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门皇协军院里的爆炸声响起时,保安团南门营也是执行搜查任务,都刚刚回来,有些睡下了,有些回来晚,刚吃完饭,还洗漱着没睡,听到爆炸声,喊叫着进进出出乱跑着。接着紧急集合哨声“嘟嘟嘟!”的吹响着,将近一分钟,保安团的人才乱哄哄的穿好衣服,背着枪,出来集合。保安团没有专门的炮营,但青木贵子给每个营都装配了迫击炮,四门迫击炮都扛出来了。按预先定下并多次演练的战术,一旦有人攻击南门,保安团就迅速占领街上的阵地。炮兵在后面架炮,根据战斗情况,支援前面阵地。
    可部队还没集合起来,忽然两枚迫击炮弹沉闷的呼啸着在院里“轰!轰!”的爆炸了,立刻炸飞了几个人,炸倒一片,受伤的在地上打滚,嚎叫。其他人还在懵着,没反应过来,接着又是两枚炮弹落下,不是刚才的爆炸点,也离得不远,又炸飞几个,炸倒一片。这时,其他人才卧倒的、立刻跑到遮挡的墙后躲炮了。
    保安团营长还记着他的任务,大喊:“一连、二连出去,快去占领街上的阵地。三连占领制高点,控制院子,快点!”
    保安团营的两个连立刻蜂拥着跑出门去,争先恐后的向胡同口跑去,可刚到胡同口,侦察排的几十支枪一齐开火,一排就打到十几个。受此迎头痛击,跑在前面的人扭头往回跑,后面的人还往前跑,挤在一块,被侦察排打的倒成堆,后面的人反应过来,有些退回院子去了,有些则往东跑了。
    营长还在院子,喊叫着,指挥步兵往四个角的岗楼和屋顶上爬,占领制高点射击。可这些人刚爬上去射击,立刻被炮弹轰了下来。炮兵没能按战术要求去街上,又退回了院子,营长指挥着炮兵在院子架炮。这时许多人眼看着捂在院子被炮炸,纷纷从后墙东边的墙头翻出去跑了。营长大喊着制止,开枪射击,没用,反而跑的人越多了。
    炮兵刚架好炮,突然,县大队又增加了炮,一排子就落下六枚炮弹,炸的炮兵满院子抱头鼠窜。接着胡同口冲进来县大队的人,一边射击,一边往院子投手榴弹,大喊着:“缴枪不杀!”
    院子里这里那里跪满了人,举着枪。营长也蹲在地上抱着头,手枪还拿在手里,被冲进来的战士一把夺走了。院墙后面也传来密集的枪声,“缴枪不杀!”的喊叫声,爬墙头的也缩了回来。
    五营的战斗很快就已经结束,占领了保安团这个营的驻地,开始打扫战场。许多保安团的人跑了,县大队并没有要求去追。四营早已占领了皇协军的驻地,俘虏了一大半,战场也已经打扫完了。
    苏阳交代了他们攻打皇协军和保安团便离开了。对于现在的县大队来说,和这些皇协军、保安团作战,别提强大的火力,一个冲锋就能将其击垮。这些皇协军的战斗力只是比保安团的人强点,毕竟是正规部队下来的,但也只是为了活着,没有战斗意志。保安团的人更是些混子,欺负老百姓,烧杀抢掠,张牙舞爪很厉害,别说是普通士兵,就是这些连长、营长也缺乏军事素质,没有战术能力。别说遇到县大队,就是听说八路阳城县大队都只想着抱头鼠窜。
    所以,苏阳没多关注,正与秦明和两个炮兵营长研究攻打鬼子驻地,决定就把野炮架设在南门铁丝网内的这片开阔地上。
    决定一下,苏阳立刻命令尽快架炮,炮击鬼子驻地。炮兵立刻展开作业,特别是国军反正的炮营,干的十分麻利认真,完全没有平时那种拉拉胯胯的作风。架炮的架炮,搬运炮弹的搬运炮弹,调校着潜望镜一样的炮队镜。现在还是后半夜,这东西能看到吗?就算看不到,人家也装了样子,显得井井有条。其实鬼子司令部的楼十分显眼,在这小县城,三层楼就如鹤立鸡群,就是在这乌黑的夜色里,离几里路,看过去也能分辨出模糊的轮廓。
