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明德更逼近一步,笑道:“我要做什么,王爷猜不到吗?”
    池旭尧隐有所感,却不知他究竟要如何。
    何明德收起嬉笑的神情,道:“今日王爷上朝后,我就在布置这里。这些东西见证了我们一路而来的经历,我今日算是又重温了一次,想到其中有百般滋味,酸甜苦辣,却并不曾有一刻后悔与王爷相识。不知王爷这一路走来,是否后悔把一颗心赔在了我身上?”
    怎么会后悔?
    他实在是感谢自己在难过的时候,放弃一切,接受了一场黯淡的婚姻,却没想到那是命运给自己最好的馈赠。
    池旭尧想开口,却感觉喉咙被什么堵住了,试了好几次才说出口:“不后悔,永远都不后悔,能嫁给你,我何其有幸。”
    何明德被他的情绪感染,也有几分哽咽,却忍住了。
    “在颍州府,你两次舍命陪我的时候,我就想,我从小生活富足,所求无有不应,但上天让我来遇到你,才是我最大的幸运。我想和你一直走下去,无论未来结局如何,我都想成为唯一站在你身边的人,和你交换爱意,不知道王爷能不能给我这个机会?”
    这实在是池旭尧未曾想过的场景!
    他只觉得喉头梗塞,只能着急地连连点头,何明德并不着急,也没有笑话他失态,只是温和地替他擦擦眼睛。好一会儿,池旭尧终于开口,又哭又笑:“我还没有好好地追求你……”
    何明德终于忍不住笑了,“王爷追求人的时候,那般可爱,我若是再不开口,就不知我与王爷谁更受折磨了。”
    他见池旭尧点头,也是忍不住心潮澎湃,强行按捺住激动,认真道:“旭尧,我与你生活的时代不同,一个人同一个时间,只能接受一段感情,你是王爷也好,若是不幸成为平民也罢,或是将来成为一国之君,你的身边都只能有我一个人,没有纳妾、没有后妃、没有子嗣,只有我一个人。”
    池旭尧也反问道:“我比你还要爱吃醋,你的身边不许有红颜知己,不许有蓝颜知己,看到我和别人走的近了,你要对我生气。在我们一起被葬入皇陵前,你要都像今天这样爱我。”
    何明德回答是一个吻:“我想,如果是你的话,余生我会更爱你。”
    何明德从怀中取出两枚青玉做的圆环,没有什么太花哨的地方,何明德握住池旭尧的左手,把圆环戴在了他的无名指上,念道:“捻指环,相思见环重相忆。愿君永持玩,循环无终极。”
    池旭尧只觉得圆环所停留之处,仿佛被燃烧起来一般。他也学着何明德的样子,替他戴上了戒指,重复道:“愿君永持玩,循环无终极。”
    何明德终于不必压抑自己的兴奋,一把搂住池旭尧的腰,把他抱到与自己一般的高度。池旭尧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吃吃笑着,何明德就温柔地亲吻着他的嘴唇。两人额头靠着额头,鼻尖碰着鼻尖,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两人互相凝视着对方,何明德眼神几近缠绵道:“今日天地与你我见证,何明德与池旭尧,为今生爱人,白首不离。”
    池旭尧心中感动,刚要开口,却忽然感觉身子一轻,腿弯被辉光另一只手抄住,打横抱了起来。
    何明德道:“我们相识这一路,还差最后一步没有走。”
    还差一步……
    池旭尧稍微一想,就已想明白,脸色就绯红起来。他扯了扯何明德的衣领,何明德还以为他不好意思,却听他用极小的声音道:“我的喜服呢?”
