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鹤感觉到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他推开侍从递给他的毛巾,缓步走向傅云峥。
    傅云峥看向余鹤:“烫着没?”
    余鹤略一挑眉,信口雌黄,当着所有人的面告黑状:“烫着了。”
    闻言,傅云峥俯身去撩余鹤的裤脚。
    余鹤心头一紧,猛地后退三步躲开。
    别说当着这么多人,就是他俩私底下,余鹤也不愿意让傅云峥在他面前弯腰做这些事。
    余鹤退的很快,比他蹲下要帮傅云峥换拖鞋时傅云峥躲得还要快。
    他们相互尊重的同时又相互爱护,即便都不觉得替彼此做这些事是折辱,但也都不愿看到对方在自己面前弯弓屈膝。
    傅云峥抬起头:“躲什么。”
    余鹤那晚也是这样问的,这是独属于他们的秘密。
    二人对视着,彼此眼中都有藏不住的笑意。
    余鹤说:“你陪我去换衣服,我才给你看。”
    众人:......这小妖精还挺会整景,难怪把傅云峥迷成那样,这么明目张胆地偏心他。
    傅云峥转动轮椅,伸手让了余鹤一下:“好,余少爷请。”
    余鹤牵住傅云峥的手,和傅云峥一起走出会客厅。
    徒留一家子傅家老老少少在原地面面相觑。
    *
    卧室内,余鹤脱下西裤,又长又直的两条腿晾在空气中,一片红色的烫痕很显眼。
    傅云峥凝眸在那块儿红痕上,皱起两条剑眉。
    余鹤浑然不在意,用毛巾擦掉腿上的水,随手从衣柜里拽下条裤子:“真奇怪,上次聚会被洒可乐,这次被泼水,这就是小情人的待遇吗?”
    傅云峥指尖沾了烫伤膏,轻轻涂在余鹤腿上,语气罕见地有些责备:“都说了少和他们往来,你偏不听。”
    余鹤坐在床角曲着腿:“你说的是有人会说难听的,没说还有人会说不过就动手啊。”
    青色的烫伤膏覆盖在红色皮肤上。
    好在这烫伤算不得严重,面积虽大看着唬人,但敷过药过一夜也就下去了。
    傅云峥将烫伤膏抹开:“怪我?他们当我面又不这样。”
    余鹤往床上一躺:“欺负人呗。”
    “以后不会了。”傅云峥擦净双手,拧上烫伤膏的盖子:“是我去晚了。”
    余鹤翻了个身,握住傅云峥的指尖,说:“不晚,只要是你,就不晚。”
    傅云峥抬眸凝注眼前的少年,也握住余鹤的手,目光犹疑,却还是忍不住问出口:“小鹤......你为什么不躲。”
    余鹤喜欢运动,又擅长打篮球,从早到晚活蹦乱跳的反应极快,怎么茶壶砸过来就不知道躲了,还是他身边的傅遥先反应过来。
    余鹤双眸如星,鸦青色的睫毛投下片扇形的阴影:“我只会打主动进攻的架。”
    “所以别人要先打你,你就不会躲了?”傅云峥语气中有着不容易察觉的心疼:“平日里挺机灵的,怎么关键时刻就变成呆了?”
    余鹤发现了那份疼惜,他也不知自己是想表现的更坚强还是更可怜,他心里有一个藏了许久的秘密,那是从未跟任何人提起过往事。
    但在傅云峥面前,好像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
    余鹤动了动唇,轻声说:“挨打的时候不可以躲。”
    这是余鹤从太小的时候就养成的习惯了,余世泉打余鹤时,如果余鹤躲开或者藏起来,会被打的更惨。
    ‘挨打时不能躲’这个观念几乎成为一条铁律,从余鹤四五岁那年开始便深深烙印在心里,十年间不断加深、加固。
    当有人朝余鹤抬起手,这一下一定要落在他身上,余鹤感觉到疼了,才能从那种禁锢中挣脱出来,予以反击。
    所以余鹤打架,要不就先动手,要不就得挨一下再还手。
    傅云峥攥紧余鹤的手:“我以后会保护好你。”
    余鹤抬起眼:“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傅云峥点点头:“我调查过你的事,知道你在余家受了很多苦。”
    余鹤笑着摇摇头:“也没有很多,谁家小孩没被家长揍过,后来他就不敢了。”
    傅云峥也笑了笑,没有告诉余鹤别的。
    来傅家之前,余鹤长期失眠,他以为自己是因为昼夜颠倒,以为睡不着、情绪骤然变化是因为青春期。
    其实不是。
    心理专家分析了余鹤的状况后对傅云峥说,余鹤可能存在轻微的心理问题,但在实际接触余鹤前,医生也不敢确诊。
    毕竟绝大多数时候余鹤的心情都是很好的。
    现在也不失眠了。
    医生说:“心理问题对患者的影响与患者所处的环境有很大关系,你说他来到你家以后失眠的症状消失,不能证明他之前不存在心理问题,相反,恰恰证明之前的环境对他的负面影响,现在负面影响消失,所以他好了。”
    这种情况并不罕见,很多抑郁症患者都会出现在心理中心治疗后病症好转,但回家后病情出现反复的现象。
    虽然人们经常说家是避风的港湾,但实际上不是这样,有数据表明,很大一部分心理疾病患者的压力正是来自家庭。
    傅云峥只后悔没有早一点把余鹤接过来。
    他捧在手心里都怕摔着的小鹤,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被打的遍体鳞伤。
    这事儿傅云峥不能细想。
    他一向是个冷静自持的人,可一旦想到余鹤会受到伤害,就难以控制内心的暴虐情绪,从心底谴责自己没用,保护不好他的小仙鹤。
    傅云峥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滚的情绪,凤眸之中黑云凝聚,山雨欲来。
    想腾出手来去对付余世泉,又拿不准余鹤对养父母究竟是什么态度,很怕适得其反。
    余鹤看出傅云峥心情不好,凑过来在傅云峥脸颊亲了一下:“怎么生气了,来,亲个嘴助助兴。”
    傅云峥:“......”