    苏阳站在前面,别动队就整齐的在他身后列队站立。国军反正的炮营士兵低头干着活,没有敢正眼看的。他要求国军反正的炮先炸楼,县大队的炮先炸院子,因为鬼子的炮就架在院子里,不先把鬼子的炮打掉,打不了几炮,鬼子的炮就会把这里炸了。所以,要求他们精确测量计算,不要着急。
    这时,西门,东门相继来报告战斗已经结束,苏阳又命令二营三营从东、西两侧包围鬼子驻地,不要进攻,等待炮击。命令四营、五营在正面与在鬼子司令部前街防御的保安团一个营对峙,等炮击鬼子后再行动。炮营的两个迫击炮连,一个连在正面攻击部队后方部署,另一个连多带了两门野炮和相应的炮弹,从东门出城,绕道到吴家堡,增援一营。命令一下,各部队迅速行动。
    原计划炮营只是攻击鬼子司令部的支援力量,配合主攻部队攻打鬼子司令部,现在的县大队炮营的火力不输鬼子县城驻守部队炮兵的火力。国军这个炮营刚刚反正(或者说刚刚俘虏更准确),苏阳都计划把他毁了重建,现在他们竟然完整的来参加攻打县城的战斗。刚才方正祥把路上的情况给苏阳报告了,苏阳笑了笑,什么没说。这样炮兵的力量就更大了,苏阳也想着学鬼子,用炮兵开路,猛轰鬼子,把鬼子司令部炸平,让鬼子好好尝一尝在炮火下绝望的滋味。
    日本驻阳城县司令部就在南关大街原阳城县政府大院,靠近十字大街,大门离十字大街也就二百米。南关大街是县城最长的一条街,有六里多地,距县大队的炮阵地也有五里多。
    大院很大,大门朝东。院里有一栋三层楼,坐北朝南,是院子的主要建筑。一进大门,所看到的是楼的东山墙。原来楼的西侧和院子西墙根远远的有十来间房子,是办公楼配套的房子,有饭厅,锅炉房,几间办事的办公室。院子南侧一大片全是空地,有一个不大点的假山,一个弧形的喷泉池,再就是栽种的松柏和冬青等一些绿化植被。
    日军占领后起初办公楼的总布局没有变,日军部队都分散在县城几个地方驻守。后来部队少了,便又收拢在一起了,司令部大院的房子住不开,又逐步盖了一些房子,从西墙那里直盖到主楼的西侧了。现在院子就不大了,就前院的这部分了。如果不是部队要集合操练,前院这部分也可能被占用了。不过现在就基本占满了,摆了八门野炮,一个一个的砂堡阵地,野炮两侧又是迫击炮阵地,汽车和摩托车都停在楼的东侧了。
    院子外面街上更是围了多层错落的砂袋阵地,布防了保安团一个营。如果街上也是日军一个营的布防,县大队就是用炮轰过,也费劲攻下来。只是一个保安团营,县大队就不放在眼里。但这毕竟是鬼子的一道屏障。
    青木贵子接到阳城县大队大部队向县城运动的消息,当时还没在意,因为这种消息以前有过多次了,后来发现都不是针对县城的。可后来,阳城县大队大部队向县城运动的消息和县城发生的事联系起来,就让他感到坐立不安,判断阳城县大队是真的要进攻县城了。潜入县城的人肯定是那些割脖子的人,在县城搞暗杀,制造混乱来了。他深知这些人的厉害,不敢怠慢。所以,他给旅团报告了情况,要求增援,又对南门、北门、西门的防御阵地检查了,给各部队交代了,要求了。
    后来青木贵子又接到几次消息,一次又一次佐证着八路阳城县大队要攻打县城,而且是兵分几路。他再次给旅团报告了情况,要求增援。直接把防守北关的保安团一个营部署到司令部前街。
