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上前,柔声道:“开门,我要进去看书。”
    迎竹迎松闻着了焉谷语身上的酒气,忍不住道:“少夫人,少爷不在府内,您怎么能喝成这样。”
    “万一出事了呢,少爷回来后作何感想。”
    焉谷语心情不大好,出口的话自然也就不好听了,“你们家少爷都不敢管我,你们俩多什么事。还不快开门,我要进去看书。”
    俩书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纵然心里头不情愿,但还是为焉谷语开了房门,毕竟他们家少爷吩咐了,要将焉谷语当成他。
    焉谷语进入书房,随意从书架上拿了本书,坐在案前细细翻阅,似乎看得很是认真。
    她一进门,迎竹迎松便跟着进门,两人齐齐站在房门口,时不时瞧她一眼。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迎竹到点出去沐浴,屋内便只剩下迎松候着。
    焉谷语手上翻着书册,偶尔用余光瞥一瞥迎松。良久,迎松站不住了,拿了布巾开始擦墙上的字画。
    “小姐,芝麻酥来了,香喷喷热腾腾的芝麻酥。”倏然,揽月捧着两碟子糕点进入书房,见着文松便让他先吃,“小哥,来,尝一个,厨房新做的芝麻酥。”
    迎松往后退了一步,连连摇头,“这是厨房做给少夫人吃的,小的不敢吃。”
    揽月不依不饶,非要让他吃,于是,她放下托盘,拿起一块芝麻酥往迎松嘴边塞,“你别怕,这儿只有我们三人,外头那些下人又不会靠近书房,你就别扭捏了,吃啊。”
    “不成,小的不能吃。揽月姑娘,你与少夫人吃吧。”迎松左躲右躲,又不敢推揽月,显得很是被动,嘴边也被芝麻酥弄了许多碎屑。
    “你看看,这芝麻酥都沾着你的口水了,小姐哪里还能吃,喏,给你。”说着,揽月又往迎松的嘴边塞去。
    迎松无法,只得接了芝麻酥,在揽月殷勤的目光下咬了一口。刚咀嚼几口,他双眼一黑,猛地摔在了地上。
    “嘭”地一声,这一声很响。
    焉谷语随即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向迎松,“他晕了?”
    揽月火速锁上房门,蹲下身看迎松,伸手碰了碰,“小姐,他真晕过去了,这迷药确实有劲儿。”
    焉谷语伸出手,试探着在迎松面前挥了挥。她从未用过迷药,也不晓得吃过迷药之后是如何模样。是直接晕,还是要等等再晕。
    “你放了多少在芝麻酥里?”
    揽月想了想,不好意思道:“嗯,都放了。”
    “什么?”焉谷语失声 ,意识到自己声音过大会引来院子里的其他下人,她便拿手包住了嘴巴,“你全下了?那会出人命的。”
    “啊。”揽月嘟起嘴,小声道:“那卖药的掌柜说,全下了就是睡三天的量,不会伤及性命的。小姐你看,他只吃了一口,不至于睡三天吧?”
    “是么。”焉谷语对此将信将疑,不放心又看了看迎松。他就吃了一口,确实睡不了三日。“算了,这事待会儿再说,你看着他,我去拿东西。”
    “嗯。”揽月使劲点头。
    焉谷语起身行至书架前,她打开那只藏书的盒子,然而里头并没有机关。她心思一动,按着藏书的盒子转了转,的确能转动。
    “……”一切毫无动静。
    她疑惑地眨眨眼,按着藏书盒又转了几转。
    书房内的一切依旧毫无动静。
    原来这机关另有玄机,即便知道在哪儿也不是那么容易开的。
    焉谷语在脑中思索,这机关究竟该怎么开。是要连着转十几下,还是左边转几下,右边转几下?