    言语神态之间,并不像是有丝毫不情愿。
    何明德最后一点担心放下,道:“你的喜服在屋里。”
    说罢,一步一步,把人抱进了水榭之中。?h
    他二人平日只是在水榭赏景,并不曾住过,今日进来,里面却已是变了模样。床榻之上挂上了大红喜帐,铺了鸳鸯戏水喜被。红烛灯花爆开,在这安静的房间中徒增一分暧昧。
    何明德把池旭尧放在那被子上,池旭尧被他的灼灼的目光烫的几乎不敢睁眼。这幅情态,让何明德既喜欢,又忍不住生出恶劣的心思来。
    他抽掉池旭尧发髻上的金簪,慢慢地戴在自己头上,又一点点地解开池旭尧腰间的细带,却不是左右拉扯,而是让带子搭在自己的指尖,往上拉扯,要让池旭尧看着自己的衣带被一点点解开。
    分明是平日里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叫他做出诸般的挑逗来。
    池旭尧羞的不行,按住他的手,道:“我的喜服呢?”
    何明德拨开他的手,只是道:“我替王爷更衣。”
    “那你……那你别那么……”勾人?吓人?池旭尧也不知要怎么说?就算是此时被脱光了亲吻,只怕也没有辉光这动作磨人。
    何明德好似明白了他的意思,倒是老老实实地替端王脱了衣服。刚脱下外袍,就从端王怀里调出来个小纸包,端王看了问道:“我忘了问,这是什么?怎么也被你放在了盒子里?”
    何明德随手往枕头旁一问,没回答他,只是拉起白生生的王爷,把那红艳艳的喜服外袍给他套上。喜服外袍绣着精致的花纹,但是直接穿着却是有几分粗糙,池旭尧纳闷道:“里面的衣服呢?”
    刚要找,却已被何明德吻在了脖子上,耳边听他沉沉地道:“没有那种东西,旭尧,今晚洞房,你就穿这样。”
    什么?
    池旭尧只是想一想,就觉得羞人至极,但他看辉光的眼睛,却是黑沉沉的,他一下子就想到了在颍州府的那个雨天,他一下子想到辉光的汗水落在自己胸前的样子,登时手脚都软了。
    他小声抱怨道:“这也……太羞人了……”
    却是声音都软了。
    何明德没有回他,却是拿起那个纸包,把那其中的药粉含在了舌尖,俯身咬住了池旭尧的嘴唇。他含糊着声音道:“王爷问这是什么?你忘了我们洞房那夜,你让我吃了什么么?”
    那点子药粉顺着两人接吻的动作,融化在口腔中,又被吞咽了下去。
    只是想到这是什么,池旭尧浑身都要燥热起来。
    辉光那么温柔的一个人,怎么在这种事情上,这般地……
    何明德似乎是看出来他的心思,带着情欲的声音在他耳边笑道:“旭尧,男人在床上,都是一个样子。”
    他握住了池旭尧的手,放在自己的衣襟上:“难道你不想亲自解开我的衣服吗?”
    ……
    两人胡闹到了半夜,再醒来时已经是巳时。池旭尧方睁开眼睛,就觉得眼睛又肿又痛,干涩地很,他登时想到自己昨夜竟忍不住哭叫,暗暗恼怒,拧了还在熟睡的何明德一下。
    何明德胳膊一痛,嘶一声醒了。他一见池旭尧的神情,就猜出他的心思。但是他此时心态早已不同,很有正妻的底气,也不怕端王生气,而是下巴搁在端王的肩膀上,做作委屈地道:“夫君怎么一早就要欺负我?”
    自己说完,自己先笑了。池旭尧又气,又觉得他这鲜少的无赖模样甚是可爱,也忍不住笑了。
    池旭尧不轻不重地锤了一下何明德,抱怨道:“都说了那样不行,我的腰好酸……我今日要去见父皇的,让他看出来的话,羞死我算了。”
    只是他说着想起那番滋味,居高临下地看着辉光因他的动作而加重的喘息,却也是舍不得。他想了想,补充道:“以后见父皇之前,不可以那样。”
    何明德推他一把,道:“王爷,可别再说了,再说了今儿一天咱们都别出门了。”
    都是年轻气盛,又刚开荤,哪里经得起这样互相撩拨?
