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虽不是周围最高,却能将西侧大江一览眸中,东侧山峦环绕叠起,小山视野却相对开阔,多座山峰山腰以上俱在其视线之内,而这座山峰上已足以窃视大半个幕府山区域。
    “嘿,这地方可不赖啊!滚滚长江一览无余,就这景致,可一点不逊这山上其他几个有名观景地,老江,你咋发现的?”
    “上次我到幕府山玩,结果走错路误入了这,怎么样?没骗你们吧!”
    一登上小山头,史宝存立马开口演了起来,这从进山一路来,几人不知演了多少趟,早就已经信手拈来,与真的无二致。
    不演也没法,毕竟敌在暗我在明,谁知道对方会在哪个角落暗戳戳窥视着你?这里可没其他人打掩护,只能骗过对手的眼。
    “确实不赖!那今天就在这山头好好赏玩赏玩。”
    “可不能玩太久,下午还有黄教授的课呢!要把那老顽固的课给旷了,咱就惨了。”
    “一天天就那老顽固事多,他安排的课业把咱周末占了,就用一堂课补偿还不知足?”
    “算了算了……”这话一出,其他几人立马上前安抚。
    “宝哥还是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有多顽固,被他掂记上可没好果子吃,没必要为这点事自找麻烦。
    要是玩得不尽兴,大不了再找周末过来玩个一整天,到时再约几位女同学,美景佳人,那才叫美事儿呢!”
    “行行行…听你们的…总可以了吧…真是的…一个个都这样…就有那么可怕…”
    史宝存嘟嘟囔囔、昂头挺胸,一副地老三、天老二、我老大的模样,实则眼珠子四处乱扫,最终在山崖边一棵树上停顿半秒。
    史宝存等人在山顶打闹、吟诗唱词、吹牛打屁了好一阵,还拿出餐点水果等来了次野餐,这些都是带进山的餐食和遮掩武器观瞄等所用的物什。
    “啪……”一颗石子飞到史宝存身旁不远,暗中打了个手势让手下人继续,便尿遁进了旁边山坡小树林。
    不过走进林子,史宝存却没发现人,直到有什么东西点了点他的脚踝,吓得他身子僵直,侧低头一看,只见石头间的枯叶中探出了一只手。
    “呼……”史宝存松了口气,跳下石头,撒起尿才开口与对方接上头,说了下自己这边的情况。
    “……靠江那侧山崖,崖边树上伪装了一根天线,之前我借机查看了下,人估计在崖上的山石间,但不方便进一步查探,人具体在什么位置还不清楚。”
    藏在石头间的人,轻轻抖动了下枯叶,表示自己清楚,然后只听低沉的声音传来。
    “你们再呆一会儿就回去,剩下的交给我们就行,记住千万别露出马脚,刚进山的那三人,已经到了附近山头,估计正监视着你们的一举一动。”
    史宝存身体抖了抖,轻轻回应了一声,蹦上石头,笑嬉嬉回到了人群,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
    原本准备过一会儿就走了,谁料又出了状况,日舰驶来,几人自然不能装作什么也没发生,那明晃晃的膏药旗,几人又不是瞎子。
    众人纷纷凑到了崖边,远远盯着江山的日舰,那褪去炮衣的明晃晃炮口,摇指南京城,众人默然片刻,史宝存率先开了口。
    “昨天晚报刊登的日本人可能以军舰进逼,想不到居然是真的,实在…实在欺人太甚…”
    其他几人闻言,也是纷纷口吐纷芳,咒骂一片,有演戏,也有真情实意,他们都是军人,这种事就是在狠狠扇他们的脸。
    骂着骂着,史宝存还把话头扯到国府身上,狠狠痛骂一通,有几分真情实感,但也有演戏成分,毕竟国府在学生群体中,形象确实挺烂的,这时候不骂骂,说不准会漏馅。
    其他队员,迟疑了片刻,也纷纷开口跟进,说实话,他们是情报部门,国府的那些蝇蝇苟苟,没少见甚至没少经历,要说没一点成见怎么可能。
    反正这里又没外人,大家都骂了,谁傻乎乎往外传?就算是传了出去,也有任务做挡箭牌,权当出一口气。
    众人骂了一通,看军舰只是停在下关外江面示威,几人装作没心情再游玩,简单收拾了东西,骂骂咧咧着离去。
    在山边与何祖杰汇合后,除留下三队和二组少量队员配合协助,其他人员撤走进行其他工作。
    “宝存,你这葫芦里卖了什么药啊?既然对方已经行动,怎么不围绕他们继续盯梢监视,扩大战果呢?”
