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来客栈
    一个店小二百无聊赖地坐在一张位置较偏僻的桌前,手中的抹布无意识地挥啊挥的。这是一间乡下地方的小店,平常没有什么客人上门,今天也是一样,时近中午时分,店里面只坐了两三位客人,看来今天又做不了什么生意。
    “客人!客人您在何方啊?”
    正叨念著,远远来了几匹劲马,店小二顿时精神大振,一骨碌地跳了起来,跑到门外迎客。
    烟尘滚滚中,骑上策马来到客栈门前,几个人都是风尘仆仆,眼神显得很是凶狠,面容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其中一个身材较粗胖的中年汉子粗声喊道:“伙计,给我们来三斤好酒,一斤牛肉,几碟小菜,十个馒头。大爷我肚子饿了,手脚快一点,如果动作慢吞吞的,小心大爷我拳头伺候。”
    店小二堆出笑脸陪著小心,低头哈腰一直喊是,回头对厨房大声喊道:“一斤牛肉,四碟小菜,十个馒头,手脚快点,大爷们肚子饿得紧哩。”心里却在发愁,等一下他收不收得到饭钱啊?
    一行四五人大剌剌地进屋之后,就在正中央的一张桌子围桌坐下。
    那个粗壮的中年汉子可能是他们的头头,一双凸出来的鱼眼睛往店里扫了一圈,看看客人都是一些山野村夫,只有坐在角落的一个青年男子形貌俊雅,杂在这一间已经有点破旧的村店里,显得有些突兀。
    “喂!”
    中年汉子大喝一声,青年男子本来在喝酒,被他这么一喝,手中的酒杯吓得掉在地上,摔成粉碎。
    “你你叫我?”青年男子的肤色本是莹白如玉,现在是惨白如纸。
    “我没叫你!”瞪他一眼,中年汉子放下了心,这么没胆,他就不用太在意他了,穷酸书生一个。
    不多久饭菜上桌,这一行五人大吃大嚼起来,黄汤下肚,说话慢慢开始没遮拦起来。
    “我说大哥,咱们掌门要我们出来找人,这人海茫茫,我们上哪儿去找沈素心?,”
    听到沈素心三个宇,那个坐在极不显眼的角落的男子顿时震了一下,不过他这一震不是怎么太明显,那群男子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状。
    “听说这个沈素心能够把死人医成活人,是不是真的呀?”另一人发问。
    带头的那人喝道:“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有死了哪个兄弟姊妹让沈素心医活过。你管那么多干嘛?罗里罗嗦!”
    被骂的那人脖子缩了一下,有点不服气地接道:“我也是为了咱们老大好啊,他为了那个臭娘儿们找遍天下有名的大夫,但没一个有本事把她给治好的。你看他整天不吃不喝守在那个臭小娘身边,我是担心他早晚有一天会倒下去。”
    带头的中年汉子听得火冒三丈,一拳头就往那人头上敲下去,怒道:“混帐东西!混帐东西!你红口白牙的咒老大死吗?要是老大有个万一,我就唯你是问!”
    这句话说得有点大不通道理,自古有生必有死,就算那个老大长寿康健得不得了,活到像彭祖八百岁也很了不得了吧?可是有一天他还是会死啊!
    另一人连忙打圆场:“老刘不会说话,孙大哥你别生气。听说沈素心是天下第一神医,这回我们要是能找到他,把全姑娘给救活,老大就会重新振作,咱们百毒门就可以统治武林了。”
    说完五人心头都是一阵欷吁,低头喝起闷酒来。
    柜台这边,店小二拿著抹布假装在擦那已经闪闪发光到剌人眼目的台面,两只耳朵却是竖得高高的,在听这群待会儿可能不会付饭钱的绿林草莽说话。听起来他们这个老大是个痴情得不能再痴情的痴情种子,害得他心头也跟著酸了起来,希望他们能找到那个什么天下第一神医,把那个病姑娘给治好才是。
    他小赵没什么好处,就是心肠软,见不得人家棒打鸳鸯。就算这个痴情种子是个十恶不赦之徒,光凭这一点就足以教人得原谅他三分。
    那个白衣男子慢慢站起身来,以一种闲庭散步的步伐假装若无其事地欲往外走,小赵眼尖,将抹布往肩上一甩,高声喝道:
    “沈公子您要走了?”