    他在为余鹤遭过的难心烦,可余鹤却跟没事人一样,光着两条长腿晾药膏。
    果然是活蹦乱跳的小仙鹤。
    生命力顽强,不会记仇,也不爱告状,就会跟自己没羞没臊地耍赖。
    余鹤对傅云峥与对旁人是不同的,这点不一样让傅云峥很是欢喜——
    是他纵的。
    用了大半年时间,总算养熟了。
    傅云峥拨通内线电话,对章杉说:“章叔,把他们都请走吧,就说我累了。”
    章杉回答:“已经在安排了。傅先生,您大堂兄一家还没走,说是要带着聪林少爷当面道歉。”
    这位堂兄叫傅辉,是傅云峥同辈中最年长的一位,也就是傅聪林的父亲,方才在会客厅打傅聪林耳光的就是他。
    傅云峥和他堂兄年龄差的大,傅云峥记事的时候,傅辉已经在国外留学,打小见的就少。
    那时傅云峥的父亲是傅家家主,傅云峥年纪虽小,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家业将来多半还是要傅云峥接起来,可偏偏傅辉才是最年长那个,他进傅家公司做经理时,傅云峥初中还没毕业。
    这让傅辉心里怎能平衡。
    这份不平衡由来已久,想来傅云峥大伯当年看傅云峥父亲做家主时也是这样想的,可他们父子俩到底年纪大城府深,平日里能把野心隐藏的很深。
    傅聪林就不成了,本来就年轻气盛,这积蓄了三代的怨气落在他身上,能在傅云峥面前装恭顺敬重已然够为难他,这回好不容易傅云峥的地盘上逮着个软柿子捏,谁想却是个刺猬。
    没捏成余鹤,自己倒扎了一手刺,也够倒霉的。
    这会儿傅聪林被长辈硬留在傅宅,被逼着给余鹤道歉,他气的脸都白了。
    别说余鹤现在就是个被包养的小玩意,就算余鹤还在余家,见了他傅家的大少爷也得恭恭敬敬地叫声林少,怎么到了傅家做金丝雀,反而能按着他头叫他大侄子。
    想想就好气。
    第45章
    此时傅聪林和父亲一起站在电梯口, 等傅云峥和余鹤下楼。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在看到余鹤脸上那不情不愿的样子后,傅聪林不由得一阵堵心, 这回可真懂了如鲠在喉四个字什么意思。
    傅辉满脸歉意,讪笑着。
    因为儿子做下蠢事,他无缘无故丢了好几家公司的管理权, 可面对始作俑者傅云峥,傅辉还得陪笑,按着自己儿子给一个小玩意道歉,
    可傅辉毕竟是历练了四十多年的老油条, 傅云峥掌权傅家的这些年,他早已学会了把自己的不满全都藏起来。
    哎,傅辉暗自叹气。
    其实谁不是在演呢?傅云峥难道就愿意听他们假惺惺地道歉吗?
    都是千年的狐狸,谁不知道对方炼的是什么丹。
    傅辉很清楚,傅云峥愿意耐着性子陪他们演戏,原因有二:只一是到底都姓傅, 面子上要过得去,二来是傅云峥想捧起小情人在傅家的地位, 总要拿出态度来,免得下次再有不长眼的给余鹤气受。
    今天这个不长眼的不是别人, 就是自己儿子。事已至此, 傅辉也别无他法, 只能舍下老脸赔笑道歉。
    傅辉试探着傅云峥的意思, 开口道:“云峥啊,聪林还小, 不懂事,毛手毛脚把茶壶跌碎了......”见傅云峥抬眸看了他一眼, 傅辉立即话锋一转,点进正题:“还冲撞了你家小朋友。”
    傅云峥没什么表情,也不接话茬,只是抬了拾手:“堂兄,你坐下说。”
    傅辉从善如流,立即坐下来,见傅云峥油盐不进,转而将注意力余鹤身上,没话找话:“余鹤小少爷,您没烫着吧?”
    傅辉岁数比余鹤养父都大,且他又没惹余鹤,伸手不打笑脸人,余鹤自然不会拿话怼他,问什么答什么,很有礼貌的样子。
    余鹤回答:“劳您关心,我没事。”
    “你瞧瞧,你瞧瞧,这孩子多懂事,”傅辉连声夸赞,听到余鹤亲口说没事,赶忙叫来自己儿子想着赶紧趁机顺坡下了:“聪林,你看余小少爷比你还小几岁,心胸可比你宽广多了,根本不和你计较,还不快和小少爷道歉,往后走动,多学学人家,我也少跟着你操心。”
    傅聪林脸都快绿了,让他给余鹤道歉就算了,要承认自己比不上余鹤还不如杀了他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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