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天不见天日的日子,从牢里出来面对的第一线阳光,竟是那么刺目。
    莫韶光的手已松绑,伤口上的血已凝结,脚上仍拷着脚镣,整个人看来既狼狈又肮脏,但这些,都不及他为了楚薇枫所受创的身心。
    不过面对仇深似海的楚连,他不肯示弱,依然昂然挺立、目光炯炯。
    楚连四周难有家派来的护院守着,还是刻意站得离莫韶光很远。
    “你应该知道这条命是捡回来的。马上离开燕州,永远别再回来!”
    莫韶光没答应,只是冷冷地瞅视着楚连。
    楚连被瞧得手脚发软,话也说得不如平日老练沉稳。
    “我是强占了你娘,占了你莫家的家产,但是当年兵荒马乱,我以为你爹已死,凤翘不管你信或不信,我是真心对她的。”
    这番解释并没有打动莫韶光,他望着眼前的老人,只简单吐出两个字:“禽兽。”
    楚连大气直喘,好一会儿才能出声辩解:“你不能否认,若没有我,你娘一个弱女子,早就死于非命。”
    “那不代表你就可以玷污她!她是你的女主人!”莫韶光很想挥拳,但他不能,因为他知道,楚薇枫在远处看着他。
    “是她点头答应的。”楚连忿怒地道。
    “死无对证,你怎么说都行?”
    “你就真的非杀我不可?”
    “我不行吗?”
    “你难道就不能替枫儿想想?”
    这个噬心的名字,就像他臂上的箭伤,一样教人难以忍受。
    “我为她想的还不够多吗?”莫韶光伤痛得咆哮,脸上强烈的恶令方家每个护院都警戒地抽出刀来。“若不是一再顾及她,你这条狗命,又怎会留到现在?你居然还有资格在我面前提到她?你贪权势、轻儿女,硬逼她嫁给她不爱的人,如今还大言不惭地抬她出来,要求我放过你!”
    “她在家过得很好,锦衣玉食、绫罗绸缎,奴仆围绕。”楚连被他的咒骂弄得脸红一阵、白一阵。“天下父母心,我若不如此,让她跟着你,会遭天打雷劈。”
    这一生,他从没这么切肤刻骨地恨过一个人!莫韶光盯着他,满腔的忿怒突然转为冷笑。“你这么说,倒提醒了我一件事。我不会杀你,让你死太便宜你了,我也不会离开这里,这辈子,我要留在这里,守着薇枫,也盯着你。”
    楚连退了一步,他愈来愈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答应方仲卿。他应该不顾一切,在薇枫大婚之时,便一刀杀了莫韶光才是?
    “她是你的手足!”他冷汗涔涔地叫道。
    “没错。”他空洞地笑起来,心又狠狠揪痛“她既是我莫家仅存的唯一亲人,我守着她,又有什么不可以?”
    楚连捂着心口,退了好几步。这一刻,他总算有些明白,过去女儿那先天心疾病发时,扼住呼吸的痛苦滋味为何了。
    莫韶光转头望了远处的车子一眼。他知道方仲卿也在车上,也许,此刻正紧紧揽着楚薇枫,他也知道,一旦放了手,就真的不能再为难她了。
    只是心里淌的血,止也止不住,脚下的铁镣,像有千斤重,连走路都变得举步维艰。
    人,是不是一旦尝过幸福的滋味,在失去时便会让人更加难以忍受?
    莫韶光咬牙,不理会唇上啃咬的齿伤已经太多,他发狠地转过身子,头也不回地离开。
    再不甘心,总有这么一天,都会过去的。
    他离开的背影好孤单,楚薇枫死命盯着窗外,不敢眨眼,明澈的双眸含满泪水。她很想拍窗,高声叫喊他,但她一双手却牢牢地包在方仲卿的掌心里。
    方仲卿冷眼旁观这一切,突然愈来愈难以忍受,高声命令要车夫打道回府。
    宾远的车轮,在山坡走得飞快,车子须臾间已经离得很远了,但楚薇枫不愿转开视线,仍盯着莫韶光离去的向看,仿佛他还在那儿,正目送着自己。
    “够了!”他突然掐住她的下颚,逼她对着自己。“你和他之间,已经结束了!我说过,让他安全离开,此后你将全心全意对我!”
