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海川的愤怒之情溢于言表,路鸣和方啸两人彼此对视了一眼,路鸣无奈道,“韩东局长跟李副书记的关系非同一般,有他帮李明波掩盖,其他人根本没办法,交警队的人说到底也只是办事的,韩东暗示下来,他们也不敢违逆。”
    “当权力没有受到有效的监督和制约,产生的后果就是如此可怕。”黄海川捶了下桌子,看向方啸,“政法委书记不是许江吗,他就对这些情况一无所知?”
    “黄县长刚来溪门,难怪会对溪门的情况不清楚,许江书记虽是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但实际上他的话语权十分有限,韩东这个公安局长不见得就会听他的,特别是韩东能坐到这个位置,是得益于李副书记的帮忙,所以韩东和李副书记走得近,许江反而有点指挥不动韩东,何况李副书记不论是在县里的排名还是影响力,都远远超过许江书记,因此韩东对许江这个政法委书记根本就是阴奉阳违。”
    “好一个阴奉阳违。”黄海川顿了顿神色,“看来我们应该找许江书记谈一谈。”
    “就怕许江书记不想掺合其中。”方啸叹了口气,“上一次的事故,我就有私下找过许江书记,毕竟许江书记才是主管政法的领导,由他出面给韩东施压的话,才是名正言顺,可惜许江书记也有所顾虑,并未表态。”
    方啸并未说出这里面可能有他自身的因素在里面,他之前是县长常勇提携起来的,别人自然而然的就将他划归到常勇的阵营里面,如今常勇一出事,常勇身边的人也是树倒猢狲散,他这个副县长被刻上了常勇的标签,在县里面也是不受待见,原本常勇在的时候,他说话还有不小的分量,现在常勇出事,他在县里面基本上就成了边缘化的人物,在这种情况下,方啸也能理解许江不想跟他靠的太近,特别是要跟县委副书记李绍同正面对抗,他这样一个被边缘化的副县长在许江眼里,自然也是没啥分量,许江不表态,其实才是正确的选择。
    “不管怎么说,都应该找许江书记谈一谈,看看他是什么态度。”黄海川皱了皱眉头,望着方啸和路鸣两人,黄海川疑惑道,“我一直没弄清楚一个问题,李明波到底是干什么工作的,他哪来的钱买得起这么一辆昂贵的法拉利跑车?”
    “李明波是在县里面最大的一家私营企业万隆纺织公司里挂着副总经理的头衔,我有私自去调查过,那辆跑车并不是他的,而是万强的。”路鸣解释道,“万强是万隆纺织董事长万智的儿子,跑车是万强买的,也是记在万强的名下,但跑车一买来基本上就是李明波在开,完全就像是李明波自己的车子一样,我怀疑这根本就是万家对李明波的变相贿赂,只是他们这一手玩的漂亮,我们想从经济问题上下手的话也无从查起。”
    “哦,原来如此。”黄海川点着头,心里略有所失望,他原是想着从那辆跑车上下手,肯定也能揪住李明波的问题,却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些门道。
    这一顿饭一直吃到了晚上八点,黄海川才同方啸和路鸣两人告别,将黄海川送上车,目视着黄海川离去,路鸣脸上第一次有了几分希望,“方县长,这次有黄海川一起出力,或许能将李明波这个无法无天的纨绔绳之以法也不一定。”
    “或许吧。”方啸点着头,“黄海川毕竟跟我不一样,他去找许江,有可能许江的态度会转变,黄海川背后是周明方,许江肯定要权衡一番。”
    第二天中午,11点多的时候,黄海川从县里面出来,坐车来到了县汽车站,在出站口遥望着。
    规模不大的溪门县汽车站,客流量有些少,除了跟溪门县本身流动人口不多有关系外,亦跟现在不是节假日有关系。
    每每有一趟宁城到溪门的班车进站,黄海川都会认真观望一番,直至从车上下来两个熟悉的身影,黄海川脸上才露出了笑容,笑着迎了上去,朝过来的两个人打着招呼。
    来人是江海日报的副主编王晨以及江城日报的专栏作者江枫,也是黄海川上次通过曾静认识的两个朋友。
    “王先生和江小姐都还是第一次到溪门来吧。”黄海川边笑着请两人上车,边问道。
    “刚到宁城的时候,我还感叹江城一日不日一日了,人家宁城在跑步前进,江城则是在原地踏步,现在一到溪门,我就感觉到了中西部地区。”王晨笑道。
    王晨和江枫两人坐在了后面的位置,黄海川自己坐在了副驾驶位置上,上次见面,他就观察出王晨对江枫有意思,黄海川也不想跟两人挤在后面当电灯泡。
    “这次请你们两位大记者来,可是有事要你们帮忙,王先生和江小姐可得仗义出手。”黄海川转头笑道。
    “黄县长,昨晚你在电话里可是跟我们说有我们感兴趣的新闻素材,今天要是让我们失望了,我们可就立马坐车回去了。”江枫笑着开玩笑道。
    “你们放心,一定会让你们感兴趣的,到时候说不定你们还呆在溪门不走了。”
    “是嘛,那我可拭目以待,黄县长要是骗了我们,那咱们的交情归交情,可别怪我们不帮您哦。”江枫笑道。
    车子在溪门县的成功大厦前停下,王晨和江枫都是从省城来的大记者,黄海川又是找两人帮忙,自是不会吝啬,将两人请到了溪门最好的酒店来。
