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涛驻地。
    传送阵前。
    天还蒙蒙亮。
    便早已立着一个个炼气境修士的身影。
    这些修士中,有的是身着红黑袍的天门教修士,有的则是左道修士,泾渭分明地立在了传送阵的两边。
    只是不管是左道修士还是天门教修士,面色都不太好看。
    他们都是天门教特意保留下来的,有着不同价值的修士。
    各自有不同的才能,但大多在战斗方面并不擅长。
    然而到了此刻,却都不约而同地收到了天门务令的消息。
    命令他们,必须前往东圣驻地,参与对香火道修士的反击。
    尽管天门务令的措辞似乎显得天门教占据了优势。
    但大家都不是傻子,连他们这些后方修士都不得不派上前线,天门教的情况到底如何,大家大致也心中有数。
    如今左道修士一个个人心浮动。
    若不是碍于神魂气息被寄灵签录下,一旦逃走便被视为叛教,恐怕此刻早已有人逃走了。
    哪怕是那些天门教修士,也同样有人暗怀心思。
    只是在寄灵签的威慑下,无人敢于将心思道出。
    但在无意的对视,和相顾讪笑中,却都能看出彼此的心虚。
    包超也同样身在其中。
    身为修行界中内极为稀少的灵厨,尽管教内需要灵食的人不多,但分到他这里的修士还是有一些的,也因此,借着给这些修士炼制灵食的时候,他也从中得了不少的好处。
    多年苦修,如今也只差一步,便能达至炼气十层。
    在如今剑涛驻地留守的左道炼气修士中,也算是靠前的存在了。
    因此身边倒是围拢了不少人。
    都在和他攀附着交情,约定到了东圣驻地后,便跟在他手下讨活。
    身为灵厨,虽说也不事战斗,但相比起他们这些烧丹炼汞、画纸泼墨的修士来说,经常接触血腥的包超,无疑已经是其中翘楚。
    更能获得他们的信赖。
    包超倒也应付自如,置身于往日不太瞧得上他的修士人群中,挥斥方遒、谈笑风生,丝毫不见往日处理灵兽时的邋遢腥臭。
    只不过谈笑中,他却不时地抬头,看了看远处,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包道友这般频频望去,莫不是在等哪位坤修?”
    有自恃和包超关系亲近的修士,调笑道。
    然而让此人意外的是,包超的脸上却陡然沉了下来:
    “道友还是莫要胡乱开玩笑!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此人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
    “呵呵,道友说笑了……”
    周围修士也连连打圆场。
    然而包超却是完全不给面子,面沉如水道:“好教道友知道,包某等的是位筑基前辈!若是再听到你胡言乱语,莫怪包某不认你这个朋友!”
    闻听此言,打圆场的人顿时便不说话了。
    刚才开玩笑的修士,也不禁暗自有些后悔自己嘴贱。
    如今情形,若是能得到一位筑基修士的庇护,那可胜却无数狐朋狗友,这些道理,大家都拎得清楚。
    很快,负责传送阵的修士终于就位,传送阵也在他们的主持下,开始运转起来。
    教内修士们,大多都急匆匆坐着传送阵走了。
    他们毕竟是教内弟子,与不少高阶修士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如今自然急着赶往东圣驻地,一来打探消息,二来也是找找关系,避免自己被真的安排到了最危险的地方。
    而左道修士中,一些或是有能力,或是擅长拉关系的修士,也都早早踏上了传送阵。
    包超倒是没急着走。
    天门教里,由于他灵厨的身份,固然也认识一些筑基修士。
    但却都没有和那位来的亲近。
    毕竟,对方跟着自己学习灵厨之道,两人也算是半个师徒关系了。
    当然,包超倒也不敢真提。
    只不过以他多年看人的经验,却是觉得与其抱那些不太熟悉的筑基修士的臭脚,随时有可能被一脚踹开,倒不如跟在那位身边。
    好歹对方看起来不像是那般人。
    只是让他失望的是,等了大半天,连跟在他周围的修士都有几人按捺不住离开了,他却仍然没有见到那位的身影。