    现在司令部日军五百来人,作战部队将近四百人,在院子四个角都有角楼,每个角楼都放一挺机枪,办公楼楼顶的女儿墙处布置了一个班,楼内各楼层布置了两个班,院子里布置了一个小队,留了一个小队的机动部队,另一个小队守弹药库和粮食库。
    按说他的兵力和武器装备不怕县大队,可他却很怕,很担心,因为他深知阳城县大队的厉害,这次大扫荡直接让他们主力部队主帅折戟殒命,半途而废,后来又专门针对阳城县大队进行清剿,结果还是部队主帅联队长折戟殒命,部队无功而返,损失惨重。对此而言,他这点部队就不够看了。所以,他很着急。
    从他的预估看,阳城县大队的主攻在南门,他在南门摆了四道关卡,部署了皇协军两个连的兵力,后面还有一个保安团营,阳城县大队突破这些,不敢说消耗严重,有限的炮弹应该就所剩无几了,对司令部大院威胁就小了。那样的话,他还有点胜算,最起码不会把他的司令部破了。退一步说,就是阳城县大队打到他的司令部,这一层层防御也不是容易拿下的,突破街道、突破门口、再突破楼层,会是什么结果,还说不清楚。可他又想到割脖子的人,心里又立刻灰暗了下来,这是一股不可预料的力量。
    果不其然,他没听到多少炮声,阳城县大队就把皇协军灭了,保安团直接就给打散了,似乎没费吹灰之力,就要到他的司令部了。这让他十分恼火,大骂这些皇协军、保安团无用,都是些应该剁碎了喂狗的家伙。只可惜,他的部队太少了,不然他怎么会用这么些杂碎。他这一年来索要的军费,几乎大部分用来装备保安团了,期望以夷制夷,让保安团挑起保护县城,保护皇军的盾牌。可惜,保安团也是扶不上墙的烂泥,装备几乎没起作用,结果被阳城县大队一把给掳去了。这的确让他很恼火!可在他心里潜藏着这种结局毫不奇怪的预料,他也没怎么焦躁。
    然而,眼前的局面的确很危险,他没什么好办法,他又给旅团报告情况,催促救援。接着把他的指挥部搬到了地下室,机动部队都埋伏到地下室了,紧急加固地下室的防御。这是他最后的反击保命手段。
    当第一发炮弹尖利的呼啸着在一楼东侧墙根“轰!”的一声爆炸,把一楼的墙炸开一个大洞,爆炸的弹片、砖块把院子里炮位上严阵以待的鬼子炮兵掀倒三个,其他人和炮都没受影响。鬼子炮兵立刻喊叫着计算弹道,调整大炮角度,把倒下的三个人抬了下去,又增补了三个人。忙活了有半分钟,刚命令装填炮弹,一发炮弹呼啸着往南缩了有十米,在鬼子炮阵地两门炮的中间爆炸了,炸飞了五个人,直接掀倒了两门炮,相邻的另两门炮也移了位。就在这么不利的情况下,鬼子的另四门没受影响的炮也打出了四发炮弹。这在知道炮的距离和方位的情况下,还能存活,还击,鬼子兵够专业的。
    几乎同时,又七发炮弹呼啸着落下来,几乎覆盖了整个院子。紧接着“轰轰轰!”的六发炮弹直接打在楼上,楼颤抖着,几乎要塌了,尘土飞扬,弥漫了整个院子。
    鬼子的炮全趴窝了,鬼子兵喊叫着救炮救人,可是又五发炮弹落下来,刚冲上去的人又被炸飞了。县大队的炮也有受损的,不然不会是五发炮弹。接着又是六发炮弹轰向大楼,大楼直接从中间塌落了,又六发炮弹后,楼已经废了。直接打了五轮,几乎把楼炸平了,就一节节残墙断壁立在那里,像杂乱的垃圾堆。前院打了四轮,鬼子的炮不知还能不能用,炮弹箱子及炮弹散落一地,有几枚爆炸的,大多数还完好的落的满地都有。县大队的炮又立刻调整角度,向平房射击。
