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雅的旋转餐厅,抒情的钢琴声缓缓流淌,如山间潺潺的清泉,湛楚非如坐针毡地端坐着,礼貌地微笑着,笑得生涩含蓄。
    相对而坐的这一位湛楚非也搞不清楚这又是哪家的名门淑媛,精致得无可挑剔的五官,加上专业而细致的妆容,宛若脱俗仙子,可就太脱俗了,太完美了,湛楚非不得不跟着她的淑女步调生生地扮演几代绅士的风范,心里已是叫苦不迭。
    这已经是回来后的第几次逼上梁山了?在几番逃之夭夭之后,奶奶索性将人往家里领,在无不热闹的同时,也无不尴尬,只得向奶奶弃械投降,乖乖地接受一次又一次的相亲安排。
    不过这奶奶还真会选人,还真够贤淑文雅的,雅得笑不露齿,不多言,不多动,湛楚非看着隔着帘曼的邻桌男女,有耳磨厮语的;有小声讨论的;有打情骂俏;也有正经议谈;就没有像他们这对这样一直保持着坐如钟的姿势,只含蓄微笑,却相对无言。
    湛楚非在悲天哀叹的同时,开始同情起曾经的小叔,那会儿小叔也是被这样赶上梁山,做一名视死如命的英雄吧!真是风水轮流转,没想到若干年后的现在轮到他上断头台,只是他没有小叔的淡定从容,现在还真是水深火热,再这么下去他都快坐出脊椎病了。
    在餐厅的另一个角落,李朝与林夏抒相对而座,没有像餐厅里的双双对对,即使不亲密粘合,也脉脉含情,相反他们只是客套而生远地相视坐着,跳簇的烛光映在林夏抒的脸上,眼波流转间,那一股淡淡忧郁轻轻扫落,李朝有些内疚,握住她的柔若无骨的手:“对不起,你家里出事时,我刚去出差,没帮上你的忙。”
    林夏抒浅浅含笑“已经没事了,你帮我的已经很多了。”随后又慢慢地抽回手,端起杯中的咖啡。
    李朝还想说什么,林夏抒微微侧过脸,望向窗外的天慢慢地沉落下来,白天的浮躁渐入尘埃,让人不禁沉思过往的对与错,可是城市里依旧的灯火缭乱,依旧的车水马龙,依旧的人来人往。哪里又有一片宁静地地方?其实喧嚣城市又何须需要如此庸人自扰的沉思过往,一切都已尘埃落定,故事中的人不管以什么方式,什么形式终究都各归各位。
    从餐厅出来,初冬的风吹过来,不自禁地让人打了寒战,不知何时飘起了点点碎碎的雪子,打落在脸上,如肌肤划破般的冷疼,李朝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披在林夏抒身上。
    林夏抒在回头转眸间,看见也刚从餐厅出来的湛楚非,身边还有一位娇弱细致的女伴,目光在空中毫无预备地交接相触,也只是牵强一笑,李朝也适时看到了湛楚非,走过去打了招呼,林夏抒站在李朝的身后也礼貌地和湛楚非身边的女伴微笑示意。
    曾经触手可及的恋人,曾经以为的一辈子,若干年后岁月的沉淀,故事的冲淡,终究是各不相干的两个过路人,只是剩下这不淡不咸的一个微笑,一个招呼,一个转身,一个告别,过程不过是恍然间的一场梦起梦落,走到故事的今天还有谁会对它念念不忘?那就是受伤的最后一个。
    在各自转身向不同方向背驰而去时,林夏抒不由自主地做最后一次回头,却意外地与刚回头而望的湛楚非相视而触,可却已经是越来越远的距离,这一段距离是他们谁也没有勇气走过去,没有能力去跨越的距离。
    好吧!就这样吧!就当是又做了一次多余的告别,就当时为过去的故事做一次永久的封印。不管曾经是以什么方式,什么心情,甚至带着不光彩的目的,但终究是爱过一场,只不过到了现在只是恍然一梦。
    雪子漫扬地飘落,划过的脸有雪水流淌,与温热的液体一起滑落,渗入嘴角是涩涩的苦味。
    湛楚非将今天的女伴送回家,在女伴含蓄的依恋中,不是不懂其中的涵义,只是给不了,就不想去搅乱他人的一湖平静,在最后挥手道别时礼貌地说道:“沈小姐,再见。”
    开着车独自在这座繁华如梦的城市大道行驶,想起第一次陪着乔心言试车,那种惊心动魄的余震还回荡在心间;第一次用自己的唇去亲吻她的那抹柔软,唇齿中久久散不去的余香流连;第一次拉着她的手进入影院,对她说:心言,如果有一天你记不起我,我也会一样爱你的;第一次在熙攘的人群中重新握住她的手,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是刻骨的
    记忆在这里断节,又迅速跳跃到另一个镜头,那一次在巨烈的疼痛与迷糊中醒来,第一眼看到盈盈含泪的另一张脸,那时的阳光灼灼闪烁,打耀在林夏抒的脸上,如万颗碎砖般点缀,虚幻地恍若梦中,然后她看着他破涕而笑;在接下来的每日每夜里,她伴着他走过最难最痛的日子,那时她的手总是那么柔软温暖,她的笑也如一抹冬日里的阳光,暖暖的幸福着,温暖着。
    只是现如今,一切的一切都落入故事的尾声,沉淀在记忆的井底,拿出来只是回忆?还是
    雪飘得越来越大,如聚似散,漫天飞舞,落在与窗前细碎的点点,来不及化散的雪花,漫漫地覆盖在车窗前,终究是挡了前面的视线,终究是看不清的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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