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奎炎的话语声未落,一声叱呵响起。
    出声之人,正是那位身着青色道袍的女子,三十出头的模样,秀发披肩,相貌秀丽,而整个人却透一股慑人的威势,便如一块精致的冷玉,令人只敢远观而不敢稍有亵渎之念。
    与此瞬间,四周的景物微微扭曲,随之气机变化,一阵微弱的清风徐徐而来。
    而奎炎遭到女子的训斥,他两眼一瞪便要发作,忽然清风拂面,并且带着幽幽的暗香,使他心神一缓,却发现一道杀机逼近,竟快如闪电,无踪无形,也无从躲避,唯有死意倏然降临,使得他顿时脸色大变。
    于野尚自狐疑,急忙掐诀一指,又挥袖一甩,一层厚厚的护体法力挡在奎炎的身前。
    而不管是禁术,还是他的天龙盾,皆挡不住那道暗弱的杀机,犹如清风穿过柳枝,又似一根银针扎入潭水,竟无视重重的遮挡,直奔奎炎的眉心刺去。
    什么法术,怎会如此诡异?
    于野不敢怠慢,身形一闪,翻天鼎在手,便听“锵”的一声脆响,强大的力道震得他双臂发麻,禁不住后退一步,却堪堪挡住了那诡异而又骇人的一击。
    奎炎躲过一劫,趁机蹿出数十丈远,依然余悸难消,叫嚷道:“那婆娘古怪,头领小心……”
    他喜欢逞凶斗狠,乃是浑天不怕的恶人,此时却稀里糊涂受制,而且毫无还手之力,他所受到的惊吓可想而知。
    “咦,竟然挡住了青魂针?”
    “青魂针?”
    于野查看翻天鼎,所幸无恙。
    “一线织阴阳,一针断魂肠,青云罗天地,清风化霓裳……”
    女子像是在自言自语,却见她挥舞双袖,四周又是一阵景物扭曲变化,曾经拂面的清风骤然猛烈,随之无数道杀机从四面八方急袭而来。
    云家怎会请来这么一位高人!
    她至少是合体境界,并且远胜他一筹,神通更是诡异莫测。尤为甚者,竟然二话不说直接动手?
    她是何人?
    仙域的四位祖师,仅剩下木玄子、丁吾,她绝不会是禹天仙尊,难道是……
    于野无暇多想,正要举起翻天鼎阻挡,便听“轰”的一声,他已淹没在疯狂的杀机之中。
    女子似乎对于她的青魂针颇为自负,不以为然道:“两域至尊,不外如此,咦……”
    “哎呀……”
    奎炎已躲到百丈之外,禁不住哀呼一声——
    “头领啊,你英明神武,偏偏栽在一个婆娘的手里……”
    却听女子惊咦道:“化身术……”
    转眼之间,一道人影突然出现在她的身后,紧接着禁制闪现,一尊青色的石塔带着五彩光芒轰然落下。她好像已来不及躲闪,错愕道:“又是一件神器……”
    “轰——”
    一声巨响,一尊九丈石塔落地,使得整个山谷为之震动,云家庄院的阵法更是一阵光芒闪烁而摇摇欲倾。
    于野偷袭得手,却突然收起九冥塔闪遁而去。
    与此刹那,原地冒出一道人影,正是遭到偷袭,又当即反击的青衣女子,意外道:“我的化身术远比归元子高明,竟被识破……”
    “青衣!”
    于野站稳身形,扬声喊出一个名字。
    “哦,你认得本人?”
    女子随声反问,却没有否认。
    奎炎凑到于野的身后,抱怨道:“头领,你认得那个婆娘,何不远远躲开,她远甚于奎木村的母狼……”
    “呼!”
    于野喘了口粗气。
    修为,神通,均在他之上,幸亏他有翻天鼎与九冥塔,否则他早已落荒而逃。这个女子的可怕之处,不仅远甚于母狼,也远甚于四大灵山的祖师。
    “青云罗天地,清风化霓裳。你已自报家门,你便是霓裳双姝之一。”
    于野道出女子的身份,又说:“此外,你方才施展的分身术虽然高明,却与归元子如出一辙,所幸我认得红衣,而你必是青衣无疑!”
    “什么青衣、红衣,那婆娘究竟是何来头?”
    “仙尊弟子!”
    “啊……”
    奎炎尚自好奇,吓得急忙闭上嘴巴。
    仙尊,自然便是禹天,难怪那个女子厉害,她竟是仙尊的徒弟。头领这回碰到对手了。
    “哼!”
    庄院门前的空地之上,青衣御风而立,便听她冷哼一声,道:“你既然知道本人,岂敢在此撒野?”
    “笑话!”
    于野猜出女子的来历之后,有些犯难,毕竟他与归元子交情不浅,与红衣也渊源颇深,他着实不愿得罪青云山,或者禹天仙尊。而对方出手便要将他置于死地,此时依然极其蛮横,他不由得恼怒起来,扬声叱道——
    “我一位妖修好友,也是昆宿山的弟子,她渡劫之时遭到各方的欺辱与追杀,其中便有云家的云中子。于某寻至此地,仅为告诫而已,他却暗中召集帮手,并邀来青衣道友相助。难怪他与一群仙域修士如狼似虎、有恃无恐,竟是禹天师徒纵容所致……”
    “你敢辱没家师,住口!”
