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吾山。
    昆吾山的主峰,高达千丈。向阳的峭壁一侧,建有悬空楼阁,名为昆一阁。
    昆一阁,常年孤悬于云海之上,没有山径可达,只能飞上飞下,曾为道乾祖师的洞府所在。如今灵山已经易主,洞府也自然换了主人。
    楼阁造型古朴,内外分为三间。内侧是个数丈方圆的石室,四壁空空,仅有几颗照亮的明珠,与一方蒲草编织的草席;当间同样是个山洞,摆放着木架、木几等物;外侧形同亭台,门窗环绕,三面临风,俯瞰群山。
    此时,石室之中,于野盘旋而坐,两眼微阖,脸上透着若有所思的神色。
    夺取了昆吾山之后,谷算子带着许长老赶来,已及时接手了仙门事务,再有归元子与老狐、邛山的相助,灵山的安危暂且无忧。
    而此次潜入仙域,先后辗转各地,不仅捣毁了昆宿山,并且拿下了道乾祖师与他的昆吾山。短短的一月之内,行程百万里,虽然没有拼死拼活的搏杀,却也令他心力交瘁而感慨良多。
    算不算初战告捷?
    是不是以智取胜?
    当然,依归元子所言,他于野的所作所为,尽为卑鄙与龌龊之举。
    他像是一头孤狼,又像是一位老辣的猎人,时而独行万里,时而蛰伏偷袭。而他所面对的并非寻常猎物,而是一头头猛虎与蛟龙。倘若稍有差池,说不定他早已逃回了魔域。
    又是如何智取,如何获胜的呢?
    于野忖思之余,摸出一块灵石“砰”地捏碎。
    数十块灵石的碎屑落在地上,又悠悠飞起,并闪烁着点点光芒,看似相互离散,却气机相连而彼此环绕。
    于野缓缓睁开双眼。
    随着心绪翻转,神念牵动着石屑在他眼前盘旋,继而散开聚拢,化作七团小小的光芒,分别对应着四大灵山、青云山、仙尊,以及他于野本人。其中的两团光芒融为一体,意味着他征服了昆吾山。当另外三团光芒渐渐聚拢,形成了对峙之势。青云山与仙尊仍然游离之外,像是在观望、等待。紧接着又有几片石屑飞起,乃是藏在暗处的鬼域?他的对手顿时变成了一明两暗,却闪烁迷离,难辨端倪……
    “噗、噗——”
    石屑化为齑粉,灵气弥漫。
    于野摇了摇头,有些无奈。
    从前,他是傻子,如今,他成了机智无双的至尊。于是他尝试着运筹帷幄、检点得失,最终却发现他一头的雾水,不仅难以厘清前因后果,也推算不出接下来的形势变化。
    嗯,高人与至尊,称谓而已。他并非精明过人,不懂深谋远虑,也不会未卜先知,无非是隐忍了三百余年,想着怎么反击、怎么求活,走一步看一步罢了。正所谓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他没有改天换地的大神通,他就是一头孤狼,或一个猎户,一介凡徒……
    于野的眉梢一挑,轻轻挥手。
    光芒闪烁,一尊小巧的金鼎与一尊青色的石台落在面前。
    念头一动,九冥塔的重天幻境一一呈现在神识之中。两头蛟龙,再次回到了水星天。比起御灵戒的狭小,两头猛龙还是喜欢重天的广阔。第五重的火星天,则是多了一道娇小的人影。青萝乃是魂体之躯,幻境的浓郁阴气更加有益于她的修行。
    此外,第一重的宗动天也多了一位老者。
    那是道乾祖师,虽然身陷囹圄,却毫发无损,犹在疯狂的寻找出路。而已困了许久的盖义妖尊或已察觉外敌入侵,躲在暗处蓄势以待。两人相遇之后,不知又将碰撞出怎样的一场激情。
    于野见青萝无恙,收起了九冥塔,然后伸手挤出几滴精血,化作符阵打入翻天鼎。
    片刻之后,一位老者“砰”的落在地上。
    于野端坐如旧,出声道:“是死是活,悉听尊便!”
    “哦……”
    老者呻吟一声,缓缓醒来,伸手抱着脑袋,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而他的两眼却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年轻男子,道:“你是……”
    “于野!”
    “妖域、魔域至尊?”
    “正是本人。”
    “为何入侵昆宿山……?”
    “木玄子插手魔域与妖域之争,三番五次设计害我,我若不还以颜色,公道正义何在?不啰嗦,是死是活选一个!”
    “人死道消,谁愿自毁仙途、堕入轮回呢……”
    ……
    昆宿山。
    一群修士踏空而立。
    头顶,日光明媚。脚下,却是百里狼藉。曾经风景优美的灵山,毁坏殆尽。生长了千百年的古木,化为乌有。那袅袅未绝的余烟,使得破败的景象更添几分凄惨。
    尤其昆宿山的主峰之上的两个大字,竟是那么的刺目。
    于野。
    字迹为飞剑所刻,各有十余丈大小,歪歪扭扭、丑陋不堪,却像是在嘲笑、挑衅,尽其狂妄之能事。
    “两位道兄,看看吧!”