    楼上的鬼子大部分被埋在废墟中,一部分没被埋,或埋的不深的,都爬起来喊叫着救人。地下室也被炸塌了几个窟窿,藏在里面的有死伤,但不多。青木贵子曾想过八路阳城县大队会炮击,大不了在楼上打几个洞,和院子里的炮互射,相互损伤,看谁保留的多。只要他坚持住,援军就会到。哪想到八路阳城县大队的炮火这么猛烈,这栋楼又这么不抗炸,竟然塌了,就连地下室也塌几处。
    一营连夜走了七十多里地,到离吴家堡四里地,当地人叫崾崄的地方。这里北边是一个低矮的山峁,南面也是一个要大一些高一些的山峁,公路从北边山峁的西面经过,从南边山峁的东面经过,中间由于连年雨水冲刷,逐年降低,形成锅底形的公路,无论走哪面,都是拐个弯下坡,拐个弯上坡。二营就在南面的山峁停了下来,在山坳里隐蔽了三天,终于接到命令构筑工事。从昨天后晌,到今天午夜,二营都在挖工事,山峁的北侧和南侧都挖了交通壕,射击坑,山峁上挖了四道通往山峁后的交通壕,山峁后被称作反斜面,挖了许多避炮洞。县大队挖这种避炮洞还是张子河同志教的。工事挖好后,韦营长以连为单位守阵地,其他连队后撤二里地,吃干粮休息。
    十二点前,就听到县城的枪炮声响了。这里的阵地还是静悄悄的。黑黢黢的夜色,模糊而重重叠叠起起伏伏的山丘,没有虫鸣没有鸟叫,那边吴家堡也离得远,听不到狗吠驴鸣,深夜寂静的出奇,只是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泥土的味道。除了这个年代,这个时间,谁能想到这里将枪炮声弥漫连天。
    又过了一刻钟,阵地上便看到十几公里远出现车灯移动的光点,时隐时现。紧接着汽车的、坦克的、摩托车的轰鸣声渐渐清晰的传来。
    韦营长用望远镜了望着,渐渐地,灯光越来越清晰了,二十几辆车,前面两辆可能是开路的摩托车,离开的有几里路,后面的车辆跟的比较近。又过了十几分钟,前面的摩托车已经到北边山峁,从西面往过绕,车灯一下直射这边的山峁,相距直线距离也就两千多米,鬼子的摩托车停住了。片刻,一辆摩托车掉头向后走了。韦营长立刻明白,鬼子看到这边山峁上新挖的战壕了,就看鬼子是先冲锋,还是先炮击了。一连的战士们还在阵地里严阵以待,鬼子还需要一会功夫,韦营长也没有动。
    韦营长还不知道,这伙鬼子还是专门来围剿阳城县大队的部队,在长丘的槐树岭和省军区主力缠斗多日,脱身后,在都坡县县城休整,补充了兵员、装备、给养,这次来阳城县增援的先行的是一个大队,后面还有两个团的伪军,没有那么多的汽车运送,步行行军,横跨一个县,四十多公里,可能要到中午左右到。
    鬼子的摩托车返回,后面车队在大约五六里的地方停了下来。韦营长还在观察鬼子的动作,后面警戒的哨兵来报告,炮营的一个连来增援。韦营长不由皱眉,走到炮营的连长跟前,问:“你们不是在攻打县城,为什么来增援?”
    炮营连长立正说:“报告韦营长,这是警卫员同志的命令。国军三0四团的炮兵营调来攻打县城了。”
    韦营长还是不解的说:“国军三0四团的炮兵营刚反正过来,警卫员同志就敢调过来,敢用吗?能打中炮吗?”
    炮营连长说:“国军三0四团的炮兵营执行命令可积极了。”
    韦营长还是满心疑虑,但没再多说,跟着炮营连长布置炮连去了。
    又过了有十几分钟,鬼子还没动作,大家正在猜测鬼子憋什么坏,忽然,一声尖利的呼啸声传来,连长大喊:“避炮!”