    “奇怪……不应该啊,我前两天还去给他送灵料来着。”
    包超心中困惑。
    但眼见着周围修士们看向他的隐晦的怀疑之色,微微犹豫,他只好满怀失望地带着众修士,也踏上了传送阵。
    半日后,黄昏。
    一道身影匆匆落在了传送阵前。
    一身看起来并不出奇的普通法袍,面容也同样平平无奇,只是却给人一种安宁平静之感。
    正是王魃。
    他倒没有忘记时间,只不过由于碧水灵龟们下的一批灵龟蛋终于孵化出了一批新的龟苗子,他忙着盘点,最终才来晚了些。
    “还好,不算来得太迟。”
    王魃微微露出庆幸之色,随即也便和其他后来的修士们,一起踏入了传送阵中。
    ……
    东圣驻地。
    坊市传送阵。
    伴随着一阵剧烈的灵力波动。
    一群修士从传送阵中走出。
    旋即便各自飞向了不同的方向。
    王魃置身其中,倒是没有急着走,神识一扫,面容却不由得微微凝肃了几分。
    不远处的石洞居里,上次是十室九空,如今却已经几乎看不到闭着的洞府。
    木楼居里也变得悄无声息起来。
    灵水独院倒是由于灵气浓郁,被修士们占据,但也一片寂静,似乎都在忙着修行。
    坊市比之前又拓宽了不少,人烟却更密集。
    高阶炼气修士并不鲜见,甚至也不乏筑基修士的身影。
    然而在坊市的上空,却仿佛笼罩了一层无法形容的阴影。
    气氛压抑得可怕。
    “东圣驻地这边的香火道竟然已经如此肆虐了吗?”
    感受到东圣驻地的压抑气氛,王魃心中不由得暗暗吃惊。
    心中也不由得担心起步蝉来,当下也不再停留,心念一动,整个人便已经飞上天空,不一会儿,便在南湖湖畔的养鸡场前,落了下来。
    让王魃心中一惊的是,养鸡场旁的灵田里,除了还保留着一部分的碧火灵浆果外,灵米竟然一根不剩,全都被种上了各种各样的灵植。
    这些灵植都有个特点,那便是开满了各式各样的灵花。
    以王魃的目力,一眼便看到了花圃之中,不断飞舞着的百香蜂。
    让他松了一口气的是,花圃虽然百花齐放,可灵植却都井井有条,下方并没有长出什么杂草。
    显然种植的人每日都有打理,极为上心。
    看到这些,王魃心中原本还不太着急,此刻心情却不由得迫切地想要见到步婵。
    他忍不住快步走到了养鸡场大门前,随意掐诀后,便推门走了进去。
    入目,便是平整得没有一丝杂草的地面。
    灵葫藤依旧只长出了那短短的一截。
    黑晶桃树则是越发粗壮,巨大的树冠笼罩了小半个养鸡场。
    树上长满了黑晶灵桃,要不了多久,这些灵桃便会熟透。
    而木屋正安静地立在那里。
    王魃忍不住快步走了进去。
    屋内陈设一如他离开之前。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屋里并没有步蝉的身影。
    他又去了木屋的后面,水池边,却都没有找到步蝉的身影。
    一个让他忍不住心中提起的念头蓦然浮起:
    “师妹已经被征集去前线了?”
    这个念头甫一升起,便让他顿时焦急了起来。
    身为灵植师,步蝉专注培育灵植,虽说由于有地脉之气蕴养的缘故,其肉身远比一般的修士要坚韧得多。
    可真到了前线,却也扛不住一个炼气高阶修士的几下攻击。
    即便王魃之前给了步蝉不少法器、符箓以作防身,可真上了前线,也根本不够看的。
    他连忙取出一张传音符,准备发给白羽。
    却在这时。
    他心中一动,蓦然回首。
    大门推开,一道靓丽的身影从门外挽着花篮走了进来,看到王魃的一瞬间微微错愕,旋即水波一般的双眸中,浮起了惊喜之色。
    “师兄,你回来了?”
    来人,正是步蝉。
    两人忍不住拥立良久。
    “师兄,伱也是因为天门务令才回来的吗?”
    步蝉忽然挣开怀抱,面色凝重地问道。
    王魃点点头。
    步蝉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了起来:
    “前段时间已经有一批修士来东圣驻地这边,结果没多久就被那香火道修士郑元化扫灭了大部分,其中领队的筑基修士都死了不少,师兄你这次回来,恐怕多半就是顶这些人的缺。”
    王魃闻言不禁皱眉:“这郑元化如此厉害吗?之前不是说剑魔道的燕韫能够拦住对方吗?”