    人群中的一位清瘦老者,正是木玄子。他冲着身旁的两位道兄举手示意,道:“于野杀我炼虚长老,闯我翡翠谷,毁我护山大阵,并且纵火烧山,又留下他的大名。我昆吾山传承万年之久,从未遭此大辱。不管两位是否与我联手,此事都难以罢休!”
    他身旁站着一位中年男子与一位老者,乃是昆灵山与青丘山祖师,丁吾与兴安子。两人接到求救的信简之后,匆匆赶到昆宿山,目睹了惨况、获悉了原委之后,各自均是大吃了一惊。
    “于野,便是那位新晋的两域至尊?”
    “哼,着实欺人太甚!”
    “他岂敢如此狂妄,莫非事出有因?”
    “你我同气连枝,当患难与共,而报仇事小,开战事大,他坐拥妖域、魔域两地,不可小觑!”
    丁吾与兴安子能够及时赶来,并且同仇敌忾,令人欣慰,而各自的话语中也透着迟疑与顾虑。
    木玄子却是报仇心切,恨恨道:“哪怕与魔域、妖域开战,也在所不惜!”
    “呵呵,所言极是!”
    人群中传来一声怪笑。
    是一位老者,脸上皱纹深刻,脸色苍白,却黑须黑发,相貌怪异,并且周身透着阴冷的气机,逼得左右的灵山弟子不敢靠近。唯有一位中年修士与他关切密切,分说道:“玄夜鬼尊获悉灵山遇变,故而赶来相助!”
    “呵呵,本人与木玄子祖师交好,适逢灵山有难,岂敢袖手旁观!”
    玄夜话语低沉,阴恻恻道:“仙域攻打妖域、魔域,我鬼域愿助一臂之力。不过……”他话锋一转,又道:“此事重大,禹天仙尊是否知情呢?”
    “哼!”
    木玄子哼了一声,道:“仙尊他无所不知,天下尽在他掌握之中。而若非他的纵容,那小子又岂有今日!”
    “哦?”
    玄玉沉吟不语。
    木玄子却不愿多说,挥手道:“有我四大灵山联手,再有鬼域的相助,即刻召集各方,一举除掉于野这个祸害……”
    ……
    昆吾山。
    主峰之下,聚集着成群的修士。其中有谷算子、苦元、尚卿、毋夫子等人,也有各家的化神、元婴弟子。此行本是应援而来,谁料昆吾山已经易主,众人非但没有惊诧,反而是如释重负,遂顺应其变,相互守在一处,谈论着各方的动向,与仙域的风云变幻。
    “各位!”
    谷算子居中而坐。
    他率先赶到昆吾山,接管了仙门事务,显然得到某位高人的器重,各家也自然以他马首是瞻。
    “据各方打探得知,木玄子返回之后,丁吾、兴安子两位祖师赶到了昆宿山,三家必将邀请我昆吾山联手御敌。而道乾祖师遇难一事,只怕隐瞒不了几日,眼下已是风云欲来,大战即起。我等应当未雨绸缪,各位不妨献言献策!”
    “我一个妇道人家,不喜战乱,不懂拼杀,全凭几位道兄主张!”
    “哎呀,没人喜欢杀戮,更遑论同道相残!”
    “于前辈坐拥妖域、魔域两地,辖下高手众多,我想木玄子不敢大动干戈……”
    几位门主莫衷一是,有的担忧,有的侥幸,还有的想要置身事外。而最终又将如何,唯有等待于野的定夺。
    便于此时,天色忽然暗了下来,即使隔着阵法禁制,也能看着乌云密布与闪烁的雷光。
    “咦,何人渡劫?”
    “像是炼虚天劫?”
    “劫云更猛三分,与往常所见不同……”
    正当众人疑惑之际,四道人影从天而降。
    “宣言长老、宣践长老?”
    谷算子与苦元等人起身相迎。
    宣言与宣践竟然活着,不仅如此,另有两位老者,应该是昆宿山的炼虚长老,一个叫水元,一个叫水方。这四人怎会聚到一处,难道已尽数归顺降服?
    四人尚未落下身形,便听宣言出声道——
    “于前辈询问,山外何人渡劫?”
    谷算子等人摇头不知。
    却见不远处的洞府中走出一人,竟然是归元子,手里抓着酒坛子,摇摇晃晃道:“一头狼与一头狐相约渡劫,倒也罕见……”
    一头狼与一头狐,相约渡劫?
    “轰隆隆——”
    山外已是雷鸣大作。
    忽然又有一道人影从天而降,催促道:“奎炎与邛山渡劫,前去护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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