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采儿三人被一名小战士引领着走进营地大门。  这是一座颇具规模的军营。营房是一水儿的砖木结构,一排排鳞次有秩。操场离营房不远,面积很大,约莫三四个标准足球场的样子。在操场一角,几队士兵正在训练,这些人年龄都不大,而且多为本地人,看他们笨手笨脚的样子,估计是些新兵。  张宇跟在最后,越走越心惊!  他本以为于兴业的队伍不过是一股势力稍大的土匪。但是眼前的一切已经告诉他:自己犯了个多么大的错误!  张宇一边走一边默默计算,最后得出的结果令他非常沮丧。  这座军营至少可以容纳两千人!即便扣除新兵与勤杂人员,战斗力也应不少于一千。  尽管天气并不热,但是张宇的后背却渐渐被汗水湿透。按照目前的情况,他原先那个大小通吃的计划已经变成一个笑话。是啊,比起于兴业的兵力,蓝家那几十口子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呢。  于兴业就站在一丛灌木前。  那是个典型的北方汉子,身材魁梧、高壮,国字脸,眼大眉浓,尤其配上一身笔挺的戎装,即便是略显斑白的两鬓也掩盖不住勃勃的英姿。  等待走近了,张宇才发现,刚刚所见的一丛灌木竟是一道篱笆院墙。  “呵呵呵,我说怎么今天大清早儿就听见喜鹊叫,原来是咱们的小公主来了。采儿啊,你们的动作很快嘛,这么早就把货送到了。”于兴业笑呵呵迎上来,神态相当从容。  张宇四下看了看,心中暗想:要说苍蝇蚊子这里倒是成千上万,可哪里见得半个喜鹊的影儿?这个于司令,感情也是满嘴跑火车的主儿啊。  由于早先的成见,蓝采儿已经将这里当成了‘白区’,自从走进军营后就开始紧张了,现在看到于兴业,越发变成了块木头。一张俏脸仿佛被冻住一般,嘴唇和舌头僵得根本不听使唤,费了好大劲她才勉强吐出三个字:“于叔叔。”  于兴业神色一懔,忙问:“采儿,出什么事了?”  蓝采儿眼圈一红,泪水夺眶而出,呜咽道:“于叔叔,我们的货”话只说了一半便扑到于兴业的怀中不住的抽泣。  张宇和祖易同时松了口气。蓝采儿刚才的状况真让他们担了不小的心呢!这要是让于兴业看出破绽,大家还不集体玩完?现在好了,蓝采儿一哭,反而使刚才的异常变得合乎情理。看来有的时候压力也不见得会是什么坏事,蓝采儿就是最明显的一例。不是么?成长的多么迅猛啊!  “走,进去说吧。”于兴业拍拍蓝采儿肩膀,同时示意手下打开院门,携着她走进小院。  小院的一角有一架藤蔓生成的小凉亭,凉亭下是一张圆桌和几把藤椅。于兴业将蓝采儿扶在一张藤椅上,自己坐到对面。张宇和祖易分立在蓝采儿左右。  蓝采儿的戏演得显然有些过火,此刻仍抽泣不止。看得于兴业大为心疼,他先将目光投向张宇,然后定在祖易身上,道:“你叫祖易,是吧?”  祖易吃了一惊!不自觉的点点头。他与于兴业只有两三面之缘,而且都是匆匆而过,真难得于兴业竟还记得自己。这个人很不简单呢!  “你来告诉我,你们的货出了什么事?”于兴业二次发问。  张宇心中一动。‘你们的货’?于兴业倒是精得很!这样一说可是把他自己摘干净了呀。  “我们在葫芦谷遭到罗宗英的伏击,丢掉了全部货物。大小姐带我们来,是想请求您的帮助。”祖易答道。  “啪!”于兴业一巴掌拍在圆桌上,幸亏茶水果盘什么的还没端上来,否则早被震得上窜下跳。“兔崽子!”于兴业从牙缝中挤出这三字。虽然极力压抑,但看得出,他的震怒并非做作。现场的气温也由于他的情绪而于一瞬间降到了冰点。沉寂片刻,他终于控制住自己,沉声问道:“你们的伤亡怎么样?蓝胡子呢?他怎么没来?”  “我们的伤亡很大!将近一半人失去战斗力。现在伤员已经转移,蓝叔带着剩余的人去了凤凰岭。我们打算在那里打罗宗英一个伏击,把货抢回来。但是担心兵力不够,所以才来这里求援。”  “于叔叔,我们死了很多弟兄。我一定要亲手宰了罗宗英那个王八蛋!您”刚刚好些的蓝采儿,再次只说了一半话便又忍不住哭起来,这一次她也许想起了那些永远离开这个世界的护卫队员,哭得很伤心。  “罗宗英敢在金三角动蓝家,就等于向我于某人宣战。采儿啊,你放心,这件事我绝不会坐视。这样,你们先去休息,我马上调派人手,天黑前就出发。”说完,于兴业着手下领他们去休息。  三人还没走出院门,祖易突然转回身,道:“于司令,我们和大小姐已经商量过,如果您能消灭罗宗英,我们愿意拿出货款的一半作为谢礼。”  祖易如此表白倒并非一时冲动擅做主张,因为在出发之前,他们就已经这样商定好了。  于兴业对祖易的话好象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很随意的摆摆手,道:“你先下去休息,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祖易应了声:是。便追着张宇的身影去了。  