    一听到“沈”这个字,那五个凶神恶煞同一时间回过头来,齐齐瞪向白衣男子!其眼光之锐利,如果可以化作刀剑,恐怕白衣男子身上这时已多出五个大洞。
    白衣男子睑上挂著尴尬的笑,慌乱地摇著两只手,说话结巴:“我我是姓沈,不过不过不是你们要找的那个神神医”
    姓孙的带头大哥吼一声,浓眉一挑,双眼迸出凶光:“你偷听我们说话?”右手按在桌上的刀柄处,准备白衣男子要是一句话答得他不高兴,就要在他身上穿出个窟窿。
    “我我没有”白衣男子被他吓了一跳,双脚颤得像风中落叶。
    听闻沈素心高傲不群,目光过顶,这个白衣男子被自己吓成这个样子,大概不会是沈素心。姓孙的男子微微失望,低头继续喝自己的酒。
    幸好。白衣男子见五人不来理会自己,心中放下大石,偷偷喘了一口气,到柜台去结了帐,正欲不著痕迹地出去时,一声惊天动地兼著欢天喜地的呼喊声,再次划破小客栈的短暂平静。
    “沈公子!”
    两个老夫老妇步履蹒跚地抢进客栈,跟著就双膝跪倒在白衣男子跟前。
    白衣男子又是慌乱,又是惶恐的相扶:“老人家,您们这是做什么?唉,快起来呀,别折煞我了。”
    “沈公子,老儿这辈子为您做牛做马也答谢不了您的大恩大德,今天在这里有幸遇到您,老儿真的太欢喜了。”
    那五名大汉齐齐将头转向这个白衣男子身上,白衣男子不敢回头,以免有不打自招之嫌,可是背后似乎快烧出五个大洞,也教他难以泰然自若。
    这是打哪儿来的一对老人家?
    “老先生,您先起来。”扶了这个,那个又跪下去,忙得白衣男子手忙脚乱。“我我不认识您们啊!”老先生满脸的笑,下一刻老垂的眼角竟迸出了泪,看得人是不明所以。
    “沈公子,您救的人多了,当然把我们给忘了,可是我们可不敢忘记您啊,我天天供著您的长生禄位,祈求上天让您能长命百岁,想不到能在这里见著您,老儿给您磕头,给您磕头!”
    白衣男子一头雾水,扯开了嘴角,笑得尴尬不已。说来说去他还是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可歌可泣的大事,居然要这对老夫妇为他供起长生禄位。
    背后的危机尚在,白衣男子轻咳一声,道:“老先生,您别这样。我看这里不方便说话,不如我们上您府上如何?”嗯哼!等一出了门,他就脚底抹油溜!
    “好啊!好啊!”两老相扶站了起来,欢天喜地的要迎请白衣男子回家一聚。
    白衣男子提脚正要往外走去,背后一声“站住”跟著衣领被人一把揪住。
    “老头儿!”那姓孙的带头大哥下巴扬得高高的,两只眼睛死死盯在白衣男子俊俏得迥脱凡俗的脸上,左瞧右瞧,愈想心里愈是犯疑:“我问你,你说他姓沈,他叫什么名字?”
    突然冒出来的凶神恶煞,吓著了两位老翁老妇,但是救命恩人命在他人之手,可比自己的命重要多了。
    “大爷有话好说,沈公子哪里得罪您了吗?老儿在这里代他向各位大爷赔个不是。”
    白衣男子心中暗暗叫苦,哪有那么多话好跟他罗嗦?“老先生,你们先回去吧。”拜托这两个老宝贝快快离开,以免把他给拖下水啊。
    “你再多嘴多舌,小心老子一刀割了你的舌头。”
    姓孙的将刀一扬,白衣男子吓得险些晕去。
    最急的却是老先生,他急急摇手:“别,别,沈公子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大神医,连死人都能救得活,我儿子就是他从阎王爷手中救回来的,你可千万别对他乱来!”
