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瓯缺 作者:等登等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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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苦跋涉了。

    左思右想,远瓷始终不能放心前行,陆临是心病不错,可调理根基也不是简单事,需得养好了再上路。

    他这样想着,就准备同宗如意商量,暂时寻个落脚之处,请秦国派人将宗如意接回去,远瓷带陆临留在当地疗伤。

    宗如意尚未发表意见,陆临就拒绝了,他坚持不肯多做停留,仿佛身后有千万洪水猛兽似的,催着远瓷前行。

    远瓷第一次见到陆临的时候,陆临并不是这副模样。他早就听说名扬天下的少年天才林鹭如何如何惊才绝艳,真正见到的时候却只有一个感觉,世人将他传的神乎其神,怎么却没有一个人说说他究竟如何漂亮呢?

    眼下陆临脸上再看不到一丝一毫曾经的美貌,他憔悴而衰败。周崇慕彻底抽走了他的灵魂,有时远瓷觉得,陆临虽还活着,可心已经全然死了。

    他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陆临,那时陆临已与周崇慕感情甚笃,好的旁人谁也插不进去,他们是东一大师的爱徒,远瓷的师父才是东一大师的万千徒弟之一,论起辈分,远瓷还要喊他们一声师叔。

    远瓷的师父带了自己最得意的徒弟远瓷前来探望师父,兴致勃勃要与师父的关门弟子比剑。东一大师点了陆临上场,陆临的流光平素不过做做样子,可他毕竟经由东一大师亲手指点,竟也不输远瓷。

    远瓷比陆临大好几岁,他的师父是剑客,他也是剑客,一生最亲密的就是剑。可陆临只是一个稚嫩孩童,不输,就已经输了。

    东一大师亲昵地招手让陆临过去,指点了他几处比试时的失误,又指点了远瓷的师父,说他年轻时便心高气盛,眼下仍是这个毛病云云。

    陆临乖巧地站在一旁擦剑,周崇慕就围在陆临身边给他擦汗。

    远瓷觉得这一幕刺眼极了。

    后来他被北秦皇室招安,乱世里的剑客侠客,没有孤身成名的,需得借助复杂的力量支持,果然,他成了北秦赫赫有名的剑客。陆临仓皇来到北秦京城的时候,他在宫门用剑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一眼认出了陆临。陆临长得这样好看,这些年他始终未曾忘记。他尽量将自己的语气放得平和:“这位公子,您是何人,怎能擅闯国君宫殿。”

    陆临冷冷地撇他一眼,自胸口取出一封信,在远瓷眼前闪了一眼:“南楚林鹭,国君写了亲笔信于我,你怎敢阻拦!”

    远瓷捕捉到信封上的国君私印,他收了剑,默默地退开半步,让陆临进殿。

    他不记得我了。远瓷心想。这些年来我始终记挂着他,他却不记得我了。他怎么突然来了北秦,他不是同南楚的皇帝情投意合么?

    远瓷脑海里一片混乱。

    之后他带着陆临去安置,陆临孤身一人长途奔袭,整个人透出一股冷意,远瓷那时还不知陆临打的什么主意,他将陆临安置好以后,原本想同他叙叙旧,可陆临丝毫没有那份心思。远瓷面皮薄,眼看陆临开始赶人,便识趣地走了。

    之后陆临一直都很忙碌,北秦和东齐的往来也越发密集,一直到有一天,国君决定要发动一场战争,远瓷才知道陆临都在筹谋些什么。

    他疯了,一定是疯了。远瓷想。可他并没有阻止陆临,事实上他也无法阻止陆临。他不知道陆临如何说服国君,竟然让国君对他言听计从,调令两国军队讨伐南楚。

    远瓷自此便知道,陆临不是他能得到的人。陆临这个人,爱也爱得坦荡,恨也恨得直率。他报复起周崇慕,竟能如此不念旧情狠心决绝,谁敢轻易得到他?谁敢轻易辜负他?

    陆临第二次呕血,发生在他们出逃五日之后。

    官道上布满了精兵,周崇慕始终陷入昏迷,朝中主事全赖丞相李序一人,却不是他一人能全权决定,所有的追捕圣旨都由丞相草拟,经由三省全部同意以后才能进行签发政令,昭告天下。

    这样的情况下,效率自然低了很多,这才能给他们五日宽限。陆临始终强撑着不肯就医,远瓷不得已封了他几大穴位,免得再动真气,伤势更重。

    陆临在那场战争中伤了根本,他是军师,原本用不着亲上战场,甚至他只需要在后方好好分析周崇慕的用兵就好。

    可陆临等不得。他杀了许多人,像是渴望杀光这些人,就能在战场上与周崇慕相逢,拼个你死我活。

    陆临这样不顾根本,真气四处流窜,常常是他使出十分力给对方,就有八分力还给了自己。同为武者,远瓷明白陆临越发苍白的脸色背后意味着什么。

    而他明白,却更明白自己没有立场说,也不应该说。

    远瓷这一生就是活得太过明白。他知道自己心仪陆临,也知道自己与陆临永远是两条路上的人,哪怕陆临来了秦国,他们在战场上并肩作战,陆临也始终不会多看他一眼。他所做的一切,对陆临来说都不过是旁人、陌路人罢了。

    远瓷没想到自己封了陆临的穴位,他竟然还能呕血,伸手一探,陆临的脉象已经杂乱无章,虚弱至极。

    不能再走了,再走下去陆临就会命丧于此。远瓷不再顾及宗如意的想法,强行带着陆临进了村镇借宿。

    为了便于躲避巡查,宗如意扮作男装,好在她习武出身,男装扮相也不显得有女子的娇弱之态,并不违和。

    他们已进入蛮夷和南楚的交界地带,边民混住,倒没有那么多人在意他们。远瓷要了三间房,请宗如意暂时看顾陆临,自己则飞快地去街上买了药。

    远瓷的心砰砰直跳。

    尽管他活得这样明白,一直都知晓陆临无论何时,哪怕此刻,心中仍然只有周崇慕一人,他还是不想错失这次机会。

    这可能是他离陆临最近的一次了。

    如果,如果我医好了他,让他感激我一次也好。远瓷想。

    他们又在小店里住了五日,听说宫里的皇帝醒过来了,并且不再追捕刺客,下令沿线的士兵不必再搜捕。

    宗如意有些悻悻,抱怨道陆临的一剑竟没让周崇慕死了,当真枉为东一大师的弟子。

    陆临淡淡道:“朝中众臣皆在,他虽无子嗣,南楚皇室宗亲却不少。先时他御驾亲征,亲自统帅的一批军队已成国之精锐。妄想他死了就能吞并南楚,未免想的也太简单了。”

    陆临不愿提周崇慕的名字,全以“他”来代替,分析得却很透彻。

    宗如意讪讪地笑了,说:“未曾完成皇兄交付的任务,我担心皇兄责罚罢了。”

    陆临嗤笑:“你皇兄总是如此,想必他也是听人所说,受人指使吧。我若是你皇兄,司玄子如此大才,只该供奉着才是,说你皇兄耳根软,偏生听不进司玄子的话,说他耳根硬,怎的旁人说两句,他就心动。”

    “司玄子已是兴贤侯,我皇兄怎么对他不满了!”宗如意辩驳道。

    “公主何须与我争辩。有没有架空司玄子,公主亦是饱读兵法的,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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