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是薄薄七张纸,却花了他整整四天。他每天九点准时到公司,然后加班到晚上八点,这个时间还是因为他考虑到汪只晴一个女孩子最好不要太晚回家才订下的。
    “如果你不想我太晚回家,就早点来公司。”
    第一天发现时间已经太晚的时候,他想要送她回家,她却婉拒,并且语气无情地这么对他说。所以,隔天开始,他就每天都很准时的上班了。
    除了中餐和晚餐的时间,他都在和报告奋战,汪只晴有时有其他工作会稍微离开,不过基木上都在他身边,肩并肩和他坐在电脑前面,从白天到晚上,一起吃饭,一边修正。虽然她冷淡又板着脸孔,可是,却仔细且极有耐心地教他。
    报告完成后,他让汪只晴拿去,其实相当担心兄长会不满意。虽然是他好不容易才完成的,可是这份报告只有七页,并且里面多是资料分析的部分,几乎没有他自己的意见。
    踌躇着该不该递交的时候,汪只晴对他道:“你已经尽力了。即使结果是坏的,也不用感觉沮丧,下次再努力就好。”
    她将报告放进文件夹中,朝总经理室出发了。
    他觉得她的背影真是十分英勇。
    结果,兄长并没有说什么。她回来的时候,只转达道:“总经理希望你下次能更加进步。还有,不可以再无故缺席会议。”
    原本十分紧张不安的心情,在听完她的话之后,终于放松了。
    这是他进公司以来,第一次完成一件事。原来,做好自己工作的感觉是这样啊。
    虽然做的过程很累,交出结果的时候会担心,可是却有一种成就感。
    心里有点激动,他不禁拉起汪只晴的双手,笑道;“真多亏了你。”
    在这之前,他一直都觉得在这间公司里,自己不管做什么都是会失败的啊。
    他本来还觉得她冷冰冰的像机器人,可是她的手却柔软又温暖,握着居然有种温柔的感觉。霍非仪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却莫名地无法放开她。
    只见她停顿了一下,随即抽回自己的手,说:“那些资料,你已经有些概念了,从头开始看,有不明白的,再告诉我。”她平淡地讲完,然后走出他的办公室。
    霍非仪伫立在原地,发呆好半晌才回过神。
    奇怪,他怎么就握住她的手了呢?他什么时候跟她感情这么好了?虽然她帮了他这一次,但其实他们是有仇的啊。
    无法解释自己刚才的冲动,他在心里找些胡乱的解释搪塞过去。
    好像感觉平心静气了些,他回到座位上,打开她整理的资料。这四天来,她不厌其烦地解说,教他如何看懂它,因此他有了基础认知,晓得由何开始,也能够慢慢接受,不再觉得这些那么令人厌烦和头痛了。
    他一边写报告,所以仅能大略看过,汪只晴跟他说,好好读完就能对公司有基本的了解。
    虽然报告写完了,但是他才正起步要学习。
    现在有了一个好的开始,即使没有变得特别喜欢这个工作,但至少不是只能逃避,也已经不会太讨厌了。
    想到汪只晴这几天的帮助,他反省着自己自重逢以来的态度。在自己办公室里晃来晃去几分钟,他走出去。
    “那个,”站在她桌前,他踌躇着,道:“我我有事情想跟你讲,不是工作方面的事,你可不可以听一下?”
    她望住他—会儿,问:“现在?”
    “不是现在也可以,不然你下班有空吗?”他瞅着她,忽然很怕她拒绝。
    虽然之前也约过她一次,可是那时却没有过这种心情。他自己都无法理解为何会这样。
    还好她道:“那下班的时候再说。”
    真是太好了。他莫名地喜出望外。
    “好。”跟她约定好,他转身,回到自己办公室。
    然后,他就一直等着下班时间来临。如果是要谈话的话,还是找间餐厅或咖啡厅吧。公司附近的好吗?还是要再找个好一点的地方
    他就这样东想想西考虑,烦恼到下午六点。
    他还没有从位子上起身,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霍非仪一愣。
    “进来。”一看见开门进来的是汪只晴,他不禁觉得她还真是准时。
    “请问霍先生要跟我说什么事情?”她站在他面前问道。
    虽然前一刻还在想着哪里是个谈话的好地点,不过很明显的,她认为只要在他的办公室就可以了。
    霍非仪原本正要说出口的邀请又吞了回去,他站起来,走到会客沙发那里,然后示意她一起坐下。
    棒着一张长桌,和她面对面坐着,他不知为何紧张了起来,不晓得该如何起头,他抿了抿嘴,道:“就是我不是问过你高中的事情吗?”