    这么说并不够,仲卿似要证明自己是认真的,他揪着她,用力地将她扯进怀抱,情急的双唇不断在她的脸、她的颈,甚至她的胸口留下痕迹。
    楚薇枫想避,却无处可躲,只能任他将自己压在怀中,迫听他急促的心跳和呼吸。“你是我的,薇枫!这一生一世,你都是我的!”
    说着,他突然扯开她的衣服.任她的胸脯裸露在眼前。在车子摇摆进行中,他俯下头,恣意地含弄它。
    楚薇枫觉得作呕,她很想让自己好受些,甚至,拼命回想着昨夜洞房时方仲卿在肉体上所给予的那种快感,但是没有用。也许天色太晴朗,她的心被照得太明白,也许是莫韶光才离去不久,她仍活在极度思念他的煎熬中
    觉他的手探入自己裙底,她紧紧闭上眼,心里不断喃念着莫韶光的名。
    想着初夜时两人为对方所奉献的珍贵心情,慢慢僵硬的身体放松了。
    方仲卿已经褪去衣衫,将她抱在怀里,很快地进入她的身体。
    虽然她很湿润的迎合他,也在他高潮爆发的那一刻贴着他颤抖,但这一次,没有快乐,也没有痛苦。
    包不像是强暴,一点也不像,因为她没有反抗,就算她反抗,方仲卿也未必会停止。这已经是一种支配的行为,她则像是一种服从的表现。
    他与她已是夫妻,这种行为只是他们生活中的一部分,这可以不需要爱,只要会吃、会睡、能走,便能应对。人的身体,本来便足以成熟得应付这一切。
    楚薇枫轻轻睁开眼,礼会到这一层,她突然感觉没有这么难受了,只是心里明白,她对这个男人所积下的怨,又加深了一层。
    然后,马车突然停了。
    方仲卿仓卒地缩手,脸上有些狼狈,楚薇枫则赶在车门打开之前,冷静地整理好衣服。
    不会太久的,虽然韶光会在地牢里拒绝了她,但她知道,那个男人定有说不出的苦衷。
    只要有机会,他一定会来接走她的。
    才是初夏,当头的烈日便已晒得人晕晕沉沉。午后方家偌大的园子,亦是一片慵懒景象。
    “妹妹。”
    楚薇枫的视线从湖上各色水禽移转过来,看见沈和颜抱着女儿走来,一旁宝妹打着伞,也恭敬地向她行了礼。
    她冷淡地点了点头。
    “这么大热天,一个人坐在这里,想什么?”
    她摇摇头,走下拱桥,迎了上去。三人走到了最近的一座亭子里。
    沈和颜怀里的女娃,手脚不停地挣动,嘴里咿咿呀呀的,似乎也在这燥热的气温里,欲眠不得安,粉嫩的脸颊,也被衣服闷得红通通的。
    见她瞧着心爱的女儿,沈和颜垂下头,怜爱地笑了。
    虽然自从婚后,方仲卿从没在她房内待过,但沈和颜早有心理准备,并没对楚薇枫有任何芥蒂,也不怀忧丧志,对所有人,仍是一贯的和善温柔。
    方家所有人里,她是楚薇枫从来不曾有怨的一个人。
    “你进门后,都还没抱过雅儿呢。”说着,把女儿小心地放进她怀里。
    软软的婴孩突然入了手,在怀里一沉,那么白净、那么香。方雅这女娃儿,轮廓像父亲,鼻子眉毛,有沈和颜的圆润秀气。
    楚薇枫的心颤了颤,突然把孩子塞回沈和颜怀里。
    沈和颜怔了怔,把孩子交给宝妹,要她先带方雅回房去。
    “我不会替他孕育后代,你别用孩子来打动我。”
    沈和颜如遭雷击!
