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扫荡贼星的地牢,寻找失散的道友,然后离开贼星,不过是一种激励的话语,激励着奎炎、邛山与谷算子继续在星域闯荡下去。而对于他于野本人来说,更像是一种走投无路的自我安慰。
    虽然在短短数日之内便已恢复了修为,又能如何呢?
    初到星域,所遇到的化神、炼虚修士已是应付不迭,更莫说还有合体、合道的高手,以及大乘真仙,以天仙、金仙与仙君,俨如一座座看不见顶的山峰,令他无从逾越、也难以匹敌。
    如上,不过是贼星一地的现状。
    而贼星仅为地界的七十二星之一,另有天罡的三十六星,仙道高人不计其数,想要穿越星域之难,堪比于家村与幽冥仙域之远,也许今生今世难以抵达彼岸……
    夜色下,于野独自坐在山顶之上。
    日头已滑落天边,明月当空独照。另有大小不一的星体散落四方,与远处闪烁的星辰交相辉映。
    那奇特的天象仿若梦幻,却又如此的残酷真实。
    倘若能够从头来过,他宁愿是个车轱辘,滚动于红尘之中,享受着烟火之趣,追逐着生命的一次又一次轮回。
    而踏入星门,再无回头路,未知的征程伊始,竟然流落为贼……
    于野摸出一坛酒,“咕嘟、咕嘟”一饮而尽,尚无酒醉的轻松,莫名的愁绪已弥漫心头。他重重吐了口酒气,带着疲倦的神情闭上双眼。
    死了,倒也罢了。
    活着,依然要走下去,不管走到何年何月,也不管能否走到天地尽头,但愿能够寻到一方栖息之地,使疲惫的神魂得以落脚……
    清晨时分。
    两道人影飞上山顶,啰里啰嗦抱怨不停——
    “咦,又背着你我饮酒,毫无情义可言!”
    “若是朵彩与辛九在此,他岂敢这般悠闲!”
    “不知朵彩流落何地,我那妹子胆大心细,料也无妨!”
    “老狐羡慕辛九呢,想必她已返回幽冥投胎,倘若来世为仙,必有相见之日……”
    山顶上,于野缓缓起身,不忘将散落的酒坛子收起来,而残酒的余香依然令人垂涎。
    “真是小气,空酒坛子也藏了起来!”
    “夯货,这是怕泄露行踪,不敢留下任何痕迹。”
    “哎呀,不愧为头领,如此谨慎,我等不及也!”
    “于头领……”
    于野沉着脸,一言不发。
    奎炎与邛山站在三丈之外,挠着脑袋,左右张望,很是无辜的模样。
    “哼!”
    于野冷哼一声,道:“贼星之人,劫掠成性,打造了多处地牢,专门用来囚禁修士、存放财物。我幽冥的道友若是落难,十之八九囚禁在地牢之中。其管事多为化神、炼虚修为,你我对付不难,却要避开五圣之地,与天仙、金仙高人,否则谁也休想活命。”
    “哈哈!”
    奎炎咧嘴一乐。
    邛山与他换了个眼神,脸上露出会意的笑容。
    于野视若未见,继续说道:“你二人尽快恢复修为,熟知此地的口音与风俗规矩,乔装贼星修士,以便日后行事。此外,多寻几处藏身之地,以备不时之需……”
    “遵命!”
    “只要于头领无恙,天下没有难事!”
    于野没有理会奎炎与邛山的啰嗦,直接将二人收入九冥塔,然后返回山洞盘膝坐下,拿出一个玉石戒子凝神端详。
    郎太的遗物。
    星域修士用来收纳物品的宝物不一,有戒子,也有手镯、玉佩。
    于野还是喜欢他的纳物铁环与御灵戒。
    玉石戒子,外观粗糙,神识浸入其中,足有数十丈大小,可见星域的炼器之术自有独到之处。
    郎太身为剑山地牢的管事,收纳的物品颇为繁杂,各种晶石、法宝、丹药、玉简众多。
    于野轻轻挥动戒子,地上“哗啦”落下一堆物品。
    之前已查看了功法玉简,并未找到大乘境界之上的修炼法门,据搜魂所知,唯有修至真仙,方能获得相关的修炼之法。
    如今与大乘的境界相去甚远,暂且不必多虑。
    成堆的晶石中,灵石与魔石、妖石极为罕见,更多的乃是元石,大小形状与灵石相仿,却蕴含着强大的元气,应该是星域修士不可或缺的修炼之物。
    于野从成堆的物品中捡起三块铁牌。
    铁牌状如玉佩,皆嵌有禁制,却大小、纹饰略有差异,铭文也不相同。其一单面刻着妄字;其二双面刻字,分别为魁与地;最后一个刻着鸟纹,与天的字符。
    妄字铁牌乃是郎太的身份令牌,也是进出妄城的禁牌。另外两块铁牌为他劫掠而来,不知有何用处。
    于野又拿起一枚玉简。
    贼星的图简,并无幽冥仙域图简的详细,却标注了六座城与十余处地牢的具体方位。所谓的五圣,各有一城,另外一座宝城,为炎术仙君与众多天仙、金仙的居住所在。
    于野又搜寻片刻,没有找到星域的舆图。
    不过,据搜魂所知,郎太倒是熟悉临近的几个星体,譬如妖星、孤星、囚星、幽星。而地界的七十二星并非都是宜居之地,多半荒无人烟,使得众多的仙人分散在星域各处,且相距遥远,贼星的修士因而有恃无恐,常年横行一方。即便如此,十多位仙君、数百金仙、天仙、真仙,以及不计其数的仙修,依然令人难以想象,更莫说还有一位仙帝。
    仙帝,无疑是一界至尊,身份之尊贵与魔尊、仙尊相仿,而修为之强大,两者却是云泥之别。
    那位遥不可及的人物,名为元昊!