    五人互望一眼,脸上现出雀跃兴奋的神情,姓孙的粗声喝道:
    “说,他叫什么名字?”他高兴得过了头,连尾音都有点发颤了。
    老翁胸脯一挺,仿佛与有荣焉,大声道:“他就是鼎鼎大名的玉面神医沈素心啊!”五人同时转头瞪著沈素心,沈素心心中大声叫苦,急忙否认:
    “我我不是”
    坐在临水而建的竹轩雅座中,粼粼波光反射入眼中,不远处一艘竹筏采菱而过,船女柔美的歌声甜腻动人,中人欲醉。
    夏红尘举杯轻酌,心再度飘回相别的那一刻——
    “师兄。”始终低垂的螓首终于抬了起来,凝著星光的美目盈著泪滴。“保重。”
    就像一把利刀狠狠刺下,但是他没让痛楚显露脸上,只因他不忍心再多添她一分自责。
    他故作无事,微笑以对:“你也保重。”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离去。
    他没再回头,回头又有什么用呢?顾宁清这辈子永远不会忘记沈素心,她的心已经不是她的了
    心又是一阵刺痛,夏红尘举起酒壶对口狂饮,他忽然恨起这该死的好酒量,为什么不能让他有一个好梦?他希望醉得不省人事,从此不知天南地北。
    楼下来了三五个面目凶狠之辈,夏红尘只瞄了一眼,继续喝他的酒。闯荡江湖多年,他自然知道这不是什么良善之徒,但是别人不来惹他,他也不会自动去招惹麻烦。
    他是不想招惹麻烦,可是他过人的好耳力,却把对方有意压低声量的话语一五一十的听在耳内。
    “听说孙坛主抓到姓沈的了?”某甲道。
    “可不是?”另一个接口的人恨得牙痒痒的。“算他好狗运,又抢到一桩功劳。”
    “掌门那么喜欢全姑娘,这个姓沈的如果医好她的毒患,掌门高兴之下,一定会大大赏赐孙坛主,到时候他们蝎坛岂不是压过我们蛇坛的人?”
    江湖倾轧是家常便饭,门户内斗之事夏红尘听得多了,并不放在心上,只是那个“姓沈的”
    他停杯不再续饮,专心谛听他们的对谈。
    “坛主!你说我们要不要去半路把那个姓沈的给抢过来?”
    “不行!”那个坛主断然否决提议,他也想过这个主意。“我们要是抢了姓沈的去跟掌门邀功,蝎坛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要是给云南唐门的人趁虚而入,岂不是将百毒门白白便宜了外人?”
    瞧不出这群视杀人放火如吃饭睡觉的草莽恶徒,居然也会团结一致对外?百毒门这个门派夏红尘倒是略有耳闻,此门恶名昭彰,据说新任掌门韩永蝶接掌大位以来,更是努力整肃异己,大肆攻伐附近门派,颇有一统江湖的野心。
    “坛主深明大义,真是我们百毒门的中流砥柱。”
    众人纷纷称扬,捧得那位坛主也飘飘然起来。
    再絮絮叨叨一阵,就全然没提到那个“姓沈的”的事情。夏红尘琢磨良久,他们口中的“姓沈的”究竟是不是沈素心?天底下的名医很多,但是就他所知,姓沈的就沈素心一个。
    他和顾宁清一桩喜事付诸流水,心情懊丧失意,根本把沈素心给忘了,隔天他要离去,却发现沈素心早已不知去向。
    算了!走就走吧。脚长在他身上,天下之大,他需要担心一个大男人会容不了身吗?
    酒足饭饱,那行人付完了帐准备离去。夏红尘继续喝著他的酒,心却跟著那群人的脚步逐渐远去。
    他到底要下要跟上去看看,一探究竟?
    楼下传来马蹄杂沓的声音,那五人轻驾一声,马嘶声扬在空中。
    夏红尘挣扎片刻,将酒杯重重一放,从怀中掏出一锭碎银放在桌上,扬声道:“小二,酒钱!”眼角余光处,那行人向东而行,夏红尘快步追下楼,逐尘而去。
    “喂!你轻点!”沈素心被推进大厅,他狠狠瞪了推他一把的胡须大汉一眼,然后抬头打量著大厅内的摆设。
    偌大的厅堂里,前方檀木大椅上披著一张兽皮,后方悬著一块匾额,上面写著“百毒门”三字。座椅两旁摆著两座大鼎,他一进屋就闻到一股让人欲昏的味道,那股怪味就是从这两座鼎内发出的。
    有个人从内堂绕了出来,约莫三十出头年纪,苍白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无,沈素心不由得向他瞧了一眼。
    那男子长得颇为阴柔,眼神十分冷淡,他斜斜向沈素心睨了一眼:“他就是沈素心?”