    谢卓凡不是个复杂的人,应该不会做出太难的机关。
    想得急了,她的呼吸也急,额上跟着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迎竹只会去半个时辰,所以她必须在半个时辰内试出机关。
    都到这一步了,她哪里能半途而废,怎么着都要试出机关,于是她决定一个一个试。
    左一右二,左一右三,左一右四……
    时间一点点过去,焉谷语脑中的那跟弦愈发紧绷,今晚她也算是破釜沉舟了。
    直到试到左三右八,只听“咔嚓”一声,贴着墙壁的书架动了,齐齐往后退去,再往左右两侧退开。
    雪白的墙壁上凿有一个四方的洞,洞里放着不少东西,最显眼的便是信和账簿。
    焉谷语打开信封,飞速将信纸展开。
    这信不是别人写给谢卓凡的,而是他自己写的。
    怕辛白欢将来卸磨杀驴,谢卓凡便将那日的情形全都写了下来,自己是如何被要挟,又是如何答应辛白欢的,此外,他还偷了一点当时炭盆里的木炭。
    这木炭只延德宫里有,别人拿不到,当做证据足以。
    事成之后,他给了辛白欢十万两银子作为谢礼。
    焉谷语死死地捏紧了手中的信纸,身前不住起伏着。她永远都忘不了那日,自己是如何被算计的。
    纵然谢卓凡信中写了自己的万般无奈和对她的愧疚,可对于焉谷语来说,她只觉恶心。
    她看完便将信纸放入衣袖中,再拿起账簿翻开,上头不仅写了十万两取自哪几个铺子,后头还写了他为陆观棋从各地购置的刀剑兵器,收据与合约都在。
    按照彧国律例,百姓私下禁止购买大量刀剑兵器。
    焉谷语合上账簿,心头微微乱了,若是将这东西呈到陆赢面前,会不会牵扯到陆观棋不好说,但谢家肯定会遭罪。
    她并不希望谢家其他人遭罪,尤其是谢开颜。
    “小姐,那里头的东西是你要找的东西么?”见焉谷语面上神情几经变幻,揽月好奇地问了一句。
    “算是吧。”焉谷语点头,正要将账簿放入衣襟。
    忽地,迎松张开双眼,“好啊,原来你们是来偷东西的!”
    第116章 拿到了
    被他一喊, 焉谷语下意识捏紧了手中的账簿,整个人都绷直了。
    “你闭嘴!”揽月反应过来,当即扑过去捂迎松的嘴。
    “少爷待你那般好, 你竟然偷少爷的东西!背叛少爷!”迎松眼疾手快,一把推开了揽月, 起身便往房门跑。
    他晓得书房里有机关, 也晓得谢卓凡藏了东西,但他并不晓得机关是如何开的,也不晓得机关后头藏着什么。
    但他肯定,这东西对谢卓凡至关重要。
    “明明是你们家少爷先对不起我们家小姐!”揽月大声指正,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追迎松。“别跑!你站住!”
    迎松边跑边喊, 跑到房门前就开始拉门栓, “来人啊,少夫人偷……”
    眼看迎松就要打开房门, 焉谷语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哐当”一声, 迎松打开房门,当即有冷风灌入, 吹得烛光剧烈摇晃。
    下一瞬, 一只结实的手伸了进来, 一指点在迎松的肩头, 顺道将迎松拉进房内。
    来人正是焉一, 他火速进屋,火速将房门关上,这几个动作不过眨眼的时间, 以至于迎松的话都没说完。
    “焉一大哥, 是你啊。”揽月被迎松开门的瞬间吓得不轻, 双腿发软, 差点摔在地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会将那些下人喊过来呢。”说着,她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一脸惊魂未定。
    焉谷语同样被吓得不轻,若是让迎松喊了全话,届时,桃花院里的下人都会围过来,迎松就有了帮手,闹到谢九钏与王氏那里,事情就不好办了。
    有焉一在,焉谷语紧绷的心慢慢松了开来,她将账本收到怀中,上前道:“焉一,你来得真是及时。”她往外头瞧了眼,“焉二呢,她没来么?”
