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西落。
    夜色黯淡。
    峭壁之上的洞穴中,于野寂然独坐。
    他并未吐纳调息,而是一边看着天色,一边在焦急等待。
    午夜时,朱雀门的筑基前辈前来巡山,竟然踏着剑光在山谷中来回盘旋了好几圈。他倒是沉得住气,却怕冷尘等人露出破绽。所幸没有发生意外,而当时依然令他虚惊了一场。
    嗯,心惊肉跳的日子快要到头了。
    足足煎熬了一个月呢,着实受够了,接下来无论吉凶祸福,也不论能否捅破天,只管尽情的折腾一番,然后远远的逃离此地。
    看天色,估摸着寅时将尽。再有一刻,便到了动身的时辰。
    于野暗暗舒了口气,拿出一个戒子套在手指上。
    纳物铁环收纳的物品颇为繁杂,为了便于行事,他将所需之物单独收入一个戒子,以免到时候忙中出错。
    于野的手掌一翻,又拿出一枚图简。
    蕲州的舆图。
    从中找到霍林山,再次熟记一遍。这是与墨筱约????????????????定的相会之地,与车菊等人所去的凤灵镇相距百里。为何有两个相会之地?并非信不过墨筱,而是怕同门弟子走漏风声。总不能这边逃出险境,那边又一头钻入陷阱之中。而有关白芷,不愿她与尘起走得太近罢了。如若不然,以后谁也救不了她。
    总而言之,小心无大错。
    于野收起舆图,手上又多了两张符箓。
    土遁符与隐身符。
    此次能否顺利抵近天星阁与天星阁,全凭隐身符的相助。当然,雷火符与风遁符等其他的符箓也不可或缺。
    那位灵公门的于天师倒是帮了大忙!
    于野再次看了看天色,舒展双腿,跳起身来,轻轻走出洞穴。
    晨曦初现,天边渐渐露出一抹霞红。
    那是日出之兆,沉睡的天地即将醒来。而脚下的凤翔谷,依然笼罩在残夜的黑暗之中。
    便于此时,几道人影循着盘山石梯疾行而至。
    正是冷尘与卞继、梁乔、姜蒲,皆身形敏捷,又举止谨慎,神色匆忙,显然也是在焦虑中等候了一宿。
    “小师弟,时辰已到。”
    “嗯,随我来——”
    于野抬手一挥,闪身消失。
    冷尘四人不敢怠慢,各自祭出土遁符。
    下一刻,山石之中出现五道裹着光芒的人影,相继穿透黑暗往下遁去。
    数百丈之后,于野停了下来,左右寻觅片刻,带着四位同伴改道前行。又去百余丈,他遁出地下。
    已然抵达凤翔谷,并未发现异常。
    于野转身返回,继续在地下寻觅往前。再去百十丈,他招了招手,五人悄悄出现在一堆山石之间。
    透过山石的缝隙,可见三十丈外矗立着一座楼阁,许是天色尚早,远近见不到一个人影。
    “那便是天星阁,设有朱雀台的传送阵法。冷师兄、卞师兄隐身在此,一个时辰之后,但闻雷火大作,便是你二人动手之时。得手之后,前往霍林山碰头。若遇不测,务必设法逃出凤翔谷。且记住了,此地暗处遍布禁制,来往路径反而无碍……”
    于野交代了几句,留下冷尘与卞继,带着梁乔、姜蒲遁入地下。片刻之后,三人出现在一片草丛中,土遁符威力已然耗尽,各自凭借隐身符隐匿身形。
    神识可见,草丛四周布满禁制。距藏身之地的不远处,摆放着石桌石凳。就此往南看去,则是一片开阔的所在,正中矗立着一座高大的楼阁,却门户紧闭而难辨虚实。楼阁的前后左右则是竖着四尊石龛,隐隐可见石像端坐其中。
    “两位师兄,在此安心等候。”
    “天心阁?果然是禁制重重。”
    “你我躲在此处,会否被人发现?”
    “据我亲测得知,于天师的隐身符能够躲避神识,只要待着不动,便不会泄露行踪,两位且看——”
    “石龛?”
    “石像?”
    “石龛之中躲着四位炼气弟子,石像不过是障眼幻术。除掉四人不难,势必触动阵法禁制。却也无需顾忌,关键在于天心阁内的筑基弟子。”
    “筑基高人?若是强攻不得,姑且作罢”
    “所言极是,仙门已不管你我死活,总不能白白送命……”
    “哼,????????????????一旦攻击受挫,只怕谁也休想活着逃离此地!”
    “于师弟,依你之见呢?”
    “此战,向死求生,有进无退。临阵怯敌者,后果自负!”
