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辛远几个拎着大包小包满载而归,其实都是一些小东西,郑辛远将前世淘东西的本领交给了孟杨,不得不说,孟杨这个战斗力极强的小姑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么多东西加在一起,才一两银子多一点,只是苦了郑中远两条小短腿,苦哈哈的让刘氏看了以为是郑辛远两个欺负了他。
    刘氏心情很不好,让郑小圆洗个衣服,她却抱着衣服去了祖宅,这个抱来的孙女,郑家两老说了她一顿不可以好吃懒做之后,又把刘氏喊过去也教训了一顿,说孩子这么小,要是万一在水边出个什么事怎么办?
    但到底,衣服还是让郑小圆去洗了,只不过她洗回来的衣服,刘氏恨不得拍死她,脏的原复原样,还沾了不少河里的稀泥。
    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郑小圆望着两人手里的东西,洗着鼻涕就跑上来,“有没有芙蓉糕?”
    孟杨错开一步避开她,掏出一个冷馒头,冷道:“就只有这个。”
    郑小圆眼里分明划过一丝不屑,想要抢包,但这会儿大家都在院子里,生怕吃不着好,瘪瘪嘴,接过冷馒头到一边啃去了,早饭都没让人吃饱,郑小圆的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她也已经是七八岁的小姑娘了,郑辛远瞧着她十分的心寒,这个时候性格养成了,要掰正了几乎没有希望了,她自己也不是什么救世主,但始终是要在一个屋子里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要是她不按常理出牌,那就太可怕了。
    想了想,晚饭时,郑辛远跟郑老四说到要在房间门上装个锁,窗户也要重新打,郑老四厌恶的看了郑小圆一眼,想也没想就答应了,怎么好好一个女娃子,做这些倒胃口的事,郑老四深深为当时自己的心软后悔了。
    农家人,事多繁琐,哪有好大的耐性去对付这样的小孩,又不是自己的,打不能打,骂两句根本不听,真是无奈。
    刚吃完饭,郑小圆放下碗就往房间跑,孟杨早盯住她多时,一把抓住她的后衣领,不等她反过来挣扎,恨道:“你把你的爪子露出来试试,把我抓出一道伤来,把你卖了都不值赔的,你有本事就试试,看你爹娘保不保你。”
    郑小圆一听就泄气松开了手,嚎啕大哭,瘦瘦弱弱的,郑辛远忍不住上前道:“你先去洗澡,看看你的头发,都要长虱子了,好好洗一洗。”
    郑小圆泪眼朦胧中迸出无穷的恨意,孟杨她惹不起,郑中远也不敢惹,这个长得最难看的姐姐有什么关系,都是这些人不肯出钱,才害的她家里破产,无法还债,落到这个地步的,都是这些人的错,想着,一把挣开孟杨,手握爪状,带着尖叫就扑向郑辛远,事发突然,一屋子的人都始料未及。
    刘氏下意识长臂一捞,竟然捉住郑小圆的长辫子,拉到跟前来,反手一个巴掌打得她七荤八素,怒道:“我的姑娘也是你打得的?当家的,把她送回去!”
    郑辛远也是心有余悸,看着郑小圆,她突然就想到了在外祖家的时候,刘婷长着手指要戳瞎自己眼睛的事。
    刘氏已经答应了廖氏,过不了几天,刘婷就要过来了,张氏因为生了小孩,刘霞在家里要帮着照看,说是不来,但郑辛远想着这两姐妹,秤不离砣,砣不离秤的,估计会一起来。说起来,刘霞都已经在说亲了,刘婷却毫无动静,不知道是不是廖氏想着把女儿拖刘杏的关系嫁到城里去。
    闹到大半夜,郑小圆也没能还回去,胡氏把祖宅的大门一关,说两老身体不好,不要在门前吵,而郑老五那边,捅了郑小圆两脚,说什么也不肯将她留下,郑老四无奈,之得重新领回来。
    刘氏非常了解这些人的秉性,见状也不惊奇,只说:“再过几天,小远的两个表姐要来,那个房间你也不适合呆了,最西边的柴房跟你简单铺了一个床,既然你不爱干净,喜欢闹,就一个人到柴房里去闹好了。”
    郑小圆让弄得精疲力尽,这个时候也不敢有所反抗,自己的爹踢得两脚,全身骨头跟散架了似的,弱弱的“嗯”了一声,凌乱的头发遮住了一双带着仇恨的眼睛。
    郑辛远到底不忍,明天要去做生意,今天晚上一家又在洗面皮,凌晨的时候,经过柴房,听到里面的低泣声,想了想,在空间里舀了一碗水,又拿了一个馍馍,推门进去,郑小圆惊得低呼一声,赶紧嘘了嘘“别说话吵着了,给,你填一下肚子,要不然明天起不来床了。”
    曾几何时,自己需要过这种靠人施舍的日子,郑小圆埋在散发着陈旧味道的床上,咬了咬嘴角,但到底抵不住肚子的需要没有拒绝。
