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柔嘉忍不住多瞧了几眼,脚下一软,整个人差点跌进池子里,幸好有人一把将她抱住。
    身后的怀抱很温暖,散发着淡淡的薄荷香气。
    醉眼氤氲的少女抬起眼睛盯着眼前之人瞧了好一会儿,嫣然一笑,“原来是小泽啊。”
    抱着她的男人身哑声道:“是哪个小泽?”
    她不答,主动踮起脚尖吻他。
    可他竟然不肯。
    有些恼怒的少女一步步紧逼,将他逼到墙角的一棵海棠树下,再次踮起脚尖吻他。
    避无可避的人欲推却,她已经将自己的软舌探入他口中,生涩笨拙地□□着他的舌尖。
    原本十分抗拒的男人反客为主,扣住她的后脑勺,含住她的舌用力吮吻。
    直到她喘不过气来,他才舍得松开,搂紧怀中香软的少女,在她耳边问:“你吻的是哪个小泽?”
    她仍是不答,伸出细软的胳膊圈紧他的腰,伸手抚摸着他的脸颊,“小泽低下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他将自己的耳朵搁在她嘴旁。
    少女呼出的热气犹如羽毛一样轻轻搔弄着他的耳尖。
    她在他耳边轻声道:“裴季泽他啊,不是个男人。”
    他闻言,整个人僵住。
    怀里的少女轻声道:“我困了,回府睡吧。”言罢摇摇晃晃地要走,被他一把扶住。
    他将她扶入一间厢房,又服侍她吃了一些水。
    直到她见她阖上眼睛,方出去。
    直到听到关门声,原本已经阖上眼睛的少女用力地擦了一下自己的唇,背过身沉沉睡去。
    *
    裴季泽自房里出来时,瞧见葵姐正站在不远处的海棠树下。
    他走上前道:“多谢。”
    她笑,“是我要多谢裴驸马才是。”
    裴季泽瞥了一眼屋子,道:“今夜劳烦你帮着照顾一二。”
    葵姐颔首应下,将他送出去。
    经过池塘时,魏呈呆呆地望着眼前一袭绯袍,容颜若玉的美貌郎君。
    清冷疏离的男人道:“某有话同魏先生讲,劳烦魏先生随某来。”
    心里有些害怕的魏呈想了想,仍是跟了上去。
    两人入了一间屋子。
    待坐定,忐忑难安的魏呈正欲说话,就见他的随侍自袖中取出一张薄薄的纸搁在他面前。
    是魏呈的卖身契。
    魏呈顿时面色煞白。
    *
    谢柔嘉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
    魏呈守在她身旁。
    她怔了一下,问:“你守了我一夜?”
    魏呈挤出一抹笑意,“姐姐,咱们回家吧。”
    谢柔嘉揉揉眉心,“好。”
    一路上,谢柔嘉见魏呈欲言又止地望着自己,问:“怎么了?可是我昨夜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魏呈摇头,“并无。”
    有些困顿的谢柔嘉没再说话。
    两刻钟的功夫,马车在清然居门口停下。
    谢柔嘉才下马车,就见文鸢正在院门口徘徊。一见到她,立刻迎上前,急道:“公主,太子殿下出事了!”
    谢柔嘉顿时惊得困意全无。
    *
    “公主,您先别急,未必就那样严重!”
    马车里,文鸢望着面色发白的主子,不停地安慰,“殿下本就监国,不过是私下宴请大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兴许只是圣人与太子殿下起了几句争执而已。”
    谢柔嘉沉默不语。
    若是搁在从前,太子哥哥监国,与一些大臣私底下来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如今圣人重新掌权,太子哥哥与臣子们私下来往过密,就会有涉嫌谋夺皇位的嫌隙。
    她一时又想起裴季泽临走前所说的话。
    他那样笃定自己会去找他。
    她沉吟片刻,问文鸢,“小呈脱籍的事情可办好?”
    文鸢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起这么件无关紧要之事,微微蹙眉,“原本问题不是太大,无非是讨回他的卖身契即可。可是萧世子说魏公子的卖身契被萧侯爷拿了去。”
    萧侯爷好端端地怎会拿一个琴师的卖身契?
    谢柔嘉问:“萧承则可还说起了别的事?”