    潜伏之余,三人躲在草丛里窃窃私语,彼此交代着相关事项,当然还有同门之间猜忌与告诫
    正如于野的担心,尚未动手呢,梁乔与姜蒲已萌生退意,不免为即将到来的生死之战蒙上了一层阴影……
    ……
    清晨。
    日头刚刚升起,天鸣山的山脚下已聚满了人。
    七月初九,乃是天鸣法筵的开筵之日。各方修士汇集而来,只为参与这场仙门盛会。
    人群中,走来两位女修。
    个头瘦弱的是墨筱,气机内敛,举止沉稳,气度不凡。
    身姿纤秀的是白芷,虽也佯作从容,却脚尖雀跃,抑制不住兴奋的模样。
    回想曾经的玄黄山与大泽道门,炼气修士寥寥可数。而此时此地,到处都是同道中人,且相貌各异,神采迥然,无一不是仙道高手,便是筑基前辈也随处可见。如此上千之众齐聚一处,实乃平生仅见的大场面。
    而云川仙门的十位弟子,仅有她参与盛会,且不管是否与于野有关,至少这份机缘为她白芷所独有。
    不过,于野与四位师兄在雀鸣镇候命,为何没有见到他呢?
    正当她前后张望之时,耳边传来一声训斥——
    “白芷!”
    “师叔……”
    “身为女修,当处事不惊,藏拙于巧,内秀于心。你这般喜形于色,成何体统!”
    “嗯!”
    才有的兴奋与喜悦,顿时烟消云散。
    白芷低头答应一声,很是乖巧顺从,却又抿着唇角,眼光微微闪烁。
    便于此时,四道剑光从天而降。
    竟是四位踏剑的修士,悬停在半空之中。与此同时,话语声响彻四方——
    “朱雀门,恭迎蕲州仙门同道。请各位出示邀帖,否则面阻勿怪,途中不得大声喧哗,不得擅自走动……”
    时辰到了,山门大开,却不能随意进出,而是出示邀帖,也就是请柬,方能上山。
    众人涌向山门。
    白芷也想往前,却见墨筱站着没动,她只得默默守在一旁。
    而任由四周的人群踊跃,墨筱依然淡定自若,只是她两眼深处,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之色。
    岁首正旦的那一日,她与两位师兄分别带着弟子出行。她所担负的重任,便是前往兰陵城,插手国主之争,寻找兰陵地宫的宝物。虽然接连遇挫,且惊险不断,却也不负师门重托。谁想接下来的飞羽庄之行,伤亡极其惨重,之后的天鸣山之行,更是令她愁眉不展而心力交瘁。
    朱雀门的天鸣法筵,为天下同道齐聚之地,并有金丹高人坐镇,且位于戒备森严的仙门之中。毁掉如此一场盛会,与其说是报仇,一雪崆峒境之辱,倒不如说是飞蛾扑火,让她带着弟子送死。
    奈何师命难违,哪怕死路一条,最终粉身碎骨,她也只能闭着双眼走下去。而冷尘看出她的难处,拾掇于野接手此事。她迟疑了许久,还是答应了下来。或许,她想借机挽救几个弟子的性命。而于野毕竟仅有十九岁,修为不过炼气六层,即使他神通????????????????诡异,机智多变,也难以挑战一家仙门。
    唉,事已至此,听天由命吧!
    片刻之后,拥挤的人群变得稀疏起来。半空中的四位筑基修士也落下剑光,各自在山门前巡视戒备。
    墨筱带着白芷走向山门。
    她拿出一枚玉简,并报上道号与来历。
    守门弟子接过玉简登记在册,大声唱礼——
    “云川门青霞阁墨筱,携弟子白芷,代门主邪罗子,前来共襄盛会!”
    在场的各方同道纷纷侧目。
    云川门,中山国第一仙门,仅派了两位女子参与盛会,难免有失礼之嫌。也由此可见,两家不和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墨筱带着白芷穿过山门。
    上山之时,白芷忍不住回首张望。
    始终没有见到于野的身影,想必他与四位师兄已远离此地。
    抵达凤翔谷。
    人群再次聚集,接着又排成一串,在朱雀门弟子的带领下奔着山谷的深处走去。
    山谷幽静,别有洞天。
    须臾,一座楼阁出现在众人眼前。
    天星阁。
    白芷心生好奇。
    楼阁内应该设有传送阵法,不知传送何处。
    却见墨筱脚下迟疑,并不住打量着四周的山石树木。她心神不定的样子,与往日判若两人。
    白芷为表关切,悄声问道:“师叔,何事忧虑?”
    不想墨筱瞬即恢复常态,传音叱道:“闭嘴!”
    白芷的脸色一红,低头不语。
    叔侄俩稍作等候,跟着人群走入天星阁。阁内果然布设一座阵法,足以传送二十五人。随着阵法启动,光芒闪烁……
    转瞬之间,景物大变。
    白芷的两眼一亮,禁不住惊讶一声。
    置身所在,为山峰之巅。
    恰逢红日灼灼,霞光普照四方。而便在那耀眼夺目的霞光之中,一根石柱直插云霄,还有一只神鸟遍体生辉,并昂首****长啸、展翅欲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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