    他的话音还未落,“轰!”的一声,山峁顶上一股灰土腾空而起,本来应该是土黄色的,被夜色浸染的黑乎乎的。鬼子的炮打的真准。在阵地上的战士立刻提着枪,猫着腰,顺着四道交通壕到反斜面避炮洞避炮。显然,鬼子被打埋伏打怕了,刚看到阵地,也不确认有没有人,就开始炸了。也是鬼子炮弹多,豪横。
    战士们还没完全躲避进避炮洞,鬼子的炮就 “轰轰轰!”落下来了。可以判断,鬼子有八门野炮,一轮又一轮的轰炸,一时间阵地上被炮弹的火药烟尘和炸起来的灰尘完全覆盖了。
    这避炮洞真管用,鬼子几轮炮击下来,阵地上落下几十枚炮弹,反斜面没有受到正面炮击,只是一些避炮洞震塌了,战士被埋在里面,但埋的不深,自己就拱出来了,或者被战士几下就挖出来了。
    炮击过后,鬼子的车队又行动了,这次过来的是步兵,在两公里外停了下来。士兵纷纷跳下了车。韦营长让炮兵测距离,炮兵测了距离约两千五百米,迫击炮够不着,野炮只有两门,十六发炮弹,已经架设在直击公路拐弯上来的档口,要等关键的时候打坦克用。所以没有还击鬼子炮击。
    鬼子在两辆坦克的掩护下,一个小队步兵开始进入崾崄,二营一连立刻进入阵地。阵地已经被鬼子炮轰的七零八落,有些地方交通壕已经塌得填满了,战士们立刻抢修射击坑,挖通交通壕。鬼子坦克还有两百多米时,又突然开炮,后面的士兵也突然向阵地射掷弹筒,一时间阻击阵地又“轰轰轰!”的被炮火的烟雾和扬起的灰尘掩埋。韦营长在炮兵阵地用望远镜观察着,这下一连损失大了,他的心不由痛的在抽搐。他立刻命令二连做好战斗准备,通信员立刻跑向山坳去传达命令。
    鬼子边前进,边炮轰了几轮,渐渐靠近阵地,坦克已经过了阵地,步兵也离阵地六七十米了。一连损失过半了,大部分是重伤员,几个卫生员来回的救助着,把重伤员往下抬着。连长还在,立刻下达了“打!”的命令。还有五十几个战士,从土里钻出来,即使身上有伤,只要能动,立刻朝鬼子开枪射击。鬼子被打倒二三十个,其他的都趴在地上,或伏在路边的沟渠,与一连对射。这时,鬼子又在崾崄的中间架起了两挺重机枪,子弹噗噗噗的射在阵地上,好几个战士中了枪,一时压得一连抬不起头来。
    这次韦营长带来神枪队一个排,一连的后面摆了一个班,也被鬼子炮击殃及,还剩七个人,这时候他们就显示出优势了,鬼子无论卧倒或隐藏,只要敢露头射击,就会立刻被打倒。重机枪的射手更是他们关注的,接连打掉几个重机枪射手。鬼子不得不又把重机枪往后移了一百多米,阵地上的压力立刻减轻了许多。
    鬼子坦克过了阵地,拐过弯上坡,再往前跑二百米,就能从斜坡攻上山峁了。那样打不掉坦克,阵地就破了,坦克上有炮有机枪,火力勇猛,关键步兵打行动中的坦克很不容易的。鬼子坦克也太张狂了,炮连就在一里外的地方,两门野炮正瞄准着他们。等他们一露头,两门野炮同时开火,连续射出八枚炮弹,两辆坦克都趴窝了。
    鬼子的坦克没起什么作用就趴窝了,步兵又冲不上来,在不停的折损。一阵叽哩哇啦的喊叫,趴在崾崄的鬼子,瞬间爬起来跑回北面的山峁去了。
    枪声一停,二连立刻跑上阵地,把担架队没能搬运走的伤员抢运下去。一连撤下休整,二连也立刻到山峁的反斜面修整避炮洞。
    韦营长就在炮兵连盯着他们炮击鬼子坦克后,立刻又命令炮兵转移阵地,以防鬼子炮击,尽可能保留这两门炮,关键时候用。也就一分来钟时间,炮兵连的战士拖着炮走了十几米,韦营长也在帮忙拖炮。哪知鬼子这么短时间,突然对炮连的阵地炮击。鬼子的炮多,覆盖的面积大,连续射击了五轮,几十发炮弹,炮连两个排折在里面。鬼子炮击一停,片刻又转向阵地。隐蔽待命的三连立即跑到炮兵阵地,抢救伤员,牺牲了三十四个,重伤二十一个。韦营长也未能幸免,重伤不省人事。如果没有这两门野炮,鬼子坦克上来,只有战士近前用炸药包炸。有了这两门野炮,打坦克容易了,可也给鬼子创造了机会,造成更大的牺牲。论炮战,鬼子毕竟比我们更专业更猛烈。
    重伤员都被抬到救护所。救护所就在山峁南面的二里多的地方,这里是离开公路几百米的一块平地,搭起六顶帐篷,营里的八架马车,十几匹骡子都停在这里。救护所一下子抬下来几十个重伤员,忙的顾不过来,韦营长也被抬了进来,医生用了一个小时,才把他身上的几块弹片取出来,清理伤口,缝合、包扎好。
    营教导员向怀兴,副营长温廷荣都来到救护所。
    向怀兴问医生:“情况怎么样?会不会有问题?”
