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荞给他们讲过,面对各种天灾,很多时候预防措施比灾后的治理更重要,所以,拿到题目之后,他们俩经过一番苦思,最终把重点放在了预防上。
    平日里除了加固堤坝之外,还得从根源上清除黄河里的泥沙。
    黄河里的泥沙哪儿来的?
    总不可能是凭空冒出来的。
    他们俩的确不知道黄河途径的省份,但没关系,用上游概括即可。
    黄河泥沙多,想来是上游的植被少,于是两人就把这个点写上去了。
    和庄文一样,因为对黄河了解的不多,所以他们写的不如黎荞详尽。
    但是,他们能想到这个点儿,那应该是比别的考生多走半步吧?
    不过,孟月还是有些提心吊胆,黎荞总结出来的那一套做题经验此届的考生都知道,万一其他人也想到这个点了怎么办?
    他知识面不如黎荞、徐瑛、庄文广,看的书也少,他此次的文章就不如黎荞徐瑛庄文写的好,黎荞徐瑛庄文写的与黄河相关的基本知识点,有好几处他都不知道。
    所以,若是其他考生也写了植树造林这个点儿,那他就不占优势了。
    担心归担心,但已经考过了,此时想再多也无用。
    难得来首府一次,得去首府转一转。
    于是,在黎荞招待完登门拜访的考生之后,他们一行人花了好几日时间逛首府。
    首府比河西府的府城繁华,商品种类丰富,黎荞陶竹两人跟上次一样,凡是看到喜欢的,那就买下来,而且还为黎家人挑了不少礼物。
    很快就到了放榜这日。
    放榜的流程和童生试一样,差役们先是敲锣打鼓把气氛搞起来,然后再张贴黄榜。
    此次乡试只录取四十人,可考生共有七千多人,这种录取率着实残酷。
    黎荞本就觉得自己的文章平平无奇,后又知晓庄文孟月徐瑛都写到了植树造林,于是心中更没底了。
    此届的考生都知道他总结出来的那一套经验,在招待那些前来拜访他的考生时,也有考生说写了植树造林这块,所以,万一此届有学神,那解元就落不到他身上了。
    是以,他无法淡定,他和庄文孟月徐瑛随着众人一起往张贴黄榜的地方挤去。
    孟月长的魁梧,也不怕受人冷眼,他在前面开路,四个人很快就挤到了前排。
    几个差役正在往贡院的墙壁上刷浆糊。
    录取名额虽然少,但字体大,黄榜足足有三米长,所以浆糊一定得好好刷,要把黄榜贴的牢牢的,可不能让黄榜掉下来。
    浆糊刷完,两个差役将黄榜从托盘上拿起。
    托盘下被压着的试卷,暴露在了众人眼前。
    “这是黎荞的卷子么?”有人惊呼出声。
    别说是大盛建立以来了,就是科举出现之后,也没见哪一届乡试的黄榜下压着试卷的。
    赵大人这是入乡随俗吗?
    “肯定是,古往今来,只有黎荞的卷子被压在黄榜下!”
    黎荞:“……”
    他盯着托盘上的试卷,有些恍惚。
    所以,他拿到了此次的解元?
    但他此次的文章能不能服众?
    别是公开处刑……
    就在黎荞担忧之时,身旁的庄文孟月徐瑛已经向他道喜了,他忙道:“看榜,看榜。这榜还没贴好呢。”
    没亲眼看到他的名字出现在第一列第一位,那这解元就不作数。
    贴榜的差役并不卖关子,几个人先是把黄榜展开,然后站在椅子上往浆糊上贴。
    伴随着他们的动作,一个眼尖的考生见到了自己的名字,他口中登时发出尖叫,抱着身旁的人又是哭又是笑:“中了,我中了中了!”
