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桌上放着两个精美的礼品盒,拆开后一个是手机,一个是皮带,可能总共也花不了多少钱,但却是人家的一番心意,郭文哑然失笑地拿在手里,正想着是不是给黄玫去个电话说声谢谢,办公室的门砰一声撞开了,只见黄玫着急忙慌地跑进来,又激动万分地将门关上。
    郭文知道自己今天气色不佳,预示着将要再次迎来仕途上的一次挫折,他看着黄玫不安的神情,反倒是微微笑了起来,晃晃手里的东西柔声道:“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脸上喜色一闪而过,黄玫跑过来趴在桌上,神秘兮兮地说:“二郭,秦镇长回来了,刚下车。”
    “是吗?”郭文心中叹息,看来这一劫算来算去,最后还是要应在秦海身上了,假装不在意地说道“回来了不是挺好的嘛。”
    黄玫愣了愣,焦急道:“你不是想找秦镇长谈谈工作的事情吗,你得抢在阎宁的前头才行,不然还不知道他这坏蛋怎么编排你么。”
    看着黄玫患得患失的模样,郭文晒笑着安慰道:“我还以为多大个事呢,呵呵,瞧你紧张成这样。”
    郭文的玩笑话并没有让黄玫觉得轻松些,娇滴滴地撅着小嘴说:“人家跟你说认真的秦镇长回来了,阎宁坏心眼最多,肯定要说你坏话的,万一秦镇长听了他的谗言”
    八成还真就被黄玫给说中了,不过,也可能秦海压根就不想启用自己。
    见她如此紧张自己,郭文心中感动,伸手挠了挠她的头“傻瓜,我命由我不由天,更何况是区区一个阎宁?你别瞎操心,我不去算计别人就已经很不错了,还怕别人来算计我不成?”
    听郭文说得自信满满毫不在乎的样子,黄玫终于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觉得这应该就是关心则乱吧。
    “这手机好看吧,是我挑了好几家铺子才找到的哦。”黄玫恢复了以往活泼的性格,跑到郭文身边手把手教他如何使用,而对那条皮带,连眼神都不敢往那边去,因为她曾听人说过一句话,如果你给一个男人买皮带或者刮胡刀,那你九成九是喜欢上他了。
    门外走廊脚步声渐杂,郭文可不想被秦海将他们孤男寡女堵在办公室,起身对黄玫说道:“可能是秦镇长来了,你帮我整理一下文件,我出去看看。”
    到了外头走廊,瞧见一行人说着话朝这边而来,当间一个三十刚冒头、黑瘦短发脸型瘦削的中年男子便是镇长秦海,他比前段时间显得更加精干简练了。
    秦海停住脚步,目光落在迎上来的郭文身上,他嘴角微微上翘,先是用力握住郭文的手,不等郭文开口说话,笑着对身旁的耿玉林说:“听说,出名难缠的马刺头。都对我们小郭服服帖帖了?嗯,看来我不在的时候,小郭还真是做出了点事情的,一表人才啊,给我当助理,反倒是有些委屈,呵呵”郭文沉稳地表示了自己的谦虚,心里已经有了准备,无论秦海把自己夸到天上去,到最后也不会有什么意外惊喜。
    去秦海办公室的路上,简明扼要地将他出差这段时间自己的工作说了下,当然也没忘从耿玉林到马万里,凡是打过交道的都夸上一遍,最后自然而然给秦海戴了顶治下有方的高帽。
    这番良苦用心,郭文也没奢望会有什么好效果,只是为了将来打打基础罢了。
    果然,秦海只是随意地应了几句,到了办公室门口并没有让郭文跟进去“大家都说小郭你干劲十足,看来是不假呀,呵呵,这样,我先跟阎主任谈点事情,一会我再找你好好聊聊。”
    回到办公室黄玫已经偷偷溜走了,郭文静静地坐在椅子上,胡乱翻着今天的报纸,心里头七上八下说不出是啥滋味。
    一如面相气运预示的那样,与秦海的谈话平平淡淡乏善可陈,与其说自己是他的助理,不如说他是真的将自己当成了一位常住的客人。
    郭文死马当活马医地提出想多干点工作,秦海倒没有刻意隐瞒,直言不讳地说阎宁的基层工作经验比较丰富,日常事务暂时由他来处理比较好,挂靠的两个村也由他负责,如果郭文真的迫切想要上手的话,可以先协调各办公室,帮助耿玉林抓好镇上的市容市貌建设。
    虽然一早已经算到了这个结局,但郭文心里还是难免失望,不过他没有忘了耿玉林上次的苦口婆心,表现出年轻人应有的积极和进取心,煞有介事地表态一定完成任务。
    秦海自然免不了要声形并茂地鼓励一番,说市容建设是如何重要,是如何关乎民生大计的要务,让郭文一定要尽心尽力把它抓好搞好,为东平县的其它乡镇竖立一个典范。临末了似乎觉得意犹未尽,又告诉郭文说镇里的工作非常繁杂,这人一口肯定是吃不出个胖子的,让郭文要多看多听多学,努力打好扎实的工作基础、熟悉各方面的政务,今天是市容建设,明天就可能是安全生产,总之一句话,以后会逐渐将阎宁手里的事务移交给他负责,算是给郭文画了个美好的大饼。
    破旧的春兰空调呜呜往外吹着白气,靠在藤椅上的耿玉林并未觉得半分清凉,最近他总觉闷热烦躁,仿佛胸口有一团火,灌多少凉水下去也浇不灭。
    两根满布老茧的手指用力地捏着太阳穴,脑袋里轰轰响个不停似乎要炸了似的,耿玉林头疼,即有身体上的原因,但更多却是心理上的原因。
    他头疼郭文的工作安排,头疼秦海对郭文的态度“在电话里说好了让郭文负责工商所的事务,怎么突然又变成市容整顿了?看来,哪怕得罪徐嘉忆,你也是一点机会都不肯给郭文啊,难道,他真的没有任何背景?”