    青衣脸色一沉,打断道:“云家乃我本家,族人遇险,传信求救,我岂能袖手旁观?”
    她来自云家岭的云家?
    “哦!”
    于野像是恍然大悟,道:“是青云山的青衣,纵容族人为非作歹,此事传了出去,不仅辱没青云山的名声,也辱没了禹天仙尊的颜面!”
    “你……”
    青衣脸色苍白,目露杀机。
    “哈!”
    奎炎悄悄一乐,不失时机奉承道:“头领,言语功夫了得!”
    于野暗暗摇头。
    他自幼不善言辞,而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如今也懂得几句歪理邪说。何况成为至尊之后,行事不忘公理道义,否则名不正,则言不顺。既然难以战胜青衣,务必占据道义之名。谁想对方同样不懂狡辩之术,一时被他驳斥得无言以对。
    “青衣道友!”
    于野翻手拿出一枚玉简,示意道:“请看——”
    青云正要发作,玉简飞起。她挥袖一卷,玉简悬在三丈之外,神识所及,一段字符呈现出来:于野,你平定妖域、魔域,已彪炳史册,而你雄才伟略,当志不在此,请拨冗驾临青云山一叙,禹天门下,红衣……
    “我与归元子交往多年,并且得到过他与红衣前辈的恩惠,说起青云山与青衣道友,你我并非冤家仇敌。而我此前得到邀约,尚未起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已是四面树敌,不宜与青衣结仇,之所以拿出红衣的信简,只为及时示好。何况还有归元子老道,倘若今日撕破脸皮,只怕以后难以面对他与红衣。
    “砰——”
    一声闷响,玉简粉碎。
    于野始料不及,怔怔看着飘飞的玉屑。
    “哼,青云山并非红衣所独有,她竟敢擅自邀请外人,当我何在?”
    只见青衣的袍袖鼓荡,长发飞扬,杀气横溢,俨然要与他搏命一拼。
    这女子怎么了?
    拿出她姐妹的信简,不仅是示好,也是给双方一个台阶,恩怨就此罢了。谁想她看了信简之后,反而变得更加蛮不讲理!
    “青衣道友!”
    于野的眉梢一挑,道:“我三番五次敬你,你以为我怕你不成?我若离去,你休想阻拦,而你若要一战,我奉陪到底!”
    他挥袖一甩,身旁多了三道人影,乃是邛山、羌齐与居右。
    其中的邛山挥舞铁叉,瞪着黄眼珠子道:“于头领,你怎么欺负一个婆娘呢?”
    奎炎与他使个眼色,悄声道:“那并非寻常的婆娘,知道奎木村的母狼吧,带崽的那种,老子也不敢招惹……”
    于野抬手指向山峰上的四位化神修士,吩咐道:“羌兄、居兄,但有观战者,无论强弱,格杀勿论。老狐、奎炎,你二人与我铲平云家岭!”他竟发起了狠,又冲着青衣叱道:“哪怕是得罪禹天,我今日也要教训这个狂妄的女子!”
    羌齐与居右点头会意,闪身飞到半空之中。
    奎炎胆气大涨,兴奋道:“吼吼,铲平云家岭,鸡犬不留!”
    于野的身形晃动,他合体三层的修为猛然提升了一大截,并翻手抓出他的翻天鼎,强横的威势所至,竟平地卷起一阵狂风。
    青衣却是微微一怔。
    她没想到于野强提修为,更没想他随身带着帮手,而且一个比一个凶悍。之前双方虽然势均力敌,如今已强弱逆转,只要她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
    忽然有人大喊——
    “住手、住手……”
    一位老者冲出阵法,竟然是云中子,他与青衣举手致意,恳求道:“师祖寡不敌众,示弱又有何妨,我云家一旦有失,阖族老幼难逃此劫!”
    红衣面若冰霜,不为所动。
    “砰、砰——”
    千丈之外的山峰上,血肉迸溅,两个前来助战的化神修士已身陨道消,吓得另外两人亡命而逃。
    与此同时,奎炎与邛山已绕到庄院的两侧,各自举着铁叉,便要强行破阵。
    青衣依然蓄势待发,并紧紧盯着于野。
    云中子“扑通”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师祖,我以家主之名求您了,云家存亡,在您一念之间……”
    “唉!”
    青衣微微蹙眉,稍作迟疑,低头叹息一声,道:“今日且罢……”
    而话音未落,嚣张的笑声接连响起——
    “嘿!”
    “哈哈……”
    “嘎嘎,对付婆娘,就是要连吓带骗,于头领竟也深谙此道……”
    青衣抬头看去。
    十余丈外的于野,已然消失无踪。庄院两侧的奎炎、邛山,以及远处的羌齐、居右,也相继失去身影。
    她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羞怒之色,恨恨道:“今日且罢,来日未了。于野,你给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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