念。
    “这不是耻辱,”姜离缓缓摇头,道,“我所说的,是事实,是主家抛弃我们分家的事实。”
    无论是杨冲还是公孙青玥,都以为姜离是要以分家的处境来进行威胁,可姜离其实从未打算过靠威胁来让姜氏弟子站队。
    他要做的是击垮分家对主家的期望,然后摧毁他们的忠诚。
    这种方法,被姜离命名为崩溃疗法,专治死心塌地的舔狗和愚忠之辈。
    “神都云县,第七脉······”姜离故意停顿了一下,“满门灭绝,上下五十三口,皆死于妖修之手。”
    “噗通——”
    人群中,有人突然跪地,一脸失魂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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