    “好像提起驸马,说叫公主防着他些。”文鸢觑着她的神色,“对了,听说,萧世子与沈伯爵家的四小姐订婚了,驸马在里头也出了些力。”
    谢柔嘉越听心越惊。
    裴季泽从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之人,眼下插手萧承则与沈家小姐的婚事,定是知晓是萧承则往她府上送人之事。
    他那个人看似温和,可做起事情,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定打得对方毫无还手之力。
    这也是为何太子哥哥那么器重他的原因。
    谢柔嘉一时又想起他外放江南之事,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望向窗外噪杂的街道,“怎还未到?”
    文鸢忙道:“快了,您别急,太子殿下已经监国多年,说句大不敬的话,在诸多人心里,他早已经大胤真正的主子,绝不会有事!”
    “就是这样才可怕!”谢柔嘉眉尖微蹙,“连你都这样想,更何况是父亲!”
    太子哥哥一心为国,许多事情上都不顺着他的意。
    年轻时高高在上的君王认为万事都在掌握之中,是以即便是争吵,也不认为自己的儿子能翻出自家的手掌心。
    可是如今这头猛虎老了,他会担心哥哥这头正当壮年的虎不但会取而代之,还会伤害他洞穴里头那两只幼虎。
    “文鸢,”面色逐渐沉静的少女靠着冰凉的车壁,“一个人老了,会更加想要紧紧抓住自己迅速流失的东西。他抓不住时间,只能牢牢地将权力抓在掌心里!”
    尤其是这头老了的虎王,当年还是从别人手中夺来的权势,会更懂得如何以防万一。
    文鸢知晓她平日里虽不理会这些政事,可因为自幼生长在这种权力斗争的环境中,对这些事情格外的敏感,一时也有些后怕。
    两刻钟后,马车终于入宫。
    谢柔嘉并未先去见皇后,而是直接去见了圣人。
    圣人刚刚用完早膳,像是知晓她会来,问:“可用了早膳?”
    不待谢柔嘉说话,他忙命人去御膳所拿些茶点来。
    尽管这些日子他时常叫人给她送东西。
    或是纸鸢,或是一些精致的玩具,甚至偶尔竟然还有吃食。
    已经被冷待了十几年的少女并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慈爱。
    像是装出来的。
    她定了定心神,才要说太子哥哥的事儿,就被他不耐烦打断。
    他道:“为父打算任命驸马为江南道御史,柔嘉觉得好不好?”
    谢柔嘉提了一路的心当场沉入谷底。
    他不仅勒令太子哥哥回东宫闭门思过,还将太子哥哥的宾客外放到江南道做御史。
    他这是明晃晃地告知朝臣,即便是太子,只要没登上皇位,这天下仍握在他手里,他让谁做储君,谁就能做储君。
    谁向他投诚,他便许以高官厚禄。
    却不曾想,裴季泽做了这一人。
    接下来自己的父亲说什么,谢柔嘉一句话也未听进去,自紫宸殿里出来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直到听到文鸢叫自己,才回过神来。
    她想了想,道:“去瞧瞧我阿娘。”
    东宫被勒令闭门思过,头疾发作的皇后一夜未睡。
    赵姑姑正在劝她用药,可皇后根本没有心情用药。
    赵姑姑正不知如何是好,听到外头的侍女说是公主来了,忙去将人请进来。
    谢柔嘉待瞧见皇后的模样,顿时心如刀绞。
    一向爱美 ,保养得宜的女子此刻眼下一圈乌青,眼角新增了几条细纹。
    没想到不过一夜之间阿娘竟憔悴如斯。
    一旁的赵姑姑抹眼泪,“小姐就是不肯用药,公主您劝着些。”
    谢柔嘉自她手中接过药,哽咽,“阿娘不肯用药,难道太子哥哥就能出来吗?阿娘若是病了,太子哥哥岂不是更担心?”
    这话赵姑姑劝了一早上都没用,可此刻听着自己的女儿说,心里又有了几分安慰,听话地将药吃了。
    用完药,谢柔嘉服侍她吃了茶,道:“头可还疼得厉害?”
    皇后道:“上回阿泽送的药极好,并不如何疼,我就是心里急得慌。”顿了顿,又问:“你来了,阿泽可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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