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老大拉着郑老四出去,给他点了一根旱烟,这玩意儿味道冲,郑老四向来不碰,今天却接了过来,猛吸了一口,剧烈的咳嗽起来,郑老大不忍,给他拍着背,道:“老四,你说说你们家这个事搞得,哎!”他重重的叹了口气,说不下去了。
    郑老二见状,拍了拍大哥的肩,说:“小毛是个好孩子,这一走也不知道能去哪里,会不会到她外婆家里去了?”
    郑老四摇了摇头,“还不知道,出了这些事,已经送信过去了,估计再等不一会儿就来人了。”
    郑老六听了冷笑一声,“哈,我估计小毛这个娃儿不可能在她外祖家,多么聪明的娃儿。”后一句掩在肚子里,看透一切,肯定是头也不回就走了。
    郑老二白了郑老六一眼,“站着说话不腰疼,滚一边儿去。”回头又对老四说,“你们两口子也是,好好的娃儿非不当人待,小毛这个娃儿再是难得的好孩子,乡里乡亲哪个不说她机灵,勤快,偏偏每次见她都顶着巴掌印,人还始终笑眯眯的,这一走,有得你们后悔的。”
    郑老四嘴唇动了动,想说哪家不会教训自家娃子,偏生我们家打了娃子就说不把娃子当人待。想了想,还是闭上了嘴,一种难言的酸涩浮在这个中年男人的心头,他为这个家早出晚归,从没心思感受到自己竟然这么失败!
    郑老三始终抱着手事不关己的模样,看到远处牛车出现,才说,“老四,你丈母娘来了,没看到小毛的身影哦。”
    郑老四一下子跳起来跑上去,杨氏见状急的差点跳下牛车,还是刘杏一把拉住才稳住身子,“郑老四,我外孙女哪里去了,你说,你们怎么对待我的外孙女了!!”
    郑老四闷着脑袋,让杨氏抓了一路,带回屋一看,饶是刘杏也吓了一跳,前些日子小六儿满月才看来过,小五活蹦乱跳的,刚会喊“一一(姨姨)”,这会儿躺在床上面无人色,禁不住掉下眼泪,上前轻轻握住小五的手,“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人,怎么就没有生气了?”
    杨氏已经是一口气没上上来,二伯母张氏赶紧扶着她到椅子上,帮她顺气,她的堂妹也就是张菊嫁到了刘家,一直以来过得不错,张氏还是很尊敬杨氏这个婆母的。
    刘氏刚从东边屋里喂完小六奶出来,见状急的扑上去,“娘,娘,你这是怎么了,别吓我啊,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杨氏看着她伤心的说不出话来,自己这个女儿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都一样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能厚此薄彼成这个样!
    张氏忙安慰刘氏,“伯母这是急着了,休息一下顺口气就好。”
    刘氏气急之下毫不领情,“要你假好心!”刚她出去路过外面,郑老二一直指着老四说,说个屁啊,原来一家饿肚子的时候怎么没出来说两句公道话?
    张氏脸一白,帮着杨氏顺气不搭理她了,三伯母李豆娘气不过,“真是狗咬吕洞宾,二嫂,这种人也值当你拿一两银子,拿一百两也用不到小五身上,糟蹋!”
    刘氏杏眼圆睁,眼看就要吵起来,刘杏按捺不住大声哭起来,“姐,我说姐,小五这究竟是怎么了,这么大声音也吵不醒,大夫怎么说的,究竟还能不能好了?”
    刘氏不耐烦,“还能怎么样,你声音小一点,莫吵到小六了,这两天他也像是急躁得很,一哭起来半天都哄不住,都是让这几个赔钱货闹的!”
