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想着,郑辛远就走出来一步,说:“祖父,有个事,爹娘说不出口,我却不得不说,希望祖父不要生气。”
    郑老头倒是高看这个孙女一眼,这个环境下,大人都没几个敢说话的,她倒是有几分勇气。
    “五叔想和我们家一起弄凉皮这点小生意,我觉得也不是不行,其实我们现在缺钱缺人,有人进来更好。”
    刘氏惊呼:“郑小鸭!”让郑老四一把握住手,吃痛把下面的叫嚷吞进肚子里。
    郑辛远接着说:“缺人,我们一家每天晚上准备工作就要做到凌晨,要是有五叔一家人参与进来,齐心协力,一定能做的更好更多。”
    郑老头满意的点点头,郑老五双眼也亮了起来,五婶胡氏却哼了一声,“几文钱,还要搞到那个时候,真是想得美!”
    郑辛远点点头,“是的呢,不比五叔家是见过世面的,另外,说缺钱呢,是这样一回事,五叔找我家做生意的时候,我们家还借了别人好几两银子才和三伯一家一起入伙的,这一点大家都知道,后来,我爹摔去了半条命,看病吃药花了二十几两不止,还别提我当时请人找我爹花的钱,这些帐还只还了一半,这些只是家里的私事,就不提了,但我们做这个小生意,本钱也是找我小姨借的,五叔要是想一起做的话,要的钱也不多,七八两就有了。”
    郑老太越听越气,“张嘴就是钱,钱,钱,你五叔都这个样了,你还提钱,有没有点亲情啊!”
    郑辛远瞪大了眼睛,“祖母,这点小生意,我们要还账都不容易,五叔一家掺和进来,赚了钱当然是两家分的,这个帐,莫不是我们家一家还?那还到猴年马月去呢?”
    郑老五忍不住出声,“你小姨,现在都是有钱人家夫人了,这点钱也不会急是不是。”
    郑辛远呵呵两声,“不急我们就不用还钱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吧。”
    江氏赶紧接过话茬,“小鸭这点说的很对,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呢!”
    意有所指,一屋子人又沉默下来了。
    郑老五咳嗽了一声,胡氏看了看众人,有些紧张呼了呼气,才站出一步,说:“爹,娘,我知道做生意的事是我们对不起大家,我在这里跟你们,跟哥哥们,嫂子们赔个不是。”说着,也跪在郑老五身边,哭起来,“但我们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这样,现在文博年纪也差不多了,说媳妇儿什么的,处处都是钱,但我们连个住的地方都还没有,我这个心啊,一想到就揪心,恨不得一头撞死了算了。”
    郑小圆见着自己娘哭,不明所以,也跟着哭起来,不由让郑辛远注意到她,听说她是抱养来的,上次来的时候人还长的水灵可爱,现在人黑了不少,婴儿肥的脸也消瘦了不少。
    郑老太也跟着抹眼泪,说:“老四你真的就忍心,老五说起来也要喊你一声哥哥,你就是这样做哥哥的?”
    郑老四无奈,“娘,除了老六,哪个不是老五的哥哥?”
    郑老太不依不饶,“家家都不容易啊,老大和老二家有娃在念书,老三家老六家你又不是不知道,还要来吃我们的,你们家负担最小,怎么就不能帮你弟弟一把了?”
    郑老四只觉得前几十年就算火过,也不曾像今天这样心火燎原,忍不住拔高了声音,“我们家负担最小?娘,你自己听听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家欠着几十两银子的外债,这些债要不是老五欺骗在先,根本不会出这么多事,我愁得夜夜睡不着觉,这不是负担?这就罢了,说到念书,我们家小远就不需要念书了?”
    郑老头听了也回过头狠狠的瞪了郑老太一眼,但到底顾及老妻的脸面,冷声道:“老四,有你这么跟你娘说话的?”
    郑老太原本还让郑老头看的不敢说话,见自己老伴也是维护自己,不免又有了信心,道:“就是,你也别在这里哭穷,谁不晓得你们家来了个大小姐,不知有多少钱呢,还不是便宜了你们家?”
    郑老四倒吸一口凉气,直接起身一言不发出去了,刘氏赶紧跟上,郑辛远一手捞了郑中远也跟着出去了,郑老太见状气的要骂,让郑老头一个拐杖拄得吓住了,郑老头也是气的不轻,自己这个老妻,年轻时也是有点浑的,但脸面和大局是要顾及的,没想到越老了,也越发糊涂了,以后这个家,少不得还是自己亲自出力吧。
    倒是没有人注意到,胡氏和江氏同时心里一震,多了些其他的想法。
    郑辛远也是气的内伤,幸亏孟杨不在,不然这话传出去了,她都没脸面对她。
    郑老四喊了郑辛远进屋来,说:“孟小姐什么时候走啊?”
