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饲鹤的杂役们也都三三两两的进来了。
    素天心一把拦了一个较为熟悉的杂役,心急火燎的问他:“有没有见到小红和大白?”
    “它们没在?”那个杂役一时之间也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
    “我转了两圈都没有看到。你昨天帮我喂晚食的时候它们在没在?”因为昨日休沐,她喂完早食就去了杂役堂,怕回来晚了饿着两只幼鹤,就拜托了这个杂役。
    “呃……。”那杂役憨着脸挠了挠脑袋,回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昨儿傍晚我正喂食着呢,就来了个仙师,说要租鹤,我跟他说租借堂在前面,他要我带路,我便去了。后来租借堂的仙师又让我跑了几个活儿,回来天都黑了,也没见到它们到底在不在。”
    那杂役这么一说,素天心顿时心里一紧。
    谢了下那个杂役,素天心放下鱼篓,心急如焚地满鹤苑找起来。
    直到日上正中,依旧音讯全无。
    素天心满头大汗的去了鹤苑管事堂报备了一下事情的始末,又马不停蹄地赶往杂役堂。于清睿不在,她能想到能够帮她的只有崔老头。
    杂役堂。
    邱良本来正以手支头,靠在桌子上小憩。结果素天心风风火火地破门而入,把他吓了一大跳。
    “出什么事了?”如果刚才是被素天心的大动静吓的,那么现在就是被她的脸色吓的,一脸苍白、汗如雨下,而且双眼发红。
    “崔主事在不在?”素天心缓了一缓,才带着哭音说。
    “在的在的。你先在这里坐一下,我去叫他。”说着,邱良扶着提线傀儡一般的素天心坐下,才小跑着向后院赶去。
    崔主事出来的时候也被坐在椅子上“呵哧呵哧”喘着气素天心吓了一下。
    “这是怎么了?昨天回去的时候不都好好的,咋过了一晚就这幅模样了?”
    素天心看到崔主事,眼中一亮,立马站起来,谁知因为体耗过多,此时两脚发虚,直接软倒在地。她也浑不在意,就这么直起身跪在地上,拉着崔主事的衣摆,一边喘气一边断断续续的事情的始末说了一下。
    崔主事其实完全可以不理这事,事实上他自修道以来也的确没有管过这种小事。但是人与人之间的因缘就是这么奇妙,虽然他现在也算不上是个纯粹的人。
    冥冥中自有天意,到了他这个阶段的人都是信奉这个的。
    所以第一眼见到素天心的时候,那个明明灵根已失,却依旧甘为杂役,能承受从高空摔入泥底的绝望,只为不离道太远的女娃,意外的合了她的眼缘。或许她开始只是不甘心,是自尊心作祟,但是当他看到她半年来每晚坚持着打坐修炼,尽管因为毫无收获气馁,却从未放弃,他就知道那个孩子是不同的。
    也因此,他时常会点拨一下,悟到多少,就看她自己了。
    道之一途,沉沉浮浮,谁又说得清呢。
    而灵根天生,得天所赐。谁又能够与天相争,逆天而行呢?那些大唱着“与天争与地争与人争,其乐无穷”的修士们最后还不是化为一抔黄土,归于天地间。
    崔主事平静地听完了素天心的叙述,神识无声无息地笼罩了整个千雨峰,无孔不入。不到一息复又收回。
    看着素天心双眼满怀期待地望着自己,无声地叹了口气。
    随后,两手分别抓住素天心和邱良的肩膀,三人瞬间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是位于千雨峰的后崖底。
    素天心看着眼前的景象,泪水潸然而下。邱良也被此景吓了一跳,脸色发白。
    这究竟是要有多大的仇怨,才能下此狠手。
    两只小鹤此时就这么躺在地上,声息全无。
    鹤颈扭成了麻花状,双翅断裂,身上一片焦糊,找不出一寸完好的地方。
    素天心连走带爬地跑过去,把两只不知个头比自己大了多少的小鹤搂在怀里,嚎啕大哭。
    在自己最绝望、最迷惘,不知前路该如何走下去,自己又能否走下去的时候,是它们走进了自己的生命,带给自己充实,带给自己快乐。这是她从未体验过的感受,也是从未有过的感动。完全区别于以前的契约兽。契约兽通过双方契约血脉相连,而它们与她日夜相处,她甚至能听懂它们的每一声鸣叫,看懂任何一个动作。
    在她心里,它们的分量一点不轻于路师兄和于师姐。
    可是如今,它们就这么惨死在自己眼前,她却不知道是谁干的,又为什么要对两只小兽下如此狠手。
    重华宗不是兽修大宗么?不是最会宣扬爱护性情温和的灵兽么?那又为什么会在自己家里发生这种惨剧?
