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鹤当即笑起来,仰躺在一堆杂物中,傅云峥垂下眼静静地看着他笑,目光如现在一样宁和。
    第33章
    余鹤没提二十万奖金的事情, 只说参加挑战赛有机会和孟大师连麦。
    傅云峥用酒精湿巾擦拭着手机支架消毒,感慨道:“你可真是孟大师的忠实粉丝。”
    余鹤用壁纸刀划开快递盒子上的黄色胶带,拆出一盒黑色口罩, 他打开一只口罩戴在脸上,照了照镜子:“孟大师很厉害啊,自从用他的泡脚桶每天泡脚后, 你的脚晚上都没那么凉了。”
    这跟用什么泡脚桶有关系吗?
    傅云峥不愿意打击余鹤的积极性,附和道:“确实。”
    余鹤说:“孟大师还是中医沈三针沈涵的外门弟子呢,沈涵你知道吗,奉城大学针灸推拿学的客座教授。”
    傅云峥有点诧异:“他是沈涵的弟子?”
    傅云峥瘫痪后, 沈涵曾给他看过病,扎了几天针灸后明显好转,傅云峥信心倍增去做了第三次手术,结果第三次手术并不理想。
    回来后,沈涵不再给傅云峥看病,说他心太急, 心急的人看中医没用。
    沈老爷子如今八十四岁,一生扶危济世, 在杏林中的地位极高,很有脾气, 说不看就不看, 谁求都不好使。
    活死人肉白骨的故事虽然精彩, 但余鹤知道沈涵却不是因为沈老爷子的医术, 而是孟大师讲沈涵名号沈三针的来历。
    这故事说起来带点玄幻色彩,也不知是真是假, 反正余鹤每次都听的津津有味。
    说早年除四旧的时候,好多土地庙狐仙庙被推了, 那阵子中邪的人特别多,老话不叫中邪,叫‘被迷住’了。
    风寒发烧、生病上吐下泻是最轻的症状,严重的胡言乱语、动辄打闹骂人,更严重的控制不了自己的言语行动,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在中医的范畴里,中邪不叫中邪,叫做癔症,既然是症,就有的治,传说沈三针年轻时最擅长以针灸去癔症,但凡中邪的人无论多严重,两针下去准好。
    “从来没人见过他施第三针。”余鹤煞有介事地讲:“因为第三针就会要了那鬼怪狐仙的命,这太损阴德了,所有鬼怪一般在他扎到第二针时就知道沈三针不好惹,一般就走了。”
    余鹤讲了一段从孟大师那里听来的故事。
    大概六十年前,村里一个女人撒癔症,非说自己是狐仙,恰好沈三针在,家里就请了他来,那时沈三针也年轻,来了也不问,上来第一针就落在那女人唇鼻间的人中之上。
    这个狐仙道行非常深,不仅不畏惧反而自报家门,威胁起沈三针来,沈三针第二针就扎在那女人心口,那狐仙当即就服了,倒头便拜,不住作揖,连声说‘我这就走、这就走。’
    见状,沈三针便收了针,那女人也恢复了正常。
    余鹤讲起故事来认真又传神:“谁料沈三针离开后,那狐仙又回来了,变本加厉,那家人只好又请了沈三针来。他进屋后,话都没说,只把针盒往桌子上一拍,那狐仙说‘怎么又是你’,然后不待施针,就落荒而逃,那女人的癔症自然也治好了。”
    傅云峥:“......你还信这个?”
    余鹤点点头:“我最喜欢听鬼鬼神神的故事,感觉总有用科学解释不了的事情,不过虽然他从没扎过第三针,但早年得罪了太多鬼神,所以他四十多岁就瞎了一只眼睛。”
    傅云峥被余鹤讲的后背发凉:“可我怎么听说他眼睛瞎是因为白内障。”
    余鹤语塞,顿了一下:“孟大师说是因为得罪鬼怪。”
    “子不语怪力乱神,”傅云峥把已经挥发干的酒精湿巾扔进垃圾桶,握住余鹤的手腕:“别拆那些直播的设备了,先跟我下楼抄经。”
    余鹤:“???”
    书房燃起正清香,正清香烟气直,在香炉气空中袅袅荡起,直升天际。
    余鹤坐在一边,看傅云峥展开洒金的宣纸,又单手研磨。
    傅云峥的动作很潇洒,宛如从画中走出来的贵公子,他抬眼看了余鹤一眼,这一眼又端正又漂亮。
    余鹤放下手上的道德经:“道德经会不会太中正了,能镇得住吗?”
    “抄经是为静心,又不是符纸。”傅云峥研好墨,提腕悬笔,行云流水落下一行字。
    余鹤赞了声好:“你仿的这是《快雪时晴帖》?”