    “妹妹,你知道你在什么吗?”她讷讷地问。
    “我知道。”
    “妹妹,两个月了,你心里仍有怨吗?”
    楚薇枫没搭腔,只是目光飘得很远。
    “我以为,你已经接受这一切了。”沈和颜叹了一口气。“这段日子,我瞧你和他,也处得挺好,看来,真是我想错了。”
    她依然沉默不语。
    “妹妹,你就不能试着去了解他?”
    楚薇枫无法对沈和颜发脾气,她轻轻挣开沈和颜的手,垂下眼眸。
    “他对你一直要求不多,妹妹,仲卿真的很爱你,你只要对他笑一笑,就可以让他快乐好久,你知道吗?”
    “我做不到。”
    “你可以的!你只是不愿意敞开心接受他,仲卿是个好人,总有一天,你会了解的。”
    楚薇枫望着她,突然不耐地开口:“我不是你,你怎能用你的想法一再左右我?知道吗?
    有一段时间,我真的很鄙视你,不是因为你的出身,而是你对方仲卿那百般容忍、曲意承欢的态度。后来,我想明白了,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爱人的方式,我不干预你,也请你别用你的想法来左右我,我已经找到在这里比较好过的方式,别试着改变我,没用的。”
    “你们在聊什么?”方仲卿的声音愉快地介入两人之间。沈和颜脸色难堪地站起来。
    “没什么。我先回房,看看雅儿睡了没有。”
    “和颜,怎么回事?”见她脸色不对,方仲卿看了楚薇飒一眼,后者只是紧盯着湖,没有闭口解释。
    “没什么,”她别过脸。“你跟妹妹聊吧。”
    “我瞧你们俩说得开心,怎么我才来,你就要走?”
    沈和颜摇摇头,挣开他急急走了。
    “她怎么了?”
    楚薇枫耸耸肩,一脸的漠不关心。
    方仲卿紧挨着她坐了下来,跟随于后的家奴,把几盘糕点放在石桌上。
    “这是你爱吃的桂花糕,尝尝看。”
    她看了那糕点一眼,并没有拒绝,取了一块放进嘴里。
    “这儿没你的事,下去吧。”方仲卿回头吩咐道。
    家奴领命而去。远处,一阵风袭来,吹皱了平静无波的湖面。
    吃完点心,楚薇枫抽下手绢.想将手指拭干净,未料方仲卿突然握住她的手,将她的食指和中指含入口内吸吮。
    楚薇枫一僵,井没有收回手,只是任他含着手指。
    “别这样。”她没有难堪和不安,声音平板无韵。“有人会看到。”
    方仲卿放开她的手指,才振奋的心情又低落下去。他们明明是夫妻呀!为什么她总显得见外生疏?
    两个月了,有她相陪的日子,过得是这么快,对她的迷恋。不但没有因为日日共处而减少,反而日益加深。
    但是,回报他温存相待的,是她稀微而冷淡的笑容,几乎感觉不出任何情绪。
    夜里每一次欢爱,她清香的身体在他怀间因激情而颤抖着,那不是假装出来的。每一次的结合,都给了他莫大的满足和喜悦,尤其她的低吟和激情中迸发的娇喘,总带给他好多的快乐。
    但为什么每一次结束后,即使他屏气凝神,仍掌握不住她逐渐飞远的心?
    “薇枫,这些日子以来,你对我难道没有任何感觉?”
    她的表情略显僵硬。“我是你的妻子。”
    “你真是这么想?”