    于野放下图简,继续查看丹药、玉符等物。
    丹药,无非疗伤、修炼所用;一沓玉符中,有两套阵法,与十多枚符箓,用处与威力不明。
    于野留下铁牌、玉简、丹药、玉符与上千块元石,以及几件衣物,余下的物品尽皆丢入戒子收入他的纳物铁环,然后拿出一块元石扣入掌心。
    随着功法运转,一丝陌生而又熟悉的气机涌入经脉、脏腑,再由金阙涌入气海,新旧更替之下,曾经的魔气、灵气、妖气已渐渐淡弱。唯独气海中的五彩光芒闪烁如旧,那是辛追与狄栾的法力传承,曾经帮他修为暴涨,倘若再来一次闭关修炼,能否修至合道的境界?
    暂且找到失散的幽冥道友,之后再行计较。
    此次的星域之行,犹如当年的初踏江湖,而那一年他十六,如今已活了多久?即使记忆有所出入,也该有三百六十六个春秋。而星域没有四季之分,纪年有所不同,且当今日为星域元年,再次启程……
    五日后。
    奎炎与邛山现身,不仅修为恢复如初,而且又提升了一层。谷算子已恢复至元婴境界,进境远逊一筹,继续躲在御灵戒内修炼。
    “老狐,发觉没有,此地大不一样呢!”
    “嗯,近日的神识倍增,修炼突飞猛涨,再有元石的加持,你我成就合体、合道亦非难事!”
    山洞内,恢复了修为的奎炎与邛山很是振奋。
    于野对此深有同感。
    在幽冥相遇,他的神识可达万里,而来到星域之后,抬眼便能看出两万里之外。再经历了魔塔的修炼,改变了吐纳之法,他如今的修为已提升至合体四层,可谓进境喜人。
    而比起星域的高人,不管是奎炎、邛山,还是他本人,依然相差甚远,
    “且记着,眼下乃是星域的元年元月。”
    于野找出一身袍子换上,又拿出狐面罩在脸上,化作一位清瘦的男子,眉目五官与被他搜魂的郎太有着七八分仿佛。
    “哈哈,头领的易容术愈发高明了!”
    “元年元月?”
    奎炎与邛山各有缴获,也相继更换了服饰。
    “万里之外,另有一处傅山地牢,此去不敢莽撞,且乔装行事。而星域另有纪年,你我只管记下抵达的年月!”
    “如此也好,至少不会忘记岁数!”
    “嗯,老狐早已不记得活了多久!”
    “哈哈,你这个老不死的……”
    邛山擅于乔装打扮,他的服饰没有破绽。
    而奎炎的长袍变成短衫,衣襟撑开两道口子,奈何他身躯高大,着实难寻合体的衣着。尤其他手腕上的金链子颇为醒目,看上去不伦不类。
    于野扯下他的金链子缠在手上。
    “头领,你抢我宝物……”
    “此乃郎太的玄金鞭,回头还你!”
    郎太的玄金鞭,三鞭一体,攻守兼备,乃是一件不俗的宝物。
    于野不理奎炎的叫嚷,转身冲出山洞。
    老兄弟俩紧随其后,在大山与丘陵之间掠地飞行。赶路之余,有强大的神识穿过星空而来,三人佯作不知,疾行而去……
    次日清晨。
    前方的群山之间塌陷了一片,随之出现了一个幽深的山谷。
    于野召出谷算子,耳语几句,拿出金链子捆住他的手脚,然后拎着他往前飞去。
    奎炎与邛山左右张望,神色谨慎。两人接连遇挫,再也不敢莽撞。
    于野使了个眼色,一头扎向山谷的深处。
    没有阵法,没有埋伏,也没有阻拦,转瞬已直达百丈深的谷底。
    搜魂得知,此处便是傅山地牢。而谷内谷外并未设置阵法禁制,仅有地牢所在戒备森严。
    于野带着谷算子尚未落地,浓重的血腥扑面而来。
    与此同时,叱呵声响起——
    “何人擅闯傅山?”
    紧接着十多位男子相继现身,持剑相向,气势汹汹。另有一位壮汉踱步而出,愕然道:“郎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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