    傅云峥提笔沾墨,侧头道:“对,我喜欢王羲之的字。”
    余鹤也来了兴致,他也选了只笔,在墨里一点,提笔写下两个字:“我学的是赵佶的瘦金。”
    他在先前的‘云峥’二字后面又写下一个‘鹤’字。
    余鹤说:“瘦金写鹤字漂亮。”
    繁体的鹤字比划很多,瘦金体的结构又极难掌握,然而余鹤运笔灵动快捷,笔迹瘦劲,完全符合瘦金体‘至瘦而不失其肉’的特点,转折处可明显见到藏锋。
    瘦金体的雅称就是鹤体,手上没有真功夫,谁敢拿瘦金体写鹤字?眼前这字,内部结构紧密,外部笔画舒展,如屈铁断金,天骨遒美,逸趣霭然。
    这一笔字没个十几年练不出来。
    傅云峥略有些诧异:“你的软笔字这么好?”
    “瞧不起人了不是,字是跟着贴临的,”余鹤信手一点,用毛笔在纸上画了只活灵活现的墨兔,情窦初开的少年恨不能把会的全展示给心上人看:“我还跟着林汶水大师学过几天画。”
    听到林汶水的名字,傅云峥手下的微微一顿:“国画大师林汶水?”
    “嗯。”余鹤又画了一只兔子,两只兔子成双入对,余鹤满意地放下笔,一弹宣纸:“宝刀未老。”
    傅云峥沉默片刻:“你字画上都很有天赋,后来怎么不学了?”
    听见傅云峥夸自己有天赋,余鹤略一挑眉,脸上的得意却怎么也藏不住,他说:“学国画要去大师家里当学徒伺候师父,我那时候还小,才八岁还是九岁,我妈......我养母觉得没有自理能力,就没让我去。”
    说到这儿,余鹤抓了下傅云峥的袖子:“我想起来了,我那阵天天发烧,吃了退烧药也降不下去温度,整个人都该烧傻了,就应该就是中邪了,我们家保洁阿姨抱着我在别墅里转了一圈,边走边骂,后来我就好了,这巧不巧。你听说过鬼怕恶人吗?”
    傅云峥正在写字,余鹤一抓他,笔尖上的墨倏地坠落,砸在宣纸上落下一个好大的墨点,他也不恼,揭开写废的这张换了一张新纸。
    傅云峥意味深长:“人也怕恶人啊。”
    余鹤愣了一下,有点呆:“什么意思?”
    傅云峥搁下笔:“没根据的事我很少讲......但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把你从锦瑟台接出来吗?”
    余鹤看向傅云峥,眼神中透露出一尘不到的干净诚朴:“不是因为我好看吗?”
    “好看。”傅云峥提笔在余鹤眼角点了个墨点。“我盯上你是因为你好看......”他又用拇指把余鹤脸上的墨点蹭开,觊觎着余鹤脸颊上那抹污色:“旁人盯上你,自然也是因为你好看。”
    余鹤这才想起来当时王务川对他说的话,说是早就有人打听过他,有人要搞他,有人要捞他。
    余鹤在傅云峥身边呆的把这遭危机都快忘没了,傅云峥显然是捞他那个,那想搞他那个......
    余鹤缓缓睁大眼睛。
    “其中有林汶水。”傅云峥肯定道:“结合你差点去他家当学徒的事情,我不得不怀疑你八岁时就逃过一劫了。”
    余鹤脸上呈现出一种很难接受的表情:“不能吧......林大师......”
    他猛然回忆起林汶水说过的话:
    “在古代,白鹤是公认的一等文禽,有‘忠贞清正、品德高尚’之意。”
    “你担得起‘鹤’这个字。”
    “清傲澄莹,不落俗尘,我很喜欢这个孩子,既然有缘分,我就教他几天,若有天赋就把他带回去,亲自教他画画。”
    ......
    “余鹤,握笔要端正,我握着你的手......。”
    .......
    “孩子一直发烧,他父母又不在家,不然我带去医院吧。”
    保洁阿姨健壮的身影挡在余鹤面前,粗大的嗓门拒绝道:“余夫人回家我没法交待,我看着孩子是让什么脏东西给迷上了,余少爷生的漂亮,小金童似的,别是什么孤魂野鬼不长眼......”
    说完,保洁阿姨抱起余鹤,在别墅中边走边骂,没多大功夫林汶水就走了。
    回忆起和林汶水相处的零散细节,余鹤后知后觉,保洁阿姨哪儿是骂鬼啊,分明是意有所指,指桑骂槐!
    骂的林汶水做贼心虚,这才走了。
    余鹤:“......”
    傅云峥一直瞧着余鹤,见余鹤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有点紧张地攥起拳,拇指无意识地按压着指节,婉转问:“你......没发生什么吧。”
    余鹤摇摇头,越说越气:“差点!我发烧他差点把我带走了!是我家保洁阿姨她抱着我满屋走,边走边骂说什么脏东西、狗篮子之类的把他骂走了!操,他估计是怕保洁阿姨和我家人说,后来就不来了。妈的,这个老流氓。”
    余鹤盯着他刚刚画的一对墨兔,很生气地把画扯了。
    听闻余鹤没事,傅云峥明显松下一口气,拍了拍余鹤的后背:“别气了,没事就好。”
    余鹤心有余悸