    “也就这么一栋大厦看上去还像样点。”王晨抬头看着颇为气派的成功大厦,笑道,“这让我感觉到这座小县城里有一些现代化的气息。”
    “这一带是溪门县最繁华的商业区了,这栋成功大厦更是整个溪门县的门面,要是连这里也让人看不过去,那溪门县可就真的没有拿的出手的地方了。”黄海川笑道。
    “看来黄县长是准备先用糖衣炮弹来攻下我们了,一来就请我们到这里最好的酒店,可着实让我们受宠若惊。”
    “江小姐可别这么说,皇帝还不差饿兵呢,何况我还是求你们办事。”
    几人说笑着进了大厦,这里最好的溪门大酒店就在这栋成功大厦里,也是溪门县唯一一个上了档次的酒店。
    “这里跟省城不能比,虽然是溪门最好的酒店,但拿到省城,也是上不了台面,两位就将就一下。”黄海川朝两人笑着道。
    “黄县长可别把我们说的穷奢极欲一般,我们的身份看着光鲜,但日子可也是过的不富裕呦,平日里要是能天天下馆子吃就很不错了,可没想着整天能上大酒店吃,今天托黄县长的福,我们也饱饱口福。”
    “江小姐说这话我可不信,你们这些大记者,到哪都是受巴结的对象,谁都怕了你们的笔杆子,可没人敢得罪你们,无论到什么地方,可都是要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们。”
    “那要怎么看了,当记者也是有风险的,特别是那些在一线采访的记者,有些更是会受到人身威胁,没你们想象的那么好,特别是想当一个坚持原则的记者,在这个系统里面就更不好混了,要么随波逐流,迎合权贵,那样生活能过的舒舒服服,要么就做一个有良知的记者,用自己力所能及的力量去做一些该做的事,那样的话,日子可就过的不安稳咯,说不定哪天横尸野外都有可能。”江枫笑着摇头,神色有些淡漠。
    黄海川同样沉默了下来,记者的职业,天生就有一种神圣的使命感和责任感,他们能用小小的一支笔发挥出巨大的影响力,帮助到很多人,但正是这样一个必须要充满正义感的职业,同样饱含着许多艰辛和困难。
    “我记得有一个朋友曾经同我说过,赚钱的事,没一样是轻松的。其实,工作又何尝不是如此,工作就是为了赚钱,想要养家糊口,也没一样是轻松的。”
    “所以说嘛,我们这些看起来光鲜的记者,其实也不外乎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车奴房奴而已。”
    “一般人想当车奴房奴可还当不起,现在欠钱的才是老大。”
    中午吃完饭,黄海川亲自跟着王晨和江枫两人来到了棚户区,吃饭的时候,黄海川跟两人说了个事情的大概,相对于王晨的沉默,江枫则表现的有些义愤填膺,以至于王晨还在一旁笑说江枫,“你当记者也好几年了,社会的阴暗面又没少见,还改不了这个嫉恶如仇的毛病,一听到这种事便怒发冲冠。”
    江枫当时即反驳,“见多了不代表就变得冷血了,只要还是个有良知的人,听到这种事就该表现出正常人该有的愤怒,我已经算是足够克制了。”
    车子往县城西面的棚户区开去,江枫似乎仍然没法消除心里的愤怒,在车上对黄海川道,“你们溪门县大大小小领导十几个,难道一个个都如此冷血绝情了?对生命就如此淡漠?”
    “溪门县的情况有些复杂,我也是初来乍到,在县里面也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才会想借用你们媒体的力量。”黄海川无奈道,“目前的情况是能管的人不太想管,想管的人又没足够的能力管。”
    “溪门县的县委书记是谁?依我看,县委书记当到这份上,也该早点回家养老去了。”江枫撇了撇嘴,心直口快道。
    “小枫,这种话可不能乱说。”一旁的王晨脸色一怔,随即轻声呵斥道。
    “没事,江小姐也是性格比较直爽而已。”黄海川笑了笑,他来县里的时间不长,跟汪东辰的接触有限的很,对其不甚了解,黄海川不知道汪东辰到底是受下面蒙蔽,不了解这事,还是知道了但却故意采取不作为的态度。
    “汪东辰和李绍同。”黄海川脑海里来回的想着这两个人,陷入了沉思当中。
    车子到棚户区的时候,何齐已经先在了那里,见黄海川下来,何齐忙迎了上来,“县长,已经弄清死者的家属地址了,现在立刻过去还是?”
    “现在过去吧。”黄海川点了点头,指着王晨和江枫两人道,“这两位是从省城来的报社朋友,下午你就好好接待他们,有什么事就立刻给我打电话。”
    黄海川说着转头对江枫和王晨歉意道,“下午县里有个会议要开,我让小何带你们过去,我开完会立刻过来跟你们汇合。”
    黄海川同江枫和王晨两人道别,回到县里开会,下午县里要召开常委会,讨论棚户区改造事宜,黄海川作为县委常委,没办法缺席这个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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