    “当然。”她站了起来。“我累了,请容我回房休息。”
    他拉住她,给了她一个亲吻。柔软的唇,没有像晴空里的那种热情,方仲卿颓然将她放开。她的清亮眼眸像面镜子,照在他怒视的眼里,反射着自己的漠然。
    这样消极的抗拒,能撑到几时?连她都没有把握了。
    天虽未亮,但已经可以听到远处渺渺的鸡啼。
    发上凝结的水气淌落脸庞,楚薇枫疲倦地在温泉池里翻过身,吃力地站了起来。白皙的身子浸在白浊的雾气中,她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然后走了出去。
    天空,有一轮清明美丽的圆月。虽是夏日,夜风吹拂着微湿的发,仍令浑身泛起一阵寒意。
    方仲卿仍在床上睡得香沉。夜里激情耗去的体力,总是让他一觉到天亮。
    而她不是。纵然再累,她总会有意识地唤醒自己,走出房间,踏进温泉用热气奔腾的泉水,洗涤自己的身子。
    “妹妹!”沈和颜提着盏灯,站在矮墙外,惊异地看着她“我还以为我看错了,真的是你。”她站向前。“天还没亮呢,这么早你就起来了。你头发怎么了?”
    楚薇枫下意识地拨开一截湿发,冰凉的一滴水滚入衣领,令她皱眉。
    “你去泡泉水了?”
    她点点头,朝西厢房走去。
    “仲卿知道吗?”
    “我连这点自由都没有吗?”她突然反问。
    “我不是那个意思,妹妹。”沈和颜追了上来,直觉事有不对。
    她置若罔闻。
    “妹妹,我希望你心里有什么不痛快,可以告诉我。”
    “我告诉你又能怎么样?你能帮我?”
    沈和颜拉住她。“我们已是一家人,你何苦这么排斥我?”
    “我没有排斥你。我只是”她抿着唇,语气顿了顿,抬手拭去发上又一滴凝珠,才慢慢地开口;“不想怀他的孩子。”
    沈和颜手中的灯落地,火舌飞快噬了纸糊的灯罩,转眼间,光亮消失,除了眼前的房门里隐隐透出的微光,园里,一片沉寂。
    一直以为那日楚薇枫所说只是气话,如今看来,倒是真真实实的恨了。
    沈和颜掩住嘴,只觉得头皮一阵冷麻。她到今天才明了,撮和这桩人皆竖起大拇指称好的姻缘,是活活扼杀了两个相爱的人。
    她咬住唇,眼泪流了下来。
    “妹妹,你你这是何苦?”
    “我容许他碰我,是因为他是我丈夫,但是,我是绝对不会为他延续子嗣的。”
    “别说了。”沈和颜抽下绢子,替她拭去发上残留的水气。“天快亮了,回去再睡一会儿吧。等你一觉醒来,这一切都会过去的。”
    “你骗我,很多事,一旦错过,就不能再回头了。”她冷硬地说完,转身走回房间,甚至没多费心再看她一眼,便掩上门。
    回房的楚薇枫,僵硬地走到床前,盯着床上沉睡的方仲卿。
    她多渴望自己往日爱憎强烈的性格能再回来,那样她早就了断这一切,而不是这么矛盾消极地度日,虽然,方仲卿待她一直细腻温存,但那已经不能解开她对他的死结与怨恨了。
    方仲卿翻过身,大半片光滑的背脊裸露出来,她心念一动,伸手替他盖上了棉被。
    她的碰触惊醒了他,方仲卿困盹地睁开眼,见她站在床前,伸手把她拉上床,拥进怀中,抱得紧紧。
    楚薇枫没有挣扎。很多事,一旦开始了就不能当它没发生过,就像此刻,她不能否认,方仲卿的怀抱有多温暖。即使她拼了命地想要说服自己,这些都是迟早会消失的一场梦,但是没有用,时间累加在莫韶光离去后的日子,愈久,她就愈怕自己溺在另一个男人怀里,直到死去那一日。
    韶光,你在哪里?楚薇枫把手覆在胸前的伤口,酸楚地闭上眼。
    她已经学会不哭泣了,她执意把所有的眼泪,寄放在能再见到莫韶光的那一天。
    一场及时雨,驱散了连日来的暑热。
    虽是雨天,沈和颜仍是兴致勃勃地上街,她微胖的身子,已经让炎热关在屋里太久了。
    擎着伞,她要宝妹在车上照顾着方雅,自己走去了茶铺。
    大街之上,一只手突然在群伞熙攘之中扯住她的袖子,沈和颜大受惊吓,油伞跌落一旁,倾落了半肩的雨水。在看来人是谁后,她急忙咽下到嘴边的喊叫。
    “我只问你几句话就好,请跟我来!”莫韶光压低斗笠,显然比她还要谨慎。
    想到送她来的车夫就在后头,距离近得翘首便可看见,虽有伞作掩护,沈和颜还是急忙垂下头,不发一语地跟着莫韶光往一间杂货铺走去。
    铺子里顾客不少,并没有人对他们投来好奇的眼光,但沈和颜仍是万分紧张,不住打量着四周。
    “你找我到底什么事?”她为难地问。
    莫韶光摘下斗笠,那清瞿的脸庞满是关注。
    “她过得好不好?”
