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在最后,纱布末端自已经包裹着手腕的纱布下穿过,手指并拢握紧,往手心方向一扽。
    箍住手腕的手也在此刻使劲,不允许他移动分毫。
    疼痛远比上次来得激烈,迅疾,许是别到哪根筋,黎棠甚至有一瞬眼前发黑,冷汗都冒了出来。
    蒋楼似是察觉到,稍微收了劲:“弄疼你了?”
    那声音低沉得像来自深谷。
    好在,人类最擅长忘记稍纵即逝的苦难,哪怕是让人生不如死的那种。
    松开咬住嘴唇的上齿,黎棠缓了口气:“没有……不是很疼。”
    一片厚云飘过来,将正午高悬的太阳完全遮挡,天色阴沉下来。
    包完纱布,黎棠的手攥拳又张开,如此反复几次,感叹道:“好厉害,完全不影响动作。”
    这次多缠了几道,以虎口为支点固定,自是牢实。
    蒋楼的视线扫过去,发现黎棠在笑。
    黎棠有一双圆眼,重睑线条却又在眼尾外缘上挑,因此哪怕笑得眯成缝,也总是摆脱不了灵动黠慧,以及清艳——哪怕这个词不该用来形容男生。
    像只小狐狸。
    可是世界上哪有这么容易被骗,这么蠢的狐狸。
    蒋楼不作声,黎棠便有些忐忑。
    但他没有忘记今天来到这里的第二个目的。
    黎棠挪到蒋楼右边,试探着问:“星期天有空吗?”
    “怎么?”
    “我过生日,打算在家里办一场聚会……你会来吗?”
    蒋楼很轻地笑了一下。
    黎棠不太明白这笑容的含义,几分窘迫地找补:“不是只请你一个,班上的同学我都叫了。”
    这回没等太久,蒋楼应道:“嗯,我会去的。”
    作者有话说:
    别人夸人颜好:真漂亮
    蒋楼夸人颜好:像狐狸
    第10章 怎么哭了
    为了这场生日聚会,黎棠提前一周多开始准备。
    即便表面上不显,作为皇城脚下的首都人,在这帮小城市的同学面前,黎棠是有点包袱在身上的。因此他的生日聚会更得别开生面,不能掉链子。
    更不能掉价。
    黎棠拜托阿姨帮他找厨师,两个要求,一是要在当地有名,二是能上门服务。
    这种一般只能找做家宴的师傅,黎棠嫌他们做惯流水席手粗,千方百计联系到一位曾供职于某五星级酒店的厨师,按照厨师要求购置一套价格不菲的刀具,并安排阿姨为他打下手。
    拟定菜单也尤为谨慎。毕竟那么多人,众口难调,应当尽量选择大部分人都容易接受的菜式,比如蒸螃蟹,白灼虾之类口味清淡、突出鲜味的菜肴。
    增改删减五六遍,才把菜单定下。刚给厨师回了个“好的”,黎棠又把那菜单点开,看了一会儿。
    把刚发的消息撤回,黎棠说:再加一道酸辣口味的菜吧。
    厨师说:已经有酸菜鱼了。
    黎棠:把海鲜汤改成酸辣海鲜汤。
    厨师发来语音:“确定吗?只有一个汤菜,酸辣汤不解渴的。”
    黎棠想起上次在山脚下的廉价快餐店,坐在他对面的人往米饭上洒的“致死量”辣椒和醋。
    他也回语音:“确定,要解渴可以喝饮料。”
    “那就这么定了?我去准备食材。”
    “好的,辛苦了。”
    生日前两天,黎棠突然想起聚会还缺甜品,趁课间偷摸用手机刷大众点评。
    坐在后排的周东泽下座位到他们这边来玩,从身后拍黎棠的肩膀,挨近他耳边喊:“老师来了。”
    黎棠吓得一哆嗦,手机脱手掉下去,幸得及时并拢的大腿接住。
    李子初笑得不行:“老周你别逗黎棠,他不经吓。”
    周东泽也笑:“黎棠你没生气吧?要不然下次你也这么吓我。”
    黎棠心说我才没这么幼稚,捡起手机划开继续看。
    见他忙,旁边两人聊了起来。
    先说下个月的秋季运动会,这年头学生都埋头学习,根本不乐意参加什么运动会,更别提为班级争光,周东泽作为体育委员,为动员大家报名,差点愁秃了头。
    李子初提议道:“不如给参加的同学准备一些奖品?”