    医生说:“现在弹片是取出来了,可伤的太重,流血多,手术时间长,还在危险期,咱们没有消炎针,不敢说会不会有问题,等明天感染期过了,应该就没事了。”
    韦营长受重伤,这在营里是天大的事,向怀兴又和温廷荣商量决定,把韦营长和六个可能感染的重伤员先运走,派一个排护送,走东边绕过县城,回柳寨子庄,一个医生一个护士随行护卫。同时派出通信员给警卫员同志报告情况。
    把鬼子的司令部炸了后,外面街上的保安团像热锅上的蚂蚁,好多人沉不住气,要跑路,这个营的营长是朱炳炎的外甥,三十几岁,很会管理部队,要是别的营,这种情况下,恐怕早跑了。这个营却仍守着阵地,都诈唬,议论,但没一个人敢直接跑。
    然而,炮营和四营、五营的迫击炮正严阵以待,野炮轰炸一停,立刻接到开炮的命令,接着迫击炮“轰轰轰!”的,炮弹直扑保安团营的阵地,连续四轮轰炸,把阵地炸了个七零八落的。紧接着营长一声令下:“冲啊!”战士们立刻跃起,一片“杀!”的喊声,这气势如洪流般的碾压向保安团营的阵地。
    保安团营被突然的猛烈的炮击轰的完全懵了,死的死,伤的伤,晕的晕,倒了一地。四营和五营的战士冲上来时,好多还爬不起来,醒着的也是藏起来,头也不敢抬,眼睛不敢看的举着枪乱射击。冲锋的战士边跑边射击,噗噗的子弹也根本不给他们机会。几百米的距离,片刻功夫便到眼前,又一阵 “缴枪不杀!”的喊声,覆盖了整个阵地。保安团的人纷纷举枪投降。
    战士们一部分收拾保安团的人,一部分又冲进鬼子司令部,这里已是一片废墟了,主楼塌了,西边的房子也快塌完了。可是,战士们刚冲进去有一个排,突然,从三个方向传来“哒哒哒!”的机枪扫射声,冲进去的战士纷纷倒地,“卧倒,有埋伏!”,后面的战士立刻停止冲锋,就地卧倒,或闪身院门两侧。敌人的机枪还在“哒哒哒!”的朝大门口射击。倒地的战士有负伤的,其他战士想救他们,敌人的子弹太密集。黑乎乎的,又看不真切。
    “炮兵!”有人大声喊叫着。
    炮兵已经紧随部队冲了上来,可是,知道枪声来自三个方向,却没有具体位置。魏营长让三个方向各打三炮,炮兵大致判断了位置,立刻对三个方位“轰轰轰!”的炮击。炮击过后,鬼子的机枪停了。可战士们也不敢大意了,先进去人把伤员救出来,接着一个班分四个小组,分散猫着身子,谨慎的摸了进去,当一个班全进去时,突然,敌人的机枪,步枪又一阵射击,一个班又全部倒下,是否都负伤了,还是卧倒了,不知道。这次,敌人枪声传来的位置更分散。魏营长又让炮兵对大致位置打了十发炮弹。接着又派一个班从不同方向进入,可进入的战士又接连遭到敌人射杀,因为敌人在暗处,天又黑,你发现不了他,他却始终瞄准你,等你稍有动作,他就开枪了。
    这时,通信员传来命令,留五营清理鬼子,二营、三营、四营及炮兵营攻打鬼子军火库和粮库。
    鬼子的弹药库和粮库就在鬼子司令部的西边,但大门不在西大街,而是在鬼子司令部南侧的一条街上。原来这是一条东西相通的街道,后来鬼子征用了,做弹药库和粮库,就把街道截断了,成为弹药库和粮库的专用通道。弹药库有鬼子三个班守护,粮库只有一个班。
    鬼子弹药库也是征用了这里的民房后来新建的,不算很大,但比清河县的要大一倍不止。弹药库和司令部一样坐北朝南,一个方方正正的院子,砖围墙围着,北边是一溜四间相通的大瓦房,两个都是高大的汽车能进出的大铁门,两侧各有四间小点的厢房,门口有门房,东、西两侧还各有一个两层高的小炮楼,炮楼上有执勤的哨兵,院子里还有一个了望塔,是用木头搭建的,有三层楼高,上面有探照灯,有一挺机枪在执勤。平时明面上有六个鬼子执勤,了望塔上守机枪的两个,门口岗楼上各一个,大门口外站两个。
    苏阳布置了两个营,二营攻打弹药库,炮兵营配合,三营自己攻打粮库,四营警戒。