    “燕韫被他们设计中了埋伏,虽说侥幸逃了出来,可如今也是伤了根基,正在教中修养。”
    步蝉摇头道:“师兄此次回来,恐怕极为危险。”
    说着,她小心地从储物袋里,取出了只有巴掌大小,散发着异香的朱红蜂蜡。
    “这是师兄你让我做的百香蜂蜡,可惜此地灵田不适合种植各类灵花,所以只得了这么一点。”
    “已经不少了。”
    王魃接过手来,却无意中摸到了步蝉手上的粗糙。
    他当即心中一动,握住了对方的手掌,却只看到原本的纤纤玉手,如今竟布满了一个个难看的黑点和浮肿。
    “这是……”
    王魃目光微怔,旋即想到了什么,连忙又抓住了步蝉的另一只手。
    步蝉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往回缩,却哪能躲得过王魃,两只手全都被王魃握在了手中。
    两只手上,布满了大大小小被蜇伤的伤口。
    轻轻一触,即便步蝉极力掩饰,王魃却还是察觉到了她手掌一颤。
    “这都是被百香蜂蛰的?”
    王魃忍不住问道。
    步蝉见掩饰不过去,只好点头:
    “这些百香蜂不太听话,不过现在我已经掌握了技巧,用起刮刀代替手,还有开箱揭覆布的时候先揭远点的,有时候喷点水也能防止被蛰,对了,最有意思的是灵菜花流蜜的时候,它们就不蛰我了……”
    听着步蝉一点点说着养蜂的经验和教训,王魃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他只能轻轻捧住步蝉的手,静静地陪着她,听着她说话。
    “不过,这些蜂蜡应该不够吧?可惜了,这里的灵田土质不适合养灵花,再想收这么多蜂蜡,可能要明年了。”
    步蝉充满了遗憾道。
    王魃却摇摇头,认真道:“先歇一歇吧,回头我去坊市里配些解毒药,百香蜂的尾针有毒,所以以你的体质都迟迟没有恢复好。”
    步蝉先是恍然,随即却拒绝道:“此刻还不是歇着的时候,再过几日咱们都要上前线去,必须趁着现在再采集一波,师兄放心,我一定会尽快收集到足够的蜂蜡。”
    王魃劝说无果后,也不再劝了。
    步蝉虽然看起来柔柔弱弱,但他知道对方一直都是敢作敢为、雷厉风行的性格。
    一旦认定了方向,没有达成目的前,绝不会停止,哪怕是他的劝说也一样。
    她并不是自己的附属品。
    所以两人并没有闲聊太久,步蝉便又挽着花篮,去外面忙碌了起来。
    “申服也不知道如何了,最近一个月已经好久没有发来传音符了。”
    步蝉忙碌中忽然想起来什么,忍不住和王魃道。
    王魃闻言心中虽有些担忧,一时间却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
    况且此刻,他更关心一件事。
    如何才能让步蝉免于上前线。
    说真的,一旦两人上了前线,他着实是没有把握能够保证步蝉安然无恙。
    毕竟天门教那么多修士都铩羽而归,他又算得了什么?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步蝉躲在驻地里不出去。
    如此,他一个人不管是战是逃,都要灵活许多。
    有二阶上品飞行法器在,一般修士还真不一定能追上他。
    可问题就是,连他都被派去了前线,步蝉又如何才能免于外出?
    思来想去,王魃最终还是只能带上几坛黑晶灵桃酒,去血骨殿,找上了白羽。
    然而让王魃疑惑的是,白羽并不在血骨殿。
    “你找白师叔?白师叔前些日子被调往陆长老麾下去了,要找他老人家,那你只能去‘乾东殿’。”
    “乾东殿?”
    “就是东手边往……那个地方。”
    血骨道修士指点道。
    王魃感谢了一番,稍稍犹豫,最终还是提着灵酒,去了所谓的‘乾东殿’。
    却惊讶的发现,这里赫然便是上次陆元生检验他们御兽修士的地方。
    仍旧是一副破破烂烂的宫殿,可门口却候着不少筑基修士。
    几乎都是天门教教内修士,看到王魃这样一个筑基的左道修士,都不由得纷纷投来关注的目光。
    不过在察觉到王魃身上被刻意收敛的气息后,却都又各自收回了目光。
    王魃客气地请殿外人傀守卫通报了一声。
    让他意外的是,没过多久,他便得到了人傀守卫的知会:
    “主人命你进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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