    郑辛远不明白他的意思,含糊其辞,“这,这我也不知道呢。”
    郑老四叹了一口气,“也罢,人孩子也不容易,爹以前是糊涂,现在可算是清醒了,你让她把钱好好管着,别出什么差错。”
    郑辛远点点头出去了。
    去郑小雪家接回孟杨,想了想,还是把事情说了,这种话万一被有心人传出来,反而不好处,倒不如自己亲自说,免了很多不必要的误会。
    孟杨蹦蹦跳跳心情不错,“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我娘说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难不成我还会让别人说的去怀疑你?”
    郑辛远不免有些感动,不管孟杨是出于什么理由把这么贵重的东西交给自己保管,这一份信任,对她来说,是无价的珍贵。
    两个小姑娘蹦蹦跳跳,你追我赶的闹了一路,黄小顺在田里干活,听得姑娘的娇笑声,起身看的如痴,他娘见了,揶揄道:“你看上哪个了?难怪前些日子跟着人家姑娘忙东忙西呢,来,跟娘说说。”
    黄小顺赶紧弯下腰干活,却耐不住红到耳根子的羞赫全然入了自己娘亲的眼,不免有些欣慰,自家这个儿子闷声闷气跟个木头似的,不想也开窍了,这两个姑娘都是好的,找个时间问问茉莉,她比较了解一些。
    刘氏在家哭了两回,因着郑中远现在人小鬼大,又跟着孟杨认了好些字,自觉得自己很有些道理,不再是以前听着什么话就学什么话,还很有胆子跟刘氏讲道理,刘氏对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打舍不得打,骂,根本就跟油条一样不管用,只得歇了这口气。
    晚上卖命的搓洗着面团,连郑老四都看不下去了,让她歇歇也不肯,睡个两三个时辰,第二天一早还非要跟着郑辛远几人去外面卖,蒋兰很怕她,便在家歇了两天,但一个人的精力到底是有限的,没支撑两天,刘氏就倒下了。
    杨氏现在在家看小舅妈张氏的小孩,很少有时间过来,这一听闺女生病,两老赶紧请了牛车赶过来,一看刘氏现在整个人都消瘦下一圈,杨氏掉着眼泪烧了一桌子好菜,把刘氏又是心疼的喊了半天,这才明白自己女儿瘦下一圈可不是郑家人苛待的,而是她自己作出来的。
    “你这是何必,杏子那里的钱又不着急让你还,这么守着不让吃,孩子正是长身体也长不好。”杨氏苦口婆心。
    刘氏听得掉眼泪,“你以为我愿意这样,现在除了小妹那里的钱,别人那里也是债,两老那边还想着从我们家抠点什么好出去,这日子越过越不是味道,现在老四也不听我的,小鸭也不听我的,小远也不听我的,这个家我怎么呆?”
    杨氏没好气说:“怎么还没听你的了,老四对你还不够百依百顺?你这颗心真是越长越歪了。”
    刘氏心里发苦,犟道:“那是以前,自从他摔了那一跤,现在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样样都是听小鸭的,你看看,小鸭现在有本事了,我还不赶紧给小远攒点钱,以后小远怎么去念书哦。”
    杨氏真是恨铁不成钢,一家人,她非要分成两家人过,齐心协力是多少人家求都求不来的事,现在自己儿女有出息,她还这样想,“你真是最不知足的,家里现在的情况,要不是有小鸭,你们早喝西北风了,你当娘的不好好给孩子补补身体,还这样作怪处处憋着气,等小鸭嫁人出去了,有你后悔的。”
    “哪个敢要她!小小年纪就这么多心眼,我做亲妈的都受不了,哪个婆母容得下!”
    杨氏气的一拍桌子,“这也是你当娘的说得出来的话?我看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过不下去就别过了,回娘家去我也给你一口饭吃!”
    刘氏缩了缩脖子,不甘心的低下头,小声说:“娘,我这不就是在你跟前说说嘛,也是话赶话才说到这个份上了。”
    杨氏犹自不解气,说:“看你这个样子,以后小鸭的亲事不要你做主,老四的话不愿意听,就让我来做个主,你要还敢像以前孔家那个时候乱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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