    沈和颜一僵!她怎么可能把事实转述给他?可是面对他那么急切追问的神情,沈和颜有些喘不过气来。
    “对不起,车子还在外头等我,出来太久,他们会担心的!”说着,她转身朝门口走去。
    “请你别走!”莫韶光拉住她,目光里满是恳求。“抱歉,我无意冒犯,请告诉我,好吗?”
    “别问我。”沈和颜情急说道:“她已经跟你没关系了,你问这些,有何意义?”
    莫韶光紧盯着她,久久,坚毅的眼神浮起一抹怜惜。
    “你不说,我也明白,她这么倔强的人,几个月的时间,怎么能轻易折服她?”叹息的语气里,有太多不言而喻的情意,听得沈和颜心中怅然。
    “只要你不打搅她,我相信,总有一天,她会适应得很好。”
    这些话,连自己听起来都觉得心虚,沈和颜咬着唇,不再多语,只是望着地板发愣。
    “我懂,只是”他颤巍巍地一笑。“有她在这儿,天涯海角,我哪儿都去不得呀。”
    沈和颜眼眶湿了,这种心情,她比谁都深刻,怪只怪,她是方仲卿的人。
    “我想请你,替我转一封信给她。”
    沈和颜惶恐地退了一步。
    “不!不可以!我我怎么可能会帮你?事情都走到这地步了,你该死心了!”
    “除了你,我找不到人了。”莫韶光苦笑。“你把信交给她,这会让她”他顿了顿,咬牙切齿他说下去:“从此认分地留在家,请你告诉她,她此生的幸福,对我,比什么都重要。”
    说罢,他把那薄薄的信笺硬塞进她手里,很快地走出了店铺。
    沈和颜揣着信,两手无端发抖着。天!她做的事,无疑于背叛,要是仲卿知道沈和颜惊喘一声,把信揉进袖里。
    她的心跳得好急好乱,从店铺到走回车上,几乎耗掉她一身的力气。
    一回家,沈和颜连半身湿衣都没换,就直接奔去了西厢房。
    “妹妹!”
    楚薇枫从书桌上抬起头,看着她诡异地关紧门,并把身体挡在门前。
    沈和颜一脸青白,与她平日的端庄稳重全然不同。
    “什么事?”放下书卷,楚薇枫下了躺椅,忍不住出声相询。
    沈和颜看着她,突然转过身去,头抵着门。不行!她不能任冲动驱策自己做这件事,这是不对的!把信交给薇枫,万一出了什么乱子,仲卿绝对不会原谅她的
    “和颜姐,到底发生什么事?”
    “没没什么!”她慌张地摇头,捏着成团的信笺,然又开门跑了出去。
    “和颜姐?”她追到门口。“一定是很要紧的事,你才瞒着他走这一趟,是不是?”