    一路押解沈素心的蝎坛坛主孙荣躬身道:“是。”语气对那男子十分恭敬,可显见这男子在百毒门中地位不低。
    那男子又朝沈素心投来一眼,这一眼说不出是喜是怒,沈素心和他眼神交会,突然有点惺惺相惜的感觉。
    “不知道掌门在不在?”孙荣急于想邀功,又不敢太明显。
    那男子是百毒门的副使,名叫辛越人。他轻抬了抬下巴,道:“跟我来。”
    尾随著辛越人穿堂过径,弯弯曲曲来到百毒门的内院,一路上不少人向他们行礼,辛越人只是轻“嗯”一声回礼。
    来到一问院落,四周种著许多奇花异蕊,牡丹、山茶、芙蓉、玫瑰花香扑鼻。沈素心心下纳罕,这里主人用心深刻,其它地方并没有栽种花朵,只有此地百花齐放,想他最主要的用意该是为了要遮住那浓浓的药气。
    “掌门。”辛越人不疾不徐地向门内禀道:“蝎坛坛主有事求见。”
    “什么事?”门内传来一声低沉的男子声音。
    “他带了玉面神医沈素心要来医治全姑娘。”
    话声末落,房门呀地应声而开,一个长身阔膀的高大男子抢步出来,大声道:“沈素心?”
    两只大眼一扫,锐利得像利刀的眼神看得沈素心打了一个哆嗦。
    这个又冷又粗犷的男子就是江湖上闻之色变的百毒门门主韩永蝶?但见他双眼下有两个黑圈,棱角分明的下巴上一片青色的胡渣,不知道有多少天没睡了,神情很是狼狈。
    “我”沈素心很想说不是,但被他热烈如火的眼睛一瞪,话又缩了回去。
    老天爷!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韩永蝶也听过玉面神医的名头,江湖中人把沈素心捧得上了天,据说只要沈素心愿意,死人都救得活。那么莫离是不是有救了?
    “沈素心!要是你能救得活她,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韩永蝶许下豪语。
    “我若说我不是沈素心,你们能放我走吗?”沈素心扯扯嘴角,笑比哭还难看。
    韩永蝶含怒的眼光扫向孙荣,孙荣一慌,双膝跪在地上,诚惶诚恐地道:
    “回禀掌门,我盘问过那对沈素心搭救过他们儿子的老夫妇,他们信誓旦旦地说,这人的确是沈素心。”他在百毒门能当上一坛坛主之位,可不是头脑简单之辈,没有确定过的事,他岂敢随随便便就向上呈报?更何况这牵涉到比韩永蝶的性命还重要的全莫离。
    韩永蝶脸色稍霁,他明白孙荣做事不糊涂,转回沈素心有点苍白的脸上,道:“你最好是沈素心,好好地替我把她救活。如果不是,我就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了。”
    这分明是威胁嘛!
    “我——”搔搔脸颊,沈素心为难地道:“唉!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沈素心。前一阵子我从断崖上摔下来,脑子给摔得糊里胡涂的。这救人可是一件大事,我怕我脑筋糊涂,开错方子医错人,那可是会死人的”
    他说到韩永蝶最忌讳的一个字,也不见韩永蝶身形移动,一只大手就已经扼在沈素心的喉咙上,捏得他喘不过气来。
    “救——救命”
    韩永蝶的呼吸喷在沈素心白玉般的脸颊上,冷冷道:“她如果死了,我就把你剁成碎片陪葬。”他是说真的。
    全莫离死了,沈素心也不用活在这世上了。
    韩永蝶松开手,逃出生天的沈素心急忙大口喘气,咳了好几声。
    “进去!”韩永蝶粗声命令。
    站在一旁的辛越人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落在远方。
    进去就进去。沈素心轻哼一声,两手负在背后,大摇大摆地走进房内。
    屋内的药气更浓了,沈素心整天与药为伍,进入这房间倒像是回到家中。
    靠窗处有一张竹杨,阳光洒进湘妃帘内,榻上的女子闭著眼睛,双颊凹陷,露在被子外的双手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再美的女子在病魔折磨之下也只像一具骷髅而已。
    “你看看她。”韩永蝶低沉的声音里多了一丝忧急。
    沈素心踏前一步,坐在床缘,托起她的手腕三指一搭,再拨开她的眼皮瞧一瞧,又打开她的嘴巴看了看她的舌相。
    韩永蝶焦急道:“怎样?有救吗?”