    “她还在路上。”焉一轻飘飘地将迎松往地上扔去,他面容困倦,携着风尘仆仆的气息,一看便是赶了几天几夜的路,“属下收到揽月的书信便猜到小姐出了事,于是,属下让焉二留在老家处理后头的事,自己先过来了。”
    “幸亏你来得及时,不然我和小姐今晚就惨了。”揽月看向地上的迎松,问道:“小姐,迎松发现了我们偷东西的事,得尽快处理,再不处理迎竹就回来了,他一回来,我们更不好说。”
    焉谷语略微迟疑,她自然明白“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的道理,但她狠不下心杀人。何况迎松好端端的,就这么死了,任谁都会怀疑到她头上。
    焉一蹲下身,冷声道:“小姐若是不愿被人知道自己做的事便该斩草除根,切莫妇人之仁。”
    “这。”焉谷语为难地蹙起了眉头,蹙得眉心深深凹陷下去。她只想拿到自己需要的东西,从未想过伤人性命。
    揽月小声道:“他虽然向着谢公子,但也并非坏人。小姐,你真要杀了他么。”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何况他已经看到小姐拿东西了,一旦醒来便会说出去。”焉一分析完利弊,将决定抛给了焉谷语,“小姐自己决定吧。”
    “他还这么小,我下不去手。”焉谷语行至迎松身前,忽地,她像是想到了什么,问:“焉一,你可有法子让他失忆?”
    焉一愣了一下,回道:“有,击打他的脑子便可,但属下扣不好准头,兴许会将他打成傻子。”
    “啊?”揽月惊呼。
    “活着总比死了好,看老天爷眷不眷顾他了。”说罢,焉谷语关上机关,与揽月一道走出了书房。
    *
    二月初五。
    谢开颜约猎隼见面,这天她没带焉谷语,偷偷来的。她今日特地穿了件喜庆的红衣裳,打扮成人生中最美的模样。
    清晨,道上行人并不多。她站在闻香胭脂铺子前,眸中黯淡无光。
    这里原本是妙典书肆,火灾过后,书肆老板离开了帝都,将书肆转卖给了其他人。
    她落寞地想着,书肆都没了,缘分自然也就没了。
    都到这一天了,她无话可说。
    谢开颜垂下目光,抿着唇瓣转过身,不想这一转对上了猎隼。
    猎隼依旧穿着黑色的侍卫服,面上不见一丝情绪,他一手按着腰间的长剑,一手紧握成拳。“谢小姐有什么话就快说吧,我还有事要办。”
    与前些日子不同,他今日说话的声音并不冷。
    谢开颜仰头看他,笑着道:“说完几句话我就走,不会耽搁你太多时间的。”
    她如此说话,猎隼反而不晓得怎么回答了,眼神躲闪。
    “我昨日就说过了,昨日是我最后一次问你,你不愿意,那就算了,彻底算了。”她说得轻松,仿佛自己并不在意。
    猎隼收紧握着长剑的手,沉声道:“那谢小姐今日找我过来所谓何事?”
    “没有什么事,就是想见你一面。”谢开颜大大方方道,她将双手绕在背后,凌乱地搅着。
    猎隼说不出话,只觉心里很闷,闷得压抑。他素来不敢看她,怕看了之后自己的决心会动摇,可今日,他没忍住。
    “……”
    谢开颜抬手勾了勾鬓边的发丝,侧过脸道:“我给了自己一百天时间,打算问你一百次愿不愿意娶我,今日正好是第一百天,可是我不想问你了。最后一天,我要给自己留点尊严。仔细想想,我其实没什么遗憾的,该做的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不管怎么说,我都为自己的喜欢求了一个结果,纵然结果不是我想要的,但也是个结果。”
    说到最后,她的嗓音愈发沙哑,甚至含着几分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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