    邱良站在一边欲言又止。这种情况,他能劝什么呢?
    崔主事叹了口气。看着其中一只小鹤大睁的双眼,手指一翻一转,一个透明的身影倏地就出现在三人面前,赫然就是唐纤纤。
    图影上的唐纤纤嘴角上扬,笑容颇为得意,指尖还有一枚未发射出去的小火球。
    “唐纤纤!”素天心咬牙切齿地大吼在后崖间不停地回荡着。
    她现在知道为什么小鹤们身上找不到一块好肉了。那个女人是折了它们的羽翼,用小火球一寸一寸地灼烧它们,最后才扭断了它们的脖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连两只小鹤都不放过呢?她有恨冲我来就好了啊,她怎么能连两只小鹤都不放过呢”素天心瘫在地上,搂紧了两只小鹤的尸体,两眼无神,嘴里不住的喃喃:“对,是我害死了它们,是我连累了它们,如果不是因为我,它们不会死的,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我昨天为什么要离开呢?我不离开它们就不会死了。我为什么要离开呢?我再也不离开了。”
    “天心,这不是你的错,你昨天即使在,她也会另外找机会下手的。不是你的错。”邱良见素天心状态不对,扶住她的肩想要点醒她。
    谁知素天心反而一把推开了她,甚至连踢带踹:“你也离我远点,唐纤纤会对你们下手。我不认识你们,我不认识你们,我一个人都不认识。”
    “崔主事。”邱良焦急却无可奈何,只能求助崔主事。
    崔主事食、中二指一并,指尖亮起绿光,点向素天心眉心:“丫头,清醒点。”
    素天心这才安静下来,却依旧抱着尸体不松手。
    崔主事沉吟了一下,方才说道:“也不是没有办法。”
    崔主事所谓的办法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办法,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机会。
    但看着素天心这幅哀若心死的模样,崔主事暗叹一声: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
    “之前神识探查的时候,老夫意外发现此鹤隐有一丝不完整的黑凰血脉,而且尚未觉醒。当是此鹤祖上有一位大妖曾修炼黑凰之法,却差临门一脚。而后辈不争气,孔雀、大鹏,最后沦为鹤。”
    崔主事感慨了一声大道无常,又接着说:“传说凤凰是不死之鸟,能浴火重生,而黑凰又有所不同。黑凰虽是火灵之体,但此火及其阴寒,有“冷火烧身,阴火焚魂”之说。”
    素天心听了这么多,只听懂了一句“凤凰是不死鸟,能浴火重生”。可是小红大白却是被小火球烧死的,也没见它们又活过来。
    崔主事见她一脸云里雾里,只觉得自己对牛弹琴,浪费口舌。
    “所以只要此鹤神魂不失,你带着尸体找到冰极寒地或是阴墟鬼域,有那么万分之一的机会可以让它血脉苏醒,浴火重生。”
    “等等。”素天心之前一直跟着崔主事的思路走也没发现,细想一下突然觉得不太对,“您说此鹤,不是两只么?”
    崔主事一听此言,只觉得哭笑不得,佯嗔道:“你以为黑凰血脉是大白菜啊,路边捡捡就有了。”
    “可是他们是一胎同生啊。要不您再看看。”素天心辩驳了一句,又希冀地望向崔主事。
    崔主事摇了摇头,一脸正色地看着素天心,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平等地对待万物,却依旧有人有灵根,有人没灵根,这是天不公平吗?不,这才是天道的公平。丫头,执念莫深。”
    素天心怔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而后问道:“是哪一只?”
    崔主事手指点了一下其中一只,而后又取出一只半指大小的银瓶,两指一并一转,一团白光从鹤尸的眉心飘出,飞入银瓶之中。而后又用一个看似稀疏平常的葫芦吸了鹤尸。转身把它递给素天心,交代道:“银瓶由凝神木和容元铁炼制,可保神魂百年不散。而这个乾坤壶也就是类似于你们的储物袋,不过稍微高级一点而已。你用的时候拍两下壶身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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