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夜这场雨很大,风刮起来发出呼啸的声音,听的人心颤。雀儿家的屋子里,雀儿娘低声抹泪,床上是口吐白沫的雀儿。
    “当家的,孩子什么时候能醒啊?”
    如果不是老六非不走耽误了雀儿的治疗,说不定雀儿现在已经没事了。但这些雀儿娘不敢说,只能给孩子擦擦唇角。
    “哭什么哭!家里这点气运都叫你哭没了!”
    好不容易进去老爷子的房间,还没等找到东西就回来了,可谓一无所获。老六正是气头上,说道:
    “都是你养的好孩子!若不是雀儿突然发病,能引出这么多事?!”
    无能的表现就是从不反思自己,将所有的罪责归在旁人的头上。
    可惜雀儿娘不懂这个道理,只能受着。
    忽地电闪雷鸣,吓的老六赶紧远离窗户,大概也是怕之前冒犯翻东西被老爷子怪罪,老六再说话时声音都小了不少。
    “喂了药一会就能醒,我看啊,雀儿更像是中蛊。”
    “中蛊?”雀儿娘抬头,不解的道:“怎么会中蛊?当时雀儿没和人接触啊。”
    下蛊也是需要条件的,自然不可能凭空做到,至少要接触到对方,哪怕碰到衣角也成。
    老六跺脚:“你忘了,当时雀儿去拽阿烟!”
    雀儿娘下意识的摇头:“不可能是阿烟,阿烟什么都不会,之前听雀儿说,阿烟的几个蛊虫都是春桃送她的。”
    驱使旁人的蛊虫费力费神,所以大家更喜欢用自己的蛊虫。
    再说,如果阿烟真的会炼蛊,为什么隐瞒?
    老六也有点不确定了,但他接着说道:“雀儿现在的样子,你不觉得像‘傀儡蛊’吗?”
    傀儡蛊,顾名思义,就是施术者通过下蛊来操控旁人。
    老六提醒道:“你想想,当时阿烟不让那几个人走,紧接着雀儿就疯了似的拦住他们,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雀儿娘还是犹豫:“可是,傀儡蛊一般人驾驭不了,甚至想要炼出来都是难题。全村这么多人,满打满算也就两人可以,还得算上过世的老爷子。”
    另外一个就是王婆子了。
    他们二人年岁大炼蛊用蛊时间久,懂的自然也比旁人多。可阿烟不过是个小姑娘,今年才十七!
    “当家的,如果真的是傀儡蛊……”
    那阿烟将来会是比老爷子还厉害的人!
    外面墨色的天空被一道闪电划过,顿时亮如白昼,也照亮夫妻俩面如死灰的脸。
    如果真的是阿烟,那他们岂不是得罪了一尊大佛?
    .
    雀儿的事情,村里人都在讨论。
    春桃家里也在小声的议论着,这时醒来的春桃气冲冲的走进来,问道:
    “爹,娘,阿烟怎么样了?你们是不是逼她了?”
    外面下雨她也没法去看阿烟,只能过来先问问。
    春桃爹拍了一下桌子,竖起眉毛道:“反了你了!怎么和爹娘说话呢!”
    春桃心里憋了口气,一方面是自己最好的朋友阿烟,一方面是贪婪的爹娘。相比之下,肯定是孤苦无依的阿烟更让她心疼。
    但她知道现在不是较劲的时候,于是放软了声音先道歉,待爹娘态度松动之后春桃又问:
    “阿烟怎么样了?”
    春桃娘先回话,道:“你整日和阿烟一起玩,可听她说过未婚夫的事情?”
    “未婚夫?什么未婚夫?”
    见春桃一无所知的模样,春桃娘疑惑起来。幸而春桃反应快,立即想到阿烟房里的那个男人。
    “啊,未婚夫啊,好像听阿烟提过这么一嘴,但我没放在心上,怎么了?她未婚夫来了?”
    春桃爹又拍了一下桌子,道:“岂止来了,直接住家里了!往后不许你和阿烟一起,免得你的名声也不好听。眼看着就要出嫁,在家好好绣嫁衣吧!”
    现在她爹娘正是气头上,春桃也不顶着来,只乖巧应下,心里想的是明日一早她就去看阿烟。
    “春桃我问你,阿烟可是学会炼蛊了?”
    正当春桃想的入神时,她爹问了这么一句。春桃立即回答道:
    “不会啊,如果她会的话我还能不知道吗,爹,怎么突然问这个?”
    春桃爹摆摆手:“行了,夜深了赶紧回去睡觉。”
    等女儿离开,春桃娘压低了声音道:“你怀疑雀儿是中蛊?”
    “哪有什么中邪,我看就是中蛊,”春桃爹喝了一口水,“而且瞧着还是厉害的蛊。”
    “可是这解释不通啊……”
    “想不通就别想了,睡觉。”
    .