    “往年也不是没准备,矿泉水尽管喝,零食随便拿,还有班费聚餐。”周东泽苦恼道,“这种小恩小惠,他们根本不放在眼里。”
    “那这次来波大的,给参与者组织一次团体活动,怎么样?”
    “比如,什么样的活动?”
    “唱k,看电影,听音乐剧,玩剧本杀什么的,人多可以买团体票,我跟刘老师申请从班费支出,问题应该不大。”
    “这个想法不错。那你先去跟老班申请,后续我来安排。”
    “ok。”
    两人初步统一意见,不忘听听其他人的想法。
    李子初用胳膊肘撞同桌:“你觉得怎么样?”
    黎棠正为叙城甜品店少得可怜而烦恼,随口道:“挺好的。”
    “那我们去唱k。”
    “……”想起上次在ktv的混乱场面,黎棠下意识皱眉,“你们饶了我吧。”
    周东泽哈哈大笑。
    说完正事,还有讲八卦的时间。
    “你们还记不记得前几天2班两个男生在器材室被砸的事?”
    “记得啊,有后续?”
    “有啊,我今天去办公室听到老师们在聊,说其中一个男生脑袋缝八针,另一个骨折了正在住院。”
    “靠,这么严重。”
    “嗯呢,家长都找到学校来了,要求赔偿的同时彻查。”
    “查什么?设备老化而已,那边连个监控都没有,他俩也是倒霉。”
    “谁说不是呢。”
    ……
    两人感慨完,问黎棠对此怎么看。
    一直埋头刷手机的黎棠根本没仔细听,举起手机给他们看:“这家看着还不错,你们谁吃过?”
    一晃到周末,黎棠起了个大早,选衣服就花了半个小时。
    平时在学校只能穿校服,如今天气凉了,又到了各种棒球服夹克衫出来秀的时候。
    精心挑选一套来叙城前在首都潮牌店买的新款,黎棠下楼时,厨师已经到了,连同后请的甜品师傅。
    一大早就有人敲门,黎棠先收到一只硕大的盒子,里面装着浮夸的三层卡通翻糖蛋糕,是远在首都的曹洋送来。
    本想给去个电话,想到上回李美琪的警告,黎棠只给曹洋发了条微信表达谢意。
    接着收到鲜花,硕大一捧弗洛伊德玫瑰,卡片上没留名,抬头是“我的英语小老师”。
    近来只有一个人经常请教向他请教英语。
    黎棠给周东泽打去电话道谢:“花很漂亮,不过玫瑰好像应该送给女生。”
    “送礼物还分什么女生男生,你就说喜不喜欢吧。”
    黎棠低头去看怀里的花,饱和度刚好的复古玫红色,蜷曲的花瓣让人联想到被火烧焦的书页。
    “……喜欢。”
    “那不就得了。”周东泽在电话那头道,“我家里临时有事走不开,今天没法来给你过生日了,下次补上。”
    黎棠嘴上说着知道了,心里却想,倒也没有必要。
    既然叫做生日,便是一年当中唯一的一天,换作其他任何日子都不行。
    下午开始陆续有客上门,都是同班同学,黎棠让他们带上嘴就好,还是有几个同学带了礼物,都是书本文具之类的小东西,对送礼和收礼双方都不算负担。
    开饭前,先把东西送上楼。
    从房间出来,黎棠在张昭月紧闭的房门前几度犹豫,到底没敲门。
    他提前两天问过她今天有没有空,她说到时候看。黎棠点到即止,没有具体说生日当天的安排,他觉得妈妈应该知道他的意思,他希望她也能参加。
    虽然总说孩子的生日是母亲的受难日,但至少……能和其他人一样送上祝福吧?
    祝我的孩子无病无灾,健康幸福,哪怕一句简单的生日快乐,也好。
    千挑万选的大厨干活很利索,下午茶时间,已经有饭菜香从中厨飘出来。甜品师傅已经做了几盘甜点,同学们吃得好不开心。
    李子初在晚餐前赶到,很老派地提着一篮水果。
    “我看你发的朋友圈了,什么都有就只缺水果,路上顺便买了点。”李子初笑着说。
    黎棠刚把人请进屋,后头又有客到。是霍熙辰,脸色有点臭,也拎着水果,干巴巴地祝黎棠寿比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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