    沈和颜背脊一僵,眼前浮起莫韶光恳切的脸庞。
    天涯海角,哪儿都去不得!如此困境,她也会感身受,既然这样,她有什么资格斩断他这一点希望?
    迟迟疑疑地走回,她别过脸,狠下心似的把信放在楚薇枫手上。
    “这是”
    “莫韶光给你的,我今日在街上遇到他了。”
    楚薇枫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这团信,她抬起眼,见沈和颜痛苦地点点头,她才忙不迭拆开。
    不会错的,这是他的笔迹,楚薇枫狂喜地展开信,一字一句地仔细看着,可,当她看完,只觉一阵晕眩。
    楚薇枫扶着柱子,浑身不断抽搐,颤抖的手把信紧紧掐成一团。
    见她这模样,沈和颜不免心惊。
    “妹妹!”
    她揪住沈和颜:“真是他交给你的?”
    “是的。”
    “你骗我,他不会写这种信的!”楚薇枫摇头,突然把信狠狠给撕了,多日不见的眼泪来得又急又猛,一下子什么都看不清楚了,撕掉信的两手,只是死命地攫住红柱,一头撞了上去。
    沈和颜尖叫一声,心里又悔又急地冲过去拉开她。
    楚薇枫只是哭,什么都不说。
    在她心里,始终都是跟他最亲的,就算她跟了别人,心里头的这分亲,从来没变质,为什么他不能像她一样勇敢,坚持等下去?
    莫韶光永远都不会来接她了,信上,他说要离开燕州了,要她绝了等他的念头,还说今生今世,他什么都不求,只要她快乐地活着。
    就在他离开后整整一百日,他让她所有的等待全变成一场空!
    那场大雨的午后,楚薇枫完全变了个样。
    原来就不多话的她,变得更加安静了,对人,也几乎到了无视于其存在的极度冷漠。大部分的时间,楚薇枫总是动也不动地窝在床上想心事。
    行动上,她更少踏出西厢房的院子,食欲全无、睡不定时,日夜颠倒,整个人总是昏昏沉沉地躺着,这种情形,让她人迅速消瘦了下来。
    多数时候,她甚至相信,在未遇见莫韶光前,她数着日子等待死亡来临的滋味也比这样好过,至少那时,她不是狠狠伤过心的。
    方仲卿心焦如焚,不明白好端端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变了样?他想请大夫过诊,但楚薇枫坚决不让任何生人靠近她半步,询问过府里上上下下所有人,包括沈和颜,都问不出所以然来。
    没人比沈和颜更清楚这其中的缘故,但她什么都没敢透露。方仲卿对她那份珍爱之情已淡,剩下的只有一份信任存在,她自然不能把那日的事说出口。
    虽然她对楚薇枫的消沉是万分忧虑,也后悔为莫韶光传了那封信,以致才弄成今日不可收拾的局面,但木已成舟,她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抱着一份愧疚之心,日日上西厢房,主动为楚薇枫打理一切。
    也会在私下无人时苦口婆心对她劝了又劝,但楚薇枫像是绝了心什么都听不进去。
    直到,某日晨起,楚薇枫突然觉得胸口没来由地涌起一阵恶心,她踉跄跳下床,找出痰盂,吐出胃里所有的东西后,才惊觉身体已在她未留意期间,悄悄起了变化。
    思及怀孕的可能,楚薇枫周身一阵冰凉。一种恐惧袭心,她不住埋怨自己,为什么如此大意!一个早上,她一反连日来的消沉,原来想这么消极的念头突然没了,满脑子的思虑,全绕着这突来的变化打转。
    眼泪滚下楚薇枫苍白的脸颊,她突然高举拳头,用力地、发狠地,重击自己的小肮,一次又一次。
    这绝不是她的宿命!她紧咬牙根、忍着痛楚,就算莫韶光不要她,她仍有权利决定自己该怎么活!
    现实已够残酷,不需再有一个无辜的孩子跟着她受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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