    刘杏哭声戛然而止,不可置信的看了一会儿刘氏,又低头亲了亲小五,转身平静的出去了,郑辛远最了解自己这个姨,她一般不会和人计较,有什么事就是吵着,打着都会当场发出来,真的退让一步,这一步,是对刘氏的失望。
    郑辛远悄悄沿着墙角也退了出来,在屋后面找到了沉默的刘杏,“姨,我娘心情不太好,你别往心里去。”
    刘杏见是她,勉强笑了一笑,摸了摸她的头,“嗯,姨知道。”
    郑辛远抿了一下唇,从布兜里掏出上次卖党参剩下的银子,“姨,这钱怎么来的你别问,你以你的名义给我娘,让我娘请大夫开最好的药来救小五。”
    刘杏吃了一惊,一个小姑娘是哪里来得这么多钱,她没有接银子,而是蹲下,严肃的问道:“不行,小鸭,这钱是哪儿来的你必须跟姨说清楚,不然姨就只能带着你去你爹娘跟前问清楚了。”
    郑辛远咬着嘴唇实在是想不出该怎样跟刘杏解释这些钱,刘杏又急又气,站起来就要拉着她往外走,郑辛远一急,喊出,“姨,是我卖药材赚的。”她实在是不想骗这个对自己很好的九姨,但没有办法,只能将跟郑小葱说的那番漏洞百出的话跟刘杏又说了一遍,“我是担心娘知道一个药能卖这么多银子,逼着我们去找这个东西,所以就把钱瞒下来了,这满山去找也再找不出几个了,找不到又会挨打。”
    刘杏听得满腹辛酸,眼泪又流了出来,将郑辛远揽到怀里,拍了拍她的背,“好孩子--”还想说点什么却呜咽的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郑辛远的银子可谓是解了郑家燃眉之急,刘氏拿着银子,歉意又感激的看着刘杏,刘杏冷冷道:“好好给小五看病,家里的姑娘们都是懂事的,别像个疯子似的乱咬人。”
    刘氏脸色一变,因着这话只是在杨氏母女三人之间说的,忍了下去,杨氏数落刘杏几句,“怎么说话的,她是你姐姐!”刘杏转过脸不说话。
    回家的路上,杨氏心疼道:“你可是把你自己嫁妆底子都拿出来了,傻孩子,这么心软自己以后日子可咋过?娘这里再拼命给你攒着。”
    刘杏靠在杨氏的胳膊上,说了银子的事情,杨氏吓了一跳,“这孩子从前看就是个有主见的,不曾想这么大的事她都敢做呢,胆子也真大,你姐姐说不是个好命的,生了那么多个女儿,但就是这几个闺女,一个比一个懂事呢,以后真有她后悔的。”说的抹了把老泪,“你爹都说过小毛最是聪明的,要知道这娃儿不见了,指不定多难过。”
    果然,刘老头得知小毛不见了,气的掀了一回桌子,这还是杨氏和他成亲以来见过他发的最大一次火,又偷偷抹了把眼泪不提。
    话说小五这一摔,刘氏得了银子有七八两,还了帐和先前欠下的医药费,还剩下一两多点,刘氏瞧着小六身上长了红疹子,又请大夫抓了五百大钱的药,剩下不到一点点,连小五每天基本的药汤钱都不够了。
    郑辛远偷偷又喂小五喝了好几次空间的水,想着给她打个蛋汤什么的补一点,悄悄趁着没人取了一个鸡蛋出来,正踮着脚尖将锅里的蛋花搅开,去地里回来的刘氏见了一把夺过汤勺,因着小五的事估计心有余悸,到底不敢下重手,用勺柄敲了郑辛远一下,“赔钱货,鸡蛋都是用来换钱的,你还有胆子偷吃,活不腻了是吧!”
    郑辛远吃痛,躲到一边不说话,想着下次还是在空间里做好了悄悄端给小五喂来吃,到底是已经打在锅里了,刘氏尝了一口汤,发觉这蛋汤真的是非常鲜美,又问:“你是不是还偷偷用油了?”
    郑辛远摇头,刘氏转身回去东屋,发现有一人高的罐子原封不动,才满意的回到厨房,心想最近都没吃好,奶都不怎么下了,给自己盛了一晚喝完一碗竟然还意犹未尽,想着什么时候一个蛋汤这么好喝了,难道是好久没喝的缘故?
    郑辛远肉痛,当然好喝,是空间里新鲜的鸡蛋和空间里的灵泉水,壮着胆子说:“娘,小五一直昏迷着也没好好补补,你给盛一碗,我端去给小五喂一点。”
    刘氏一听就厌恶的皱了眉头,不耐烦的起来拿了刚才自己喝的碗,给盛了一汤勺,递给她,“都是小五的,你敢偷吃就打死你!”
    郑辛远看了一眼差不多一口的量,忍了又忍,端着碗出去了。
    小五的情况不见好,大夫也不来了,郑辛远晚上做梦还梦见小五流着口水咯咯笑的样子,郑小葱越来越沉默,每天拼命的干活,郑辛远好几次看到她悄悄攒了一些东西去村外找挑货郎换了一些零碎的糖,没人的时候塞一颗给小五,常常盯着小五发呆。
    郑小雪让郑老太叫去祖屋的时间越来越多,平常带点什么东西回来也悄悄塞给小五,郑辛远想,郑小雪不过才十四岁不到,这么早就要谈婚论嫁了,想及自己,不由一阵恶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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