    史宝存闻言,转头开口解释道:“杰哥,我在山上看到了电台天线,对方有联络工具,估计这就是一个独立的间谍小组,人员可能就是这四人,盯着他们估计不会再有什么收获。”
    “电台?…这山里也没通上电吧?会不会看错了…”
    史宝存摇了摇头,道:“可能是用电瓶或其他什么方式供电,但天线肯定没看错,正常谁会在山上支铁棒扯电线?那玩意不是天线那我实在想不通会是什么。”
    “好吧!我相信你的判断,不过接下来怎么查?回去接手新线索还是怎么说?”
    “嗯……”史宝存想了下,摇了摇头,道:“算了,还是围绕着目前这条线索延展吧!这里面还有很多可挖掘的东西。”
    “呃??”何祖杰一时有些赶不上线,还有很多挖掘的东西?他一时还真想不到。
    “昨天林队跟我提过一事,就是认为这四名僧人兑换那么多钱不合理,其中可能有猫腻。
    目前对方全部上了山,根本没花钱的地方,也能一定程度证实了这点。对了,昨晚我记得跟你提过查钱去向的事,有没有进展?”
    何祖杰摇了摇头,苦着脸无奈道:“当时不知道是这么回事,我以为你就随口提一嘴,想着查到对方行踪后再查,结果让我漏了,还没着手呢!”
    “没事,这个没查到对方行踪前没法查,知道行踪也不好查,这可以做为一个方向,安排人手查一查,过会儿我再帮你问问有没有这方面线索。
    另外,既然北面幕府山上有对方间谍监控配合江中军舰,那南面呢?还有下关对面浦口背靠着的山岭,以及南京城西侧山区,这些就是我们接下来摸排重点。”
    ……
    早上的时候,一组一队这边,终于有同医院接触过的人要出门,但好巧不巧,对方还是一组发动的临时内线。
    当然,并不是这名内线有什么问题,对方是警卫排排长,其表叔是城防司令部副营长,两人都身世清白可查,而且他要真有问题也不会有眼前这挡子事。
    其之前曾负责过军医院一段时间警卫工作,对医院内人员等情况很熟,且最近身体不太舒服,一组安排其进医院探探情况,结果医院管理药品的军官,找上他委托帮忙出营送一封信。
    信封一出营门,就让一队一组轮翻查验了,信封中有一份写给药商的信和一筒大洋,信的大致内容是,医院药品不足,跟对方借一批来备用,那筒大洋是押金。
    经过检查,一队一组都没有在信中发现暗语之类的,不过一队发现信封和卷的大洋,应该是新弄的且时间极短沾连处都还未全干,很可能是昨晚至今日这段时间什么人自己弄的。
    而一组仔细检查了这两样后,最终在强光辅助下,发现信封纸和卷纸上都有一些有规律排列的疑似字迹,可惜太过浅淡,无法确认。
    一组怀疑,对方可能采取了某种无痕药剂书写,需要特殊显影药剂或手段才能显露内容,而且书写时极为轻柔,才让纸上痕迹如此浅淡不清。
    当然了,一队一组不愿拆开检查也占一部分原因,他们无法确认对方是否会在什么地方弄点暗记之类的玩意,只能忍住不拆,毕竟他们还不想打草惊蛇,反正目前已经基本能确认这封信与日谍相关,顺着这封信查就是,肯定能有所收获的。
    只不过目前有个麻烦,那就是这封信出自谁之手?那名排长与保管药品的军官熟悉,认过信纸上的字迹并非对方的。
    但字迹会不会是军官改换了笔迹呢?或者只是代转信件?如果是后者谁写的?军官是否涉案?信封筒洋与写信者是否同一人?种种疑问都是棘手的麻烦,而且信中的借药是个什么情况也还无法确定。
    等警卫排长带了箱药回来,问出了借药的一些关联情况,事情又变得更加麻烦诡谲。