    二营兵分三路,后围墙处放一个连,正面东、西两侧各放一个连。当部队刚进胡同口,鬼子了望塔上的机枪就开火了,结果被炮兵一炮给轰了。接着门口又打了四炮,把两个岗楼及门房都打掉了。鬼子立刻开炮还击,一时封住两侧进攻。炮兵迅速转移了阵地,又对院子一阵炮轰,鬼子的炮哑了。
    弹药库的大门口立刻被占了。可是攻打鬼子司令部时,弹药库的鬼子早做了部署,几乎一个人一个阵地,布满了院子。这时突然就听后墙处“轰!轰!”的两声爆炸声,北侧的围墙被炸出两个大洞。战士们立刻从洞口钻进院子,在仓库的东西两角向院子防御的鬼子射击,扔手榴弹。鬼子受到两面夹击,立刻分兵防守后面库房的两角。二营的战士们又爬上东西两侧弹药库外的房子,在屋脊上朝院子射击。这样院子里的鬼子就无死角的暴露在二营的火力下,只要院子有枪响的地方,准会遭到一阵乱射,紧接着就是手榴弹的爆炸声。大门口和后围墙的战士乘机进入院子,在院子堆放的物品之间,和鬼子互相射击,扔手榴弹。最后把几个鬼子逼到东墙边,一阵手榴弹彻底淹没了。
    苏阳部署了攻打弹药库和粮库,让秦明立刻组织运力准备搬运弹药库和粮库,他刚想着去鬼子司令部看看,城北阻击阵地的通信员终于找到他,来报告情况,他一听损失和韦营长受重伤,心不由一沉,他预估鬼子的增援部队不会这么及时,不成想,攻城战斗打响不久,鬼子的增援部队就到了,可见鬼子预先就知道了攻打县城,派出了增援部队,这一定是青木贵子侦讯的结果。
    鬼子刚一轮进攻,炮连加一营就损失一个多连,韦营长都受了重伤,这让他有点接受不了。这样,一营还能撑几轮鬼子进攻?为这次攻打县城,把一营打没了,实在是划不来。他立刻萌生了退意,心里想着:重创一下鬼子,建好就收吧!他不是一个用兵狠心的人,能把部队的能力用到极致,把部队的境界拉满到极限。他做不到,部队损失大了就受不了,所以他总是最大限度的使用别动队,极力保存主力部队。
    还有本来这次也没计划占领县城,因为时机还不成熟,周围敌强我弱的态势还是没有改变,占领城市必将付出更大的代价。所以,现在的主要任务还是以游击战为主,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逐步消耗敌人,使敌我态势不断转化,最终夺取城市。
    他对通信员说:“回去告诉向怀兴和温廷荣,再坚持两个小时!”
    “是!”通信员应着跑走了。
    接着五营的通信员跑来报告:“报告警卫员同志,魏营长报告,鬼子司令部大楼底下有地下室,还藏着很多鬼子,会从各个角落钻出来埋伏我们,天黑,我们不宜发现鬼子,鬼子却时刻瞄准我们,炮打没了,手榴弹也快扔完了,已经损失两个排了,清理进展不大。建议天亮后再清理。”
    苏阳有点恼火,离天亮还有两个多小时,就是天亮,就为清理这几个蟊贼?他对通信员说:“暂停清理,警戒待命。”
    “是!”通信员跑走了。
    这时,弹药库和粮库都打下来了,所有的汽车,骡马车都集中过来了,部队在紧张的装运着。
    与此同时,国军军统阳城组早已接到密令,时刻紧盯中共阳城县大队,发现警卫员同志的确切行踪立刻报告,军统将派一个特别行动小组,执行击杀行动。
    阳城组早已派人到洋河镇和张店子镇蹲守去了,留在城里的听到城里的枪炮声,才出来打听,得知共军阳城县大队正在攻打阳城县城。
    国军高层得到这个消息,判断中共阳城县大队要打下县城最少需要一至两天时间,觉得这是一个天赐良机,在两败俱伤时,派出两路军队,一路是驻坞水口的七十五师(坞水口日军自增援清河县城被击溃,兵力太弱,被国军七十五师占领),派出一个团,攻击洋河镇,张店子镇,一路是七十六师派出一个团攻击川口镇和胡家营镇。在国军高层的想定中,阳城县大队的主力都到县城去了,各镇子驻守部队不会超过连队的规模,一个团拿下两个镇子应该是不费吹灰之力。