    这样的开始应该可以吧?
    “那个其实,我是你的高中同学。”
    将这件重逢后就一直隐瞒的事情坦诚地说出来之后,他竟然忍不住低下头,有点不知所措。
    不知道她是什么反应?
    “我知道。”她说,语气冷淡。
    这个没预料到的答案令他傻住。
    他飞快抬起脸来。
    “咦?”刚刚她说什么?她知道?
    “那个,我是三年级时跟你同班、坐在你后面的那个那个同学喔。”
    怕自己没讲清楚,他补充说明他们同班的前后座关系。
    她注视着他,说:“嗯,我记得你。”
    他又呆住。
    “你你你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记得的?”瞪着眼睛,他结巴问。
    “在公司第一次看见你时我就知道了。”
    和他的震惊成明显对比,她始终相当平静地回应他。
    也就是说,早在第一次、在这个办公室相见的时候,她就知道他是谁了;在他算计着她、想她是否记得自己,然后还试探性询问的时候,她一直都知道他是谁!
    霍非仪不可置信。既然记得,也知道,为什么她完全没有表现出来啊!
    “那你为什么一副我们初次见面的样子啊!”他差点跳起来。
    “因为在介绍的时候,你并没有提及,所以我想你可能忘记了。”她望着他。
    没错,那个时候他确实是装作不记得。霍非仪抹把脸,道:“那、那我之后找你吃饭,跟你聊高中同学的事,你也没讲到我。”
    她偏着头回想了一下,说:“因为一开始就没提过,所以那个时候不觉得应该特别说出来。不过,我当时的确曾经以为你想起来了。”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原来从一开始他就在耍笨。
    “你”他垂首,单手掩着脸,总觉得有种遭受打击的感觉,为什么面对她时总是这样呢?“之前,我说过不满你,想整倒你,是因为你高中时惹我生气的缘故,并不是你哪里不好。”他缓慢地说,抬起眼眸瞧着她。
    她好像在思考什么,然后启唇问他:“那现在又如何?”
    “现在、现在当然没有了。事实上这几天跟你一起坐在电脑前面,我都没想过这些事了。”他克制不住地有些脸红。
    “是吗?”她说,然后沉默了好一阵子,直到他觉得额头都快要泌出汗了,她才又道:“你只是想跟我说这件事?”
    听见她这么问,他看着她平淡的面容,说:“不其实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坐直身体,他注视着她。“我说那个那个这阵子,谢谢你了。”终于说出来了。
    一直想着要跟她道谢,这句谢谢不说出来,他就浑身不对劲。
    她摇头。
    “不会。这是我分内的事。
    没预料到她会这么回应,他一怔。
    也也对,因为她是他的助理嘛,有拿薪水的。
    不论她的上司是谁,她都会竭尽心力做好工作吧。这么一想,之前那些愉悦期待的情绪全消失了,他忽然感觉有些闷闷的。
    “我本来还想请你吃个饭或送你个礼物表达感谢什么的。”他是真的有这么考虑过,刚刚都想打电话去订高级法国餐厅了,因为觉得她给予的帮助,用一句感谢的话语表示是远远不够的。
    不过他现在有点不想了。哼。
    只听她婉拒道:“不用。我只是做好我的工作而已。”
    没错,对她而言,就只是工作而已。即使不是他霍非仪,她还是会帮忙的。
    一下子心情变差了,他撇嘴道:“那就算了。”他在忍不住臭脸之前先说:“我全部讲完了。”
    闻言,汪只晴也没拖沓,直接站起来,道:“那我走了。霍先生,明丢见。”
    她离开办公室,并且关上了门。
    霍非仪坐在沙发上,心情像个被嫌弃的怨妇。
    没什么,他也只是想想而已,并没有真的很希望能邀她,也不是真的很想和她一起吃饭什么的纵使在心里如此反覆诉说着,最后,他终究忍不住用力地哼了一声。
    她果然还是一个不可爱的女人!