    沈素心虽然丧失记忆,可是看病的本领好像还没忘记。他气韩永蝶之前态度傲慢,还差点掐死了他,童心忽起,想要整一整他,于是故作叹息,摇了摇头。
    “唉!”
    韩永蝶却如同被打入寒冰地狱一般,身子一晃,灼灼的两眼只是瞪著榻上的女子。
    沈素心还想再讲两句风凉话,侧头忽见韩永蝶屈膝跪在榻旁,执起女子的手,眼中的神情又是酸楚又是凄苦。
    有如被大锤狠狠击中胸口,沈素心心中一痛。那日在小泵山上,夏红尘就是用这种眼神看着顾宁清。
    “莫离。”韩永蝶轻轻摩挲著全莫离的手,说话的语气令闻者心痛。“这半年来我遍寻名医,用尽镑种方法,难道真的救不了你吗?”
    榻上的女子没有回应,浅短的呼吸似有若无,仿佛眨个眼她就可能魂归离恨天。
    如果她听得见韩永蝶深情的呼唤,怕也要珠泪交垂吧?
    房内一片寂静,只剩下外面枝头上的鸟叫声。
    “越人,把他赶出去!”良久,韩永蝶头也不回的交代了这一声。
    万念俱灰的他已放弃最后一线希望,他要静静陪著全莫离走完最后一程,不要任何人来打扰他们。
    辛越人一摆手“请。”准备逐客。
    “等一等,”沈素心看出韩永蝶已萌死志,那种哀莫大于心死的神情是他再也熟悉不过的。“她还有救。”
    辛越人剑眉跳了一下,脸上却是文风不动。
    韩永蝶猛然回过头来:“你说什么?”
    “刚刚我是作弄你的,她还有救。”
    欢喜、惊愕、不信、疑惑种种情绪交杂出现在韩永蝶睑上,他张开口,声音却是嘶哑的:“你说她有救?”
    沈素心点点头:“我看过她的脉相,她中的是金丝麒麟蛊,这种蛊毒会随著时日渐渐侵蚀她的心脉;而且最不妙的是,这种蛊毒会因中毒的人体质不同,而有不同的变化。全姑娘她是女子,体性偏寒,她中金丝麒麟蛊多久了?”
    金丝麒麟蛊这名字韩永蝶曾在毒谱上看过,当初全莫离中毒昏迷,他查逼医经,虽然知道她是中了剧毒,但是就是不知道她身中何种毒。
    “六个月又九天。”韩永蝶连忙回答。
    “再过十天她就会一命归阴。”沈素心从她的病况来看,作下这样的判断。
    “你——你有方法救她吗?”韩永蝶焦急万分。他既然能看出病因,应该就知道如何医治。
    “我”沈素心露出一抹似喜似愁的苦笑。
    门外有人喊道:“启禀掌门,凌霄派的人又来了。”
    韩永蝶大怒:“把他们给我赶出去!”怒气冲冲。
    辛越人躬身道:“掌门,要不要我放毒?”
    韩永蝶抬手阻止:“他们是莫离的至亲,如果她醒了,她会怨我一辈子。”嘴角的笑又是甜蜜又是苦涩。他用大掌抹了一把脸,听到沈素心的应许,全莫离总算有了一线生机,心头的大石梢稍放下,略一思索,道:“你留在这里陪著沈公子,看他有什么需要,我出去会会他们。”
    全莫离有救,沈素心地位马上提升,从陪葬的跃升为沈公子,备受礼遇。
    报信者见门主踏出房门,紧接著又继续报告:“启禀掌门,除了凌霄派之外,还有一个人也想求见掌门。”
    “谁?”
    “夏红尘。”
    这时惊呼的是门内的沈素心,他快步抢出房门,问道:“你说夏红尘他他也来了?”声音竟是有些颤抖,
    他不是和顾宁清新婚燕尔,怎么会来到这个偏僻荒凉的百毒门?
    夏红尘和沈素心三代世交,交情匪浅,是江湖人众所周知的事,沈素心既然来到百毒门,夏红尘会出现也不是一件奇事。
    “沈公子,夏大侠大驾光临百毒门,是本门的荣幸,不如我们一起去见见他们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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