    夜半三更,家家户户在雨声中入眠,阿烟觉得身心疲惫,于是将手心的伤口简单包扎之后就躺下了,连屋里的狼藉都不想收拾。
    雨水打在茅草屋上,很快就有滴滴答答的声音吵的阿烟无法入睡。
    每次下雨屋子都会漏雨,这两年尤为严重,看来得将屋顶重新铺一遍才行。
    身下的床榻被阿烟换过,但依旧有淡淡的血腥气。
    阿烟皱了皱鼻子,想到那人流血流的太多了,都快将她的床榻腌入味了。正当阿烟想这事的时候,她猛然坐了起来。
    地上睡觉的大将军吓了一跳,阿烟看着它,似在和它说话也像是在自言自语,道:
    “那人走了吧?”
    外面雨声大,也听不见脚步声,阿烟想着他又不是傻子,肯定离开找地方避雨去了。所以阿烟缓缓躺了回去,只是一双杏眸澄亮,彻底睡不着了。
    那他人生地不熟,去哪躲雨?
    过了一会,阿烟点起一盏豆灯,借着光亮打开门栓。凉意吹进来,雨水落在皮肤上冷的人打个激灵,阿烟搓了搓胳膊,见门口空空便打算回去了。
    下雨时候可真冷啊。
    就在阿烟转身的时候,面前忽地罩下来一片阴影,浑身湿漉漉的人站在她面前,俊俏的眉眼被雨水洗过似更加清隽了。
    阿烟看着他的脸说不出话,倒是他先开口,盯着她的掌心问:
    “还疼么?”
    .
    大雨过后便是晴天,院子里小鸡仔叽叽喳喳的乱叫,阿烟随手喂了食还将挡雨的棚子重新弄了一番,铺完干燥的稻草,小鸡仔明显欢快起来,互相啄毛闹着玩。
    把房间收拾完后,阿烟也不想歇着,只想不停的干活干活。
    这样就不会分出心思去琢磨那人。
    将祖父房间重新锁好,这回阿烟学聪明了,直接放蛊虫在门口和窗户处,还加了一排细针,上面都带毒。
    既然他们不仁,也别怪她不义!
    大宝和二宝的尸体被阿烟安葬在树下,连带着那些死掉的蛊虫一起,会在院里以另外一种方式陪着她。
    阿烟用双手亲自将最后一捧土放上去,还挑了一支好看的花枝插在小土包上。
    “多谢陪伴。”
    花枝被风吹动,像是和阿烟打招呼似的,顿时让她鼻子发酸。
    祖父祖母去了之后,阿烟就再也没有亲近之人了,每当她想说话的时候,都是这些虫们陪着她。阿烟给每一只都起了名字,甚至能准确的分辨出来。
    对于阿烟来说,不仅仅是虫子这么简单。
    低头擦了一下眼泪,阿烟心里空落落的,还带着迷茫。
    祖父不让她离开这里,说这是他们的家让她好好守着。可是村里人如此行径,这里真的还能继续生活吗?
    “要是能去都城就好……”
    阿烟蹲在那小小一团,低垂着脑袋悄声掉眼泪。
    齐誉出来的时候便见到这样一幅景象,但男人深邃的眸子里无半点温柔,反倒是握紧手中的匕首。
    曾听说过,只要杀了下蛊之人,这蛊就算解了。
    其实昨晚齐誉完全可以直接杀了阿烟,但他没有。不过早晨醒来脑海里闪过昨晚奇怪的回忆后,齐誉没有半点犹豫,手中锋芒毕现。
    就在这时,阿烟察觉到他出来,转头朝他看了一眼。
    “厨房有面。”她说完又很快收回视线。
    对于齐誉,阿烟感觉很怪。
    一会是深情款款,一会又严肃冷漠。
    真是个怪人。
    让他吃口饭也是因为昨夜他淋了雨,看起来气色不好罢了。想到他也算是帮了自己,阿烟不会吝啬那么点吃食。
    手腕上的大将军用脑袋顶阿烟的手腕,阿烟哼了哼。
    “都说了不是因为他长的好看。”
    小姑娘嘀嘀咕咕的,想着声音小他听不见且看不见,所以她说的很是随意。
    殊不知,齐誉扫过她菱角似的唇,手指转动,将匕首归位。
    杀一个人很简单,但杀这样手无寸铁的姑娘……
    .
    一碗热汤面吃完,桌子上放了两个空碗。
    俩人面对面坐着,阿烟瞪大了眼睛看他。
    片刻后,阿烟赶紧垂下眸子,心想怎么越看越觉得他俊俏?就算他失明,那双眸子也如星辰般璀璨。
    “吃完饭你就赶紧走吧,白天不会出现猛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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