看着祖易消瘦的身躯渐渐从视线中消失,于兴业的脸上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一半的货款么?他可是一个字儿都不想掏啊。不过今天真是很顺,蓝采儿的突然出现终于解决了最后一个小问题,那就是蓝家护卫队的行踪。他一直对早间的情报表示怀疑,的确,以蓝胡子的智商水平根本不可能筹划出那样高明的计策。但是现在,一切都已经水落石出,不论蓝家的计划出自蓝胡子还是蓝采儿,都已经无关紧要。现在,该轮到他出场了。  “长义,马上召集分队长以上全体干部,我要召开紧急会议。”于兴业轻声吩咐着,站起身,走出小院。    蓝采儿他们被带进一个小跨院,带路的战士关上院门后便悄声无息的走了。蓝采儿并没有进自己的房间,而是直接追着张宇进了屋,祖易紧随其后。  “现在怎么办?”蓝采儿站在屋子的正中央,直直盯着已经安坐在椅中的张宇问道。大有让他承担一切责任的意味。  “啊?什么怎么办?”张宇挠挠头,故意的问。  “当初我们都说不来了,就是你,偏要来!现在怎么办?”蓝采儿有些怒不可遏。  “当然是凉办(拌)了。”张宇继续装傻充愣,一股子气死谁不偿命的劲头。  没等蓝采儿再次发作,一旁的祖易插话道:“我倒没看出于兴业有什么破绽,哎,你们说,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和他没有关系啊?”  “放屁!”祖易的好心招来蓝采儿一声呵骂,立刻垂下头。  “咱们走的时候于兴业居然在偷偷的笑。他以为咱们什么都看不见,可是我就感觉到了!”  “感觉?你是怎么感觉的?我最后一个走的,怎么什么都没发现啊?”祖易迷惑道。  蓝采儿双眼一瞪“是女人的直觉!你有吗?”  “哦。”祖易只得再次垂下头。他可是正儿八经的大老爷们,当然没有那种感觉。蓝采儿呢?算女人么?也许吧。  冲祖易发过火,蓝采儿又将矛头转向张宇:“哎,你也是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拜托有点血性好不好?整天跟个闷葫芦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带了个哑巴呢。说你呢!张宇,听见没有啊?” 说话间,蓝采儿的脚斜踢而出,别说,还真是标准的弹腿姿势,却被张宇轻描淡写的避开,一脚踢空了,气得她跺脚骂道:“你个死哑巴!倒是说话呀?你不是说凉‘拌’吗?到底怎么个‘拌’法儿啊?”  看着蓝采儿气急败坏的模样,张宇摇了摇头。蓝采儿也许有不少优点,但是却都被那个致命的弱点掩盖了。她太沉不住气!太爱发脾气!这是不是那些娇生惯养的金枝玉叶们的通病呢?  张宇轻轻叹口气,道:“本来我确实想到一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办法,可是,唉!采儿,你不是说金三角已经没有大的武装势力了吗?我看于兴业这里就不小,怕有一两千人吧?”  “我说的没错呀。不过,我上次来是两年前了。谁知道变化会那么快,那时侯这里也没这么大。”蓝采儿辩驳道。她怎么觉着张宇好象要把责任都推到自己身上似的,不大对头啊!  “哦,这件事我知道一些。”祖易急忙圆场“听说于兴业陆续收了几股混不下去的土匪,也就是这两年的事。所以一下子壮大了。”  “那都是些什么人?”张宇问。  祖易叹息道:“唉,说起来其实也不是外人,都是坤沙总司令的老部下。现在的世道不好混啊!”  不知为什么,每当听到坤沙这名字的时候,张宇都会觉得浑身不舒服。  曾几何时,那个迷一般的人物曾给这个世界造成过多么大的伤害!那个名字曾经就是毒品、罪恶的代名词啊!可是当采儿他们提起坤沙时,却又总是满含崇敬。张宇可以理解他们对坤沙的感情,但就是在心底里无法接受。还有采儿,本身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毒枭啊!先不论其为人品质如何,就她所从事的这个行当来说,就是万恶不赦的,她所买卖的那些玩意儿会破坏多少家庭?!残害多少无辜的性命?!  一想到这些,张宇当真头疼如裂!这是怎样的一个深渊!此时,他开始无比怀念起那个把他推进深渊的人,那个杀人不见血、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叶朋啊叶朋,你这个王八蛋!  “怎么又不说话了?你刚才不是说想到过一个办法么?说出来听听,让我们参谋参谋,咱们三个啊,总能赛过一个诸葛亮吧。”刚刚安静一小会儿,蓝采儿便又忍不住发难。三个人中,就数她最沉不住气。  张宇晃了晃头,迫使自己不再想那些烦心的事情,这才说道:“我原来的设想是趁于兴业出门围剿罗落宗英之际,把蓝队长他们招回来,夺下这座军营,然后静待老虎沟的战事结束。据我看,罗宗英并不象于兴业说的那样好对付,想想吧,人家在葫芦谷对咱们的伏击,这个人的头脑很不简单。