    据警卫排长所知,那名看管药品的军官,是一军需副主任的人,借着职务之便替对方倒卖药品,那名药商就是与其合作销脏的。
    那名军需副主任有些后台和势力,但药品这个肥肉,却是同样有不少人垂涎觊觎,对方在这时候借药补上一些窟窿,应该是不想捅出娄子让人有机可乘。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案件牵出了利益和权力纠纷,一组甚少直接深入过案子,感触不深,刘震山却深知牵扯上这些的麻烦,一个搞不好就可能成为漩涡中心。
    一旦扯进漩涡中心,有的想保人或自保,各种阻挠、干扰、隐瞒等的种种手段就来了,有的推波助澜、摇旗呐喊,就生怕事了。
    但不管哪种,都会给正常的办案工作造成困扰麻烦,一旦遇上这种情况,很多要不是放跑敌人就是草草收场。
    为免出现那种局面,刘震山不得不打起十二分谨慎,先是重申告诫了一遍保密要求,其次终止了一些比较激进的方案,像是直接拿了看管药品的军官。
    目前还无法确定对方是否为涉案人员,拿人又很可能成为权力斗争的导火索,但不拿人,前面的问题又急待解决,询问吧又怕对方有问题,问不出什么反打草惊蛇,目前连试探都不好进行。
    思来想去,刘震山最终将目标锁定了一个人,那名泄密参谋,目前基本能确认对方是泄密内奸,而且对方又不在医院那个敏感地方,下手的容错更多。
    想到就做,刘震山也不拖拉,让内线带了钱财,登门将对方邀约到军营边缘一处偏僻之所,设下宴习款待。
    就这家伙的贪婪程度,有钱送上门来怎么可能放过,虽然奇怪为啥把自己往这么偏的地方带,但听说里面还有人等着给自己送钱,反积极得催起别人。
    “…陈参谋,酒也喝了,饭也吃了,脸给足你了,希望你别不识抬举…”
    陈参谋吃饱喝足,正奈不急想要钱呢!结果刘震山一句话把他搞得一脸蒙,反应过来情况不对,想走双肩已被人死死按住,腰间的枪也被卸了去,全身上下还被搜了个遍。
    “不是说不会有事吗……”陈参谋反复嘀咕着一句,面如死灰,到这一步了,哪还猜不到是怎么回事?他是贪但不是傻。
    “说说吧!昨晚把什么东西送医院了?又送给谁了?”看着对方这个状态,刘震山屏退了席上做陪的内线,玩味的问道。
    “我…我…”这陈参谋还想垂死挣扎一番,但可惜一时却是连话说不清楚。
    “行了,不是知道些什么,我们会找上你?都说给你脸了,要不要我给你换个地方再说?到时候可就不是这个待遇了。”
    陈参谋张了张嘴没说话,面色变幻,刘震山等得不耐烦了,对方依旧还是沉默不语。
    “别再抱有什么幻想了,我们目前掌握的东西还有限,但你绝对跑不了,至于为别人隐瞒遭罪吗?
    也别幻想我们掌握的情况少就罪责轻,我们有的是办法炮制你,像是在你的案件报告中,把跟你有关的上级同僚全加上去。
    就算不至于治他们的罪,但绝对能影响仕途发展,啧啧…你说他们得多恨你?找不到你得找谁出气啊?”
    刘震山玩味的看着打了个寒颤的陈参谋,继续道:“怎么样?做个交易呗?把你知道的全部交代清理,案子关于你的细节情况,我们替你模糊处理,保证不会牵连影响到无辜之人。
    而且早交代了也有好处,说不定你交代的情况里有对我们有价值的,我们可以给你算个配合之功,移交法院正常审理判刑,应该能留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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