    两人都不能再胡闹,忙分开洗漱,各自去忙了。
    何明德昨夜点的那些灯并不是普通的莲花灯,而是送入寺庙里请高僧一一抄写了祈福经文的,他和僧人接触一番,心中有了个主意,这段时间便去落实。
    池旭尧那边却是去皇上那边汇报,去鹤鸣行宫的事。
    七月八月京城天气炎热,皇宫里更像是个蒸笼,皇上便爱去京城附近的鹤鸣行宫避暑。到了九月再往北一点,去皇家猎场狩猎,到十月再回皇宫。端王前些时间领命负责这件事,他想到颍州府百姓穿不暖吃不饱,这里却要花千金从外地运来几棵树,只因为这几棵树京城没有,而皇上可能想看一眼,就觉得荒谬至极。因此他处处节俭,能省则省,自然快了许多。饶是如此,几十万两也是流水一般花出去了。
    皇上怀里搂着蝶美人,冰鉴放在脚下,还是被这炎热的天气弄得心浮气躁。他听端王回说一切妥当,便道:“既准备妥当,那三日后便出发。京城不能无人,那就让你大哥留下,太子跟着我吧。”
    蝶美人听了,心中一动。
    皇上抚摸着蝶美人的小腹,想到这其中孕育着自己的孩子——他在这样的年龄,还能得来的孩子,顿时柔情几分,道:“你也跟我一起去,那边气候好,适合你养胎。”
    第81章 一个崽
    七月初,圣驾前往鹤鸣行宫。跟随的妃子有七八位,有年纪小的皇子也带上了,百官随行,行宫安全由南衙禁军负责。这也都是旧例,唯有不同的是,这次皇上把太子带在身边,而有大皇子留守京城。
    有说皇上这是有改立大皇子的意思,但是众人看皇上对太子,却也没有太明显的变化。有说带着太子在身边才是亲近的意思,但历来皇上不在京城,都是太子监国。圣心难测,百官各有解读,惹得二王之间斗得更是厉害。
    天刚蒙蒙亮,端王就被伺候着换了官服。何明德没有公事,懒得起床,只是靠在床头道:“你入了内阁,皇上对你更是倚重了,我看这几日皇上自己都懒怠看折子,都由你批复了,一整日地都见不到你。旁人来行宫都是休息,你反倒越发劳累了。”
    池旭尧也无奈,“一日送过来的折子少说也有两三百,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我拿先过一遍。那些工程虽不用我亲自去管,却也要拿主意,还有孙令的案子,也审的差不多了,牵涉到不少朝中重臣,这几日他们都来我这探口风。”
    提到孙令,何明德道:“我收到消息,大理寺已经有人去给苏大人报信了,我看太子今日就要来找你。”
    池旭尧皱了皱眉,似乎已经预料到太子要说什么,已经是不高兴了。
    何明德笑的有点促狭:“所以我就把消息透给大皇子那边了,太子的岳父明知颍州知府盗卖官粮得的银子,还收了钱,这可不是小事,我看大皇子一定很乐意替天行道。太子这边你先搪塞一两日,等大皇子那边声势起来了,他也就顾不上跟你生气了。”
    端王想了想觉得这法子也好。想到孙令,端王现在还是恨得牙痒痒,恨恨道:“不管他们打成什么样,本王都要判孙令一个斩立决。”
    他二人只说了几句话,池旭尧看看时间,忙匆匆出门。谁知道了正泰殿,就见宁远公公急匆匆地带着个太医往屋里赶,殿门关着,他心脏猛地一跳,三两步赶过去。
    宁远公公见了他,只让太医先进屋去,自己拦住端王,笑道:“王爷,皇上说想静静歇会儿,不想见人呢。”
    他越是如此,端王越是疑心,两人来回说了几句,端王不耐烦,一把推开他就要进去,宁远哪敢拉扯他,只在后面追着进去了。走进去一瞧,倒是跟他想的不一样,父皇好好地盘腿坐在炕上,太医正跪着收拾药箱。看到他气势汹汹地进来,无奈地叹气,挥挥手让宁远出去了。
    顿了顿,看着太医道:“你也去。”
    章太医应了一声,“臣去熬药。”
    池旭尧吊着的心放下去一半,另一半还悬着,问太医道:“章太医,父皇龙体如何?”