    他这么一吼,其他考生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错眼的盯着黄榜。
    越来越多的名字露在众人跟前。
    考中了的考生,高兴的手舞足蹈,用嚎叫、痛哭、大笑等方式来表达心里的高兴。
    没瞧见自己名字的考生,一颗心提的更厉害了。
    等几个差役把黄榜完全贴好,黄榜之下已经两极分化。
    黎荞望着第一列第一位的那七个字,提着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了。
    天字十八号 黎荞
    他盯着这七个字看了足足十秒钟,这才去看其他人的名字。
    黄榜上的名字分为两部分。
    前六名的挨在一起,后边的三十四名挨在一起。
    他扫过他名字后的五个名字,然后去看余下的三十四个名字,从头扫到尾,他看到了庄文徐瑛孟月的名字。
    十八名:金字十三号 庄文
    二十九名:宇字三十七号 徐瑛
    最后一名:玄字五十二号 孟月
    庄文属于中间,孟月徐瑛虽然靠后,但也中了。
    黎荞扭头去看身边的人,徐瑛笑眯了眼,一脸痴傻的盯着黄榜。
    孟月双手举起在空中胡乱挥舞,嘴巴大张,却是说不出一字。
    庄文睁大眼睛,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整个人化成了雕塑。
    举人哪怕中不了进士,那也有了选官做官的资格,等于是迈入统治阶级了。
    前朝时,举人哪怕不做官,也会成为乡绅、大地主,与知县一起管理当地的事务、百姓。
    到了大盛,因为太上皇和圣上都不喜乡绅这一群体,所以举人的影响力大不如前。
    但到底迈入了统治阶级,身份上与秀才有了根本的不同。
    因此,三人高兴成这样,非常正常。
    中举的意义实在是太大,考中的欣喜若狂,落榜的悲痛欲绝,一时间竟无人去看黎荞的文章。
    黎荞乐的如此,他和庄文孟月徐瑛打了招呼,转身去找陶竹。
    他要和陶竹分享这个喜悦,他中举啦!
    陶竹也高兴极了,虽然所有人都知道黎荞要飞,但童生试不算什么,只有过了乡试,那黎荞才算是双脚离地真的飞起来了。
    他男人扛得住压力,不仅中举,还拿到了解元,超厉害!
    “咱们去哪儿庆贺?”他拉着黎荞的手,笑着问。
    “先等等文哥他们仨,他们这会儿还没反应过来呢。”黎荞笑眯眯的指了指庄文孟月徐瑛三人。
    这三人还在人堆里。
    但庄家人和徐家人都冲了过去,与他们一起分享这份天大的喜悦。
    “明日咱们再去买些东西,带回家让家里人也乐一乐。”黎荞对陶竹又道。
    陶竹还未说什么,一旁的黎二山先咂舌了:“小叔,还买啊?”
    此次他小叔和竹叔光是给家里人买礼物就花了将近三千两银子!
    “这是大喜事,当然得让家里人好好高兴高兴。”
    “……那你开心就好。”黎二山想起他大哥曾经说过的凡是他们小叔给的那就直接收了的话,便没再劝。
    一旁的黎春生原本想劝几句的,但看黎荞和陶竹笑的一脸开心,便也把话咽了回去。
    过了乡试,那黎荞真的要去京城了,在走之前,黎荞想给家里人多买些礼物。
    这份心意,他们推拒不掉。
    不过,京城那么远,肯定不能让黎荞和陶竹两人赶着牛车去,嗯,回去后得和村长商量商量,从村子里挑一些身强体壮的男人护送他们夫夫进京。
    黎荞不知道黎春生在想什么,他和陶竹牵着手商量还需要买些什么,突然,有一身穿黑色劲装一看就是练家子的中年男人站到了他跟前。
    这男人向黎荞行礼作揖:“见过黎老爷,小的是赵大人的家仆,姓张名三,赵大人此时正在贡院中等您。”
    “……”
    赵有志要见他?
    黎荞不由抓紧了陶竹的手,但面上却是笑着道:“原来壮士是赵大人家的,那请带路吧。”
    说罢,他扭头叮嘱黎春生黎二山黎夏三人跟着庄家人一起回去,不要留在此处等他们。
    黎春生和黎二山黎夏都吓傻了,只是愣愣的点头。
    黎荞见此,在心中叹了口气,然后牵着陶竹跟上了张三的步伐。
    张三像是没看到黎荞与陶竹牵在一处的手,他领着两人进入贡院,越过大门,又越过明远楼,然后朝着贡院南边的建筑群走去。
    黎荞松了口气。
    他刚才没问赵大人是不是只见他一人,是想要糊弄过去,他不想留陶竹一人在外面。
    看张三这态度,赵大人应是不介意他带着陶竹的。
    贡院里,号舍在东边和西边,主考官住在南边的建筑中。
    赵有志身为主考官,自打乡试前进了贡院,一直到此时都未离开。
    陶竹大脑一片空白,他机械的跟着黎荞的步子往前走。
    他一个小哥儿,竟然进贡院啦?
    这是黎荞半个月前的战场,他竟然站到了此处?
    他脑子晕乎乎的,呼吸也有些不畅,接下来的一切,他都是下意识跟着黎荞。
    黎荞拉着他进了赵大人所在的堂屋,他便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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