    “爸,我今天在学校”
    他拿着奖杯兴高采烈地跑入屋内,父亲却坐在客厅等他。
    一见到他,父亲就严厉道:“我收到你考试的成绩单了。为什么你就是不能像你哥哥姐姐那样?
    我自认我对你的要求已经算很低了,我没有要你一定要考第一,但是你这种表现实在太令我失望了!”
    那是园中一年级的时候,他在学校运动会得到游泳季军,段考则是在全班三十五个人中考了第十七名。上次,他是第二十一名。
    他一直都不算是个很会读书的小孩,却和兄姐一样被父亲送入昂贵的私立学校,最好的成绩多半落在中间的部分。他真的有努力过,只要有进步,他就会觉得开心。
    但是父亲不是。
    “真不懂为什么你哥你姐这么优秀,你却老像个蠢货!”
    当时,他记得自己抱着那个奖杯,原本灿烂的笑容凝结在脸上。
    案亲总是希望他能向兄姐看齐,就算他在其他部分有所表现,却远远不及那张薄薄的成绩单。
    他曾经在书里看过,每个人都有擅长和不擅长的地方,发挥自己的长处才是最棒的,他一直相信着。直到他年龄更长了,才终于了解,书里写的美好是一回事,现实毕竟还是残酷的。
    “我会陪你做完的。”
    拿着抹布擦拭着小时候得到的奖杯,霍非仪停住动作。
    想起以前的事就算了,怎么有个不可爱马尾女忽然插播进来?
    他还是第一次对别人说出他什么都不会的事情。之前在国外念书,大学和研究所他都多读了一年,家人以为他都在玩乐。所以才会这样;其实他就是单纯的不擅长念书考试,所以要花比较长的时间才能毕业。
    他明白自己的学习能力并不算好,甚至可以说是差劲的,也因此他始终无法达到父亲的期待而遭受责备;小时候他会难过很久很久,长大之后他就告诉自己,他跟真的可怜的人相比,已经算是幸运的了,只是不受父亲喜爱而已,这样还要钻牛角尖把自己想得很悲惨是不对的。
    也因此,父亲的严厉并没有造成他人格上有什么扭曲,唯一的影响,就是因为总是被人说做不好又没用,他相当没自信。
    所以被很多很多朋友围绕他就会开心。
    斑中的时候,汪只晴那样说他,让他面对他一直不敢正视的一件事:如果他没有钱的话,是否也就没有朋友?才会打击了他。
    他那个时候不会承认也不能承认,不管是乱挥霍还是出钱要汪只晴帮忙作弊,都是他自己的问题。
    出国之后,离家远了,可以不用每天面对父亲的嫌弃,也或许可能是汪只晴的那句话让他在意,除父亲强制汇来的学费外,他选择不使用家里的金援,自己尝试打工,学习如何省吃俭用。
    对从未烦恼过金钱的他而言,一开始当然不得要领。不知从没注意过的生活费用原来如此可观,什么该花什么该省都弄不清楚,也因此辛苦至极,没饿过肚子的他还曾经有一餐没一餐的,后来跟别人在便宜地区合租住处,能走路就不搭车,改变花钱的习惯,终于学会如何节省,情况才渐渐好转起来,虽然前面好几次搞到饥寒交迫差点被迫放弃,反正也没人理解他是在努力什么,不过也不知他哪来的顽强坚持,硬是撑了过来。
    即使他所选择的那些工作在父亲眼中都不够正经,对他嗤之以鼻,甚至觉得他一定只是在玩乐,可是却让他生活圈变广,接触的人多,他还因此在不同的地方认识很多的人,也因为这样,他总算明白,朋友并不是一定得靠金钱来结交的。
    在国外的时间,他充实又满足。如今回想起来,说是汪只晴那句话改变了他也不为过。
    哪有那么夸张。霍非仪哼了一声。
    自从两人一起写报告的事情后,工作上,不管有什么零,不明白不清楚的,他都会问汪只晴,汪只晴也都会给他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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