    章太医还没回,皇上就道:“你下去吧。”又对端王道:“你急什么?不过是人老了,身体有些不适,早上起来吐了口血……”
    什么?!
    池旭尧一下子站了起来,这吐了血还了得?当即就要把章太医王太医刘太医都叫来,皇上看他急吼吼的,自己倒是笑了,拉他坐下:“章太医请脉的功夫还是很老道的,他说了不碍事就是不碍事。这事儿,别声张。”
    皇上这会儿不像是一国之君,倒是只像个普通的父亲,有点忧愁地:“饶是我康健,你那两个不成器的哥哥还闹成那样,若是听了风言风语,觉得我病了,更不知要生出什么样的心思来。”
    “他们总是父皇的儿子,知道分寸的。”
    皇上摇摇头,像是在笑他的幼稚。半天,他叹了口气,道:“这么大的家业,留给谁啊。”
    端王知道这并不是要自己回答,就沉默着。章太医送了药来,端王亲自接过,伺候着父皇喝药。喝完了药,端王又挑了块蜜饯递给父皇。皇上嘴里含着糖,笑道:“我这几个孩子里,就属你最贴心,以前那几个教皇子的老臣,虽然批评你,但其实最喜欢你,可惜了……”
    端王自然知道他可惜什么,但是他已经过了那个自怨自艾的时间了。他装作听不懂,只答了前半截话,道:“从前父皇母后那般宠爱我,我哪里知道这些?这些都是辉光照顾我,我偷偷学来的。”
    皇上看他一提何明德就神色飞扬,瞧了就知道他两蜜里调油,忍不住打趣,“你倒是喜欢他。”端王虽有几分羞涩,却大大方方道:“他也喜欢我。”
    皇上不轻不重拍了拍他胳膊,意思是他轻狂,却并不批评。相反地,他这幅陷入情爱之中的模样,让他久违地想起了自己的年少时光。端王恰恰也想到了同一处,他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世,偶尔也会好奇,但可惜无人能问,眼下气氛正好,端王装作好奇问道:“父皇年少时,就没有也喜欢过什么人?这种事情,怎能算轻狂?”
    是啊?少年情思,怎么算是轻狂?
    皇上点点头,道:“朕这辈子,见过多少美人啊,但是能让朕日夜难忘的,就只有一个人。朕现在一闭眼,还能看到她骑在马上,威风凛凛的模样。别的女人,你看到的时候,就知道她们是牡丹、是芍药、是水仙,美却无趣。但是她不一样,她是大漠的风,千变万化,却难以把握。”
    他看着端王,像是看着透过他看着另一个人,道:“她跟你一样,都是能走路就能拿剑,骄纵着长大,却最贴心。”
    端王试图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模糊的形象,但无论如何,那都是一个年轻女子的模样。她死的时候,也就是端王现在的年纪,她是世间少有的奇女子,或许也会是一个好的母亲,但是从高塔上跳下的时候,她与端王就分开了——她作为少女停留在原地,端王顺着时光前行。
    他勾勒不出一个母亲的形象,这让他有些遗憾。
    端王问道:“那父皇没有把她接近宫里吗?”
    皇上沉默了很久,摇头道:“没有。她爱朕,但是她不能接受朕有别的女人,那时候宫里已经有了好几个妃子,朕不想逼她。她现在挺好的。”
    嗯?
    端王听了有些纳闷,一时拿不住这说的是不是自己的生母。但是皇帝似乎已经回味够了,就拍了拍他,道:“行了,你去处理政务吧。今儿的事,谁也别说。”
    心里揣着疑惑,第二日端王又被皇后宣了过去。端王立刻猜到这是太子自己知道无法说服自己,干脆让母后来。
    刚到皇后宫中,就见皇后神情异样,端王问了一句,就听皇后叹气,道:“你父皇昨晚在园里散步,幸了个宫女,今日我见着他神色不大好,劝了几句,他就把我好生训斥了几句。”
    端王听了心中也没有太大波澜,只是想,或许那个女子没有入宫,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皇后自己摆摆手,道:“不提这件事,自你出宫,许久不来陪母后用膳,今儿母后给你做了你爱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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