    打掉中共阳城县大队的这四个镇子后,七十五师大部队随后跟进,挤压阳城县大队,趁虚占领阳城县城。国军命令要求各进攻部队务必在中午前打响战斗。然而国军七十五师一个团早上七点出发,四十四公里路,十点多,还没走一半,就得到阳城县大队已经打下阳城县城,返回驻地。七十六师连动也没动,就回复军部中共阳城县大队在黎明前就打下县城了。
    阳城县大队和国军七十六师签了互不侵犯协议,可并没有和国军高层签订协议,国军高层还念念不忘攻打阳城县大队,企图在阳城县大队打下阳城县县城时,和清河县一样再夺取和占领。曾吃过一个甜枣,如今还口有余味。如意算盘打的不错,可高层有人策划的非常精妙,下面部队执行的却不积极。七十五师也知道七十六师来攻打阳城县大队的后果,可又不得不执行,只是半途而废了。七十六师根本不敢动了,他们领教了阳城县大队的厉害,一旦被盯上,既是你占领了,他把你吃掉,不就又夺走了。所以,部队在地盘就有,部队没了就什么也没了。
    国军高层也得到消息,阳城县大队已经打下县城,于凌晨撤出县城了。所以,国军的这一计划破产了。但这个计划是发生过的。
    把弹药库和粮库装车后,县大队便依次撤出县城,伤员和牺牲的同志车辆装不下,就由人用担架抬着走了。
    苏阳派二营到城外掩护一营从县城东绕开县城撤退。
    一营打退敌人三次进攻,接到通信员回来传达警卫员同志的命令,让再守两个小时,接着敌人又一次进攻,炮更打的奇怪,打几炮,停了,过一会又补,等进攻的小队还有二百米距离时,进攻停止,又忽然炮击。鬼子很精,一营上次吃亏了,造成更多的战士牺牲,这次鬼子冲锋小队不到一百米内,战士不进入阵地。一旦鬼子近了,战士便迅速进入阵地,打的鬼子还是无法通过。刚把鬼子的进攻打退,战士们离开阵地避炮,又有通信员来传达警卫员同志命令,择机撤出阵地,绕走县城东,二营在城外接应掩护撤退。
    一营的人无不松了一口气,迅速把牺牲的同志遗体装车,把伤员抬了,撤了救护站,鬼子还在炮击,一营已经离开阵地,急行军撤回了。
    这次攻打县城虽然给了鬼子重创,缴获了大量装备和武器弹药,但是,没能完全清理鬼子司令部,青木贵子可能都没死,侦缉队、特务队、警察局都没有触及,保安团跑了有三分之一,俘虏的也有三分之一,就教育几句,又放了,回头又会直接进保安团了。所以,打的不是歼灭战,结果并不理想。县大队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炮弹消耗严重。
    鬼子的增援部队终于过了崾崄,进了县城,县城的军营几乎全部都毁了,军火库、粮库被搬运一空。增援部队炮弹消耗严重,打不了大仗了,就一个大队兵力,也不敢和阳城县大队正面干,所以仅限于进了县城。直到一点钟,两个团的伪军才来到县城。后来这股部队给县城留了一个小队鬼子,一个团的伪军,又撤走了。
    大营口的日军战前每日报告时,就请示过青木贵子,县城遭到攻击时是否要增援,青木贵子命令不许增援,大营口比县城重要,不可中了八路阳城县大队的诡计,把大营口丢了,那样都得切腹。所以,县大队攻打县城时,大营口的敌人没有动,黄家屯区小队进行了五次骚扰,只是远距离射击,没有发生交战。
    在返回的路上,庄晓桐把在县城遇到的崔传运的情况给苏阳报告了,苏阳让回去给柳世斌报告,由柳世斌联系考察。苏阳又对丁广生说:“这次回去快要过年了,别动队这段时间特别关注一下军统的活动。这次我们灭了军统一个小组,军统肯定有动作。可能现在军统的人就天天盯着我,你安排盯一下盯我的人,发现就行,不要打草惊蛇。”
    “是!”丁广生应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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