    耿玉林最头疼的还不是这个,而是这次县里的会议,本该由他与秦海参加,结果却是近水楼台的关伟权代替了自己。
    头疼的事太多,一件两件得慢慢梳理才行,耿玉林用力呼出口浊气,感觉喷到手上都是热乎乎的“关伟权是秦海的嫡系,上次硬生生抢了徐嘉忆的功劳,气得徐嘉忆一怒之下请了两个月假,到现在还没回来。这回又越俎代庖出席了本该我去的会议,看来他是有心接秦海的班,秦海也有心把位子传给他呀。”
    这些都是一缸醋、一缸酒非常分明的事情,耿玉林知道自己想再多也是徒劳,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跑霍书记的路子,有可能的话,跟徐嘉忆联手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华光公司是她费尽心机好不容易才拉来的投资,结果临门一脚却被关伟权给抢走了,这口气她肯定咽不下,两人已经势成水火。
    想到徐嘉忆,不由再次想起郭文,耿玉林眉头越皱越紧拧在了一起“会不会是阎宁没听我的劝告,在秦海面前恶意中伤郭文,让秦海又改变了原来的主意不对,别说是阎宁,就是我,三言两语也无法让秦海改变计划,这里头肯定别有隐情”
    耿玉林头疼欲裂,抬手在脑门上拍了几掌,还别说,这几掌一拍下去,脑海灵光乍现“会不会在县里开会的时候,有人跟秦海说了什么,关于郭文的背景莫非又有了新的说法是了,肯定是这样秦海这样的安排很明显了,既不能重用,又不能闲置,搁在这好生养着,等到了时候再还会给县里”
    想通了这点,耿玉林精神稍稍振奋了些,忽然他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嘴角慢慢扬起一丝冷笑“好一个秦海,我还奇怪你怎么一回来就找阎宁谈话,原来不是阎宁没听我的话,在你面前恶意中伤了郭文,而是你不想因为工作安排的事情把郭文给得罪了,所以找了阎宁这个替罪羊,好手段,真是好手段啊!”
    对于做了替罪羊,阎宁没有任何自觉,得瑟着二郎腿享受同事和下属的贺喜和恭维,是啊,郭文算什么,一个刚出校门什么都不懂的菜鸟罢了,秦海想要搞好工作,还是得靠我这种脚踏实地业务娴熟的骨干啊,呵呵,协调各部门抓市容建设,说好听点是助理,说不好听那就是吃白饭的,大桥镇巴掌大一个地方,再折腾又能搞出啥成绩来,有句话说得好,穷山恶水出刁民,小商小贩、菜农瓜农之流不是学校的学生那么好治理的,郭文啊郭文,你要是识时务,还是跟以前一样老老实实待着吧,你要是不自量力真想弄出点动静来,哼哼,我等着看你的好戏!
    秦海貌似重新分配了一下工作,其实跟最初的安排没有任何本质的差别,阎宁感觉自己半边屁股已经坐在了副镇长的位上,只要等年迈的唐涛一退,无所事事的郭文走不走都无所谓了,年不过二十六能到副科,勉勉强强也算是不错的开始了。
    什么是嫡系?嫡系就是你聚赌**、偷别人老婆也不会避着的那个人。
    毋庸置疑,关伟权就是秦海的嫡系,别人不能问、不敢问的话,他揪着腮帮上又短又粗的胡茬,连眼睛都没抬一下就问了出来“你怎么给郭文安排了这么个事?”
    翻阅手中的报告,秦海不以为意地说道:“怎么,你觉得不合适?”
    关伟权点点头“伏镇彪话里头的意思应该很简单呀,这个郭文来历不明,好吃好喝供着就是了,少给自己找麻烦。”
    “伏老副县长也是个边角料的角色,不能完全听他的,我们得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秦海着重了“老”和“副”两个字,见关伟权欲言又止,笑道“你跟徐嘉忆之间也并非完全不可调和嘛,不用因为这个就想着一点权力都不给郭文,毕竟,我们的目光得放长远些。”
    关伟权也不辩解,讪笑道:“唉,本来我还想拉拢一下郭文的,哪知道狐狸精真是无孔不入。”
    “想拉拢他的你又不是头一个,你还是把注意力放到与华光公司的谈判合作上来吧。徐嘉忆也好,耿玉林也罢,有我在,他们翻不了你的船。”秦海端起热茶喝了一口,清清嗓子道“至于郭文,县里说不能重用,也没说完全不能用,万一他真是大有来头,我们把他晾着也不好,随他去吧,整顿市容一没油水、二不会出成绩,三不会出岔子,掀不起什么风浪的。”
    关伟权笑容诡异地点点头“老秦,你现在越来越让人畏惧了,一个电话就把耿玉林搞得昏头转向。他估计想破脑袋也猜不到,你不仅没有降一个档次使用郭文,反而是卖了一个人情给徐美女。这样一来,他估计对郭文的心思也应该淡了些吧,或许,还会因此主动去拉拢徐美女也不一定哦。”
    “我那只是口误,哪有你说的这么多道道。”秦海假装无辜地耸耸肩,咯咯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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