所以说于兴业要想全部吃掉罗宗英,必然会付出相当的代价。到那时,咱们就在这里以逸待劳,等于兴业带着满营伤兵和那批货回来的时候,对其迎头痛击,那样咱们将有八九成的胜算。当然,我这个设想的前提是于兴业只有四五百人的兵力。现在么,嘿嘿”说到这里,张宇苦笑着摇摇头。  “现在怎么了?我看也没什么嘛!”蓝采儿对张宇的计划生出兴趣,将目光转向祖易,想听听他的意见。  祖易回报以同样苦笑。不是么?张宇的想法确实不错,可是于兴业的兵力往少说也有一千多人,以他们目前的实力与于兴业对抗根本就是找死!与其那样的话,还不如直接抹脖子来得痛快。  蓝采儿也不傻,自然已经想到这层关节,只是仍不甘心,对祖易鼓励道:“别老傻笑,开动脑筋好好想想,看看有什么变通的办法?我总觉得张宇的法子确实对路。”  “难啊!除非”祖易抠着手指头为难道:“除非他们突然死了一多半的人。那样的话,咱们唉!”说到这里,祖易自己也觉得实在离谱,叹了口气。  蓝采儿眼睛一亮,道:“投毒!怎么样?好多武打小说里都提过这招。”  张宇扑哧一乐。看起来蓝大小姐的文化程度还真是不低呢!  “笑什么笑?”蓝采儿白了张宇一下,嗔道:“人家这是抛砖引玉,有本事你说出个更好的来?”  张宇心中一动,这才体味出蓝采儿的高明。俗话说点将不如激将,更难得这一手竟被她运用得不动声色,好一个激将法!想到这儿,张宇微笑道:“更好的主意目前还没有,不过祖易刚才提供的消息倒是给了我一点点提示。”  “哦?”  “快说?”  蓝、祖二人同声发问。  “刚才祖易说于兴业在近两年中收了不少坤沙旧部,而且这些人是在混不下去的境况下才投奔到这里?”  “是啊。”祖易应道。  张宇点点头,继续分析道:“好!我想说的是,如果失掉这部分人马,于兴业的兵力是否就和以前一样了呢?”  “也许还不如以前。”祖易接口道:“那些人原本和于兴业不是一个派系。他们过来后,于并不放心,因而在这些分队中安插了不少自己的亲信。所以等到真正打起来,如果能让这些人袖手旁观,于兴业的实力实际上是被削弱了。”  祖易的话音刚落,蓝采儿已经明白了,抢着道:“你的意思是,离间他们!”  “对!就是离间!”  “那咱们该做些什么?”蓝采儿问。  “咱们只要表明以后将支持那些反对于兴业的人就可以,后面的事嘛,让他们打去吧。咱们当然乐得坐收渔人之利。”  “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做?”蓝采儿知道张宇会错了意,急得手舞足蹈。  “现在?是不是有点晚了?”祖易依然保持着相当的理智,很沉稳的提出了自己的意见“你们看,一来,到现在咱们还不知该找谁去谈?二来,如果他们已经出发了,咱们这不是马后炮吗?”  “打住!不许你这个乌鸦嘴胡说八道!”蓝采儿猛的用手指向祖易,吓得他一缩头,不敢吭声了。  其实蓝采儿心里明白,祖易讲得一点不差。张宇这个计谋好是好,但确实有马后炮的嫌疑。不过她实在不甘心。事到如今,她早将那批货豁出去了!钱财是身外之物,没了可以再挣,但是这口气必须争回来!于兴业欺人太甚!她不能看着姓于的得了便宜还卖乖,决不能!  张宇微微一笑,先对祖易说道:“现在晚不晚还不好说,但关键是不能着急,一定要沉住气。依我看,即便是真的打起仗来,咱们也并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说完,他转向蓝采儿道:“你是不是很想知道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蓝采儿认真点点头。  “等。”  “等?”  “不错。咱们能做的只有这一个字。我一直有个预感,咱们一定会遇到转机。相信我吧,你们现在就回去抓紧时间休息,错过了这个村,以后的休息时候恐怕不多呢。”  “又是预感啊”蓝采儿小声嘟哝着转过身,虽然对张宇‘恐怖’的预知能力早有领教,但是她仍然不太放心,回过头问:“你的那个预感,这次不会失灵吧?”  祖易对张宇的说辞也不太明白,随着蓝采儿一起回过头来。  “放心吧,天黑前就会有结果。”张宇煞有介事道,说完,径自盘膝闭目作功课了。  蓝、祖二人被张宇神秘兮兮的模样唬得面面相觑。  祖易心中仍有不少疑问,还想再问个明白。  “走啦。”蓝采儿轻声道,边说边挥动手臂,示意赶紧离开。  老板有令,祖易哪敢不从?!  唉!等吧,等着天上掉下馅饼一切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祖易轻叹一声,闭上刚刚张开的嘴,满腹狐疑的随着蓝采儿走出了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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