    郑辛远也不想弄清她到底什么想法,放下碗就出来了。
    孟杨在门口等她,见状,轻声数落,“就你好心,见她眼白多眼黑少,典型的白眼狼,以后还是小心点吧。”
    郑辛远笑笑,拉着她回去睡觉了。
    世界上的人千千万,没有一个是和自己一样的,这些人的存在,虽然苦恼,郑辛远却也并未往心里去,她不知道的是,比起偶有鸡毛蒜皮的乡村生活,京城里的诡谲风云才是封建时代里真正残酷的主场。
    郑中元每日在洛阳城里拜师访友探讨学问,等待着很快来临的秋闱,从不曾想到,朝廷的公文榜上会有自己的兄弟出现,那是一篇谋反的通告,曾几何时,一个离家不过一年半载的人,成了这场谋逆的主使者,等公告发到地方上,郑家该何去何从。
    郑中元几经周折才打听到一点点事情的始末,但事情的真相究竟是怎样的,不等他打听清楚,等来的是拷上手脚冰冷的铁链。
    郑家炸开了锅。特地从京城过来的大人,在张家村上停留了数日,郑家里里外外,小到一只鸡都让搜刮的干干净净,郑老太哭天抹地,一下子中了风,这样一个半死之人,也愣是装入了囚车,一起押送进京城。
    郑辛远还想起当时和孔鑫文之约,又换了个五年的自由,虽然是拜托他帮自己全身撤离,但说起来,何尝不是自己想离开郑家的一点私心?
    看着这繁花满地的京城,街道两边处处是行人,窃窃私语望着这长长的押送队伍,不知是谁起了头,烂菜臭蛋一起砸过来,刘氏早失了原先的厉害,躲在郑老四的怀里,抱着郑中远嘤嘤的哭泣。
    时间紧急,郑辛远将孟杨藏到后山,将她的钱还给她,让她去慈江县找刘杏,一个小姑娘带着这么多钱,在外面十分不安全,也唯有这个小姨才能让她放心了。
    熟料,拥挤的人群里,郑辛远敏锐的发现那张哭了一脸泪水的熟悉的脸,竟是孟杨跟到京城来了,是了,香姨娘这样缜密的人,早就在各处给女儿安排了退路,京城尤盛,郑辛远看到她身后亦步亦趋跟着一个小丫鬟,三五个大汉默默隔开拥挤的人群。
    郑辛远朝她笑了笑,也不知她能不能看到。说起来这一切是自己自讨苦吃啊,谁叫自己手贱送郑中诚上路的呢?郑辛远心里自嘲着,却也并不后悔,重来一次,她还是会做相同的事,不过,郑中诚毕竟是从乡下走出来的孩子,再厉害也比不过浸淫在京城权术中的人,怎么就着了别人的道?恐怕是让人给设计了!
    只不过,谋反,株连九族啊!!!大哥,你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郑辛远抓心挠肝的,恨不得立马把郑中诚抓过来问个清楚。
    江氏几人早就哭的声嘶力竭,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机构,郑辛远望着铺满了干草,勉强还算干净宽敞的牢房,还是松了一口气,哭累了的孩子,一着地立马又扯着嗓子哭,惹得牢头不高兴,凶神恶煞的提着刀过来,砰砰砰敲着牢门,“哭什么哭,再哭直接拖出来砍了!”
    吓得几个小的立马噤声,缩在大人的怀里一声不吭。
    郑小圆不知何时跑到前面,扒着牢门大喊:“大人,大人,我不是他们家的,我是他们一家骗过来当他们女儿的,我父母也是让他们害死的,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求求你,放我出去吧,帮我父母报仇。”
    在场人均倒吸一口凉气,胡氏拢着郑文博的头,原本母子俩靠着斜坐的,这一下精疲力竭的她立马坐正了身子,刚要开口,郑文博抓住她的手,先声道:“大人,乡下都穷的吃不饱饭,还有这个精力去骗一个赔钱货回来糟蹋饭菜,我妹妹受了打击可能是精神有问题了,让大人见笑了。”
    郑辛远不得不高看这兄妹一眼,这个境况下还敢出声说话,本身就是很了不起的事了,在牢头眼里,反正都是要死的一群人,根本不耐烦听多的,又骂骂咧咧两句,就转身离开了。
    远处来来回回有士兵巡逻,大家也懒得去打骂郑小圆,自觉靠拢,留了她一个在一边,郑小圆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咬着嘴唇望了众人一眼,重重一哼,抱着腿坐在另一边。
    几家之间互相计较已经没有了意思,刚开始还互相埋怨的郑家人,现在互相靠着取暖,都是从乡下走来的,城里是个什么规矩没有人懂,郑中元因为念过书,先让人喊出去问话了,张氏一向稳重,这个时候哭的泣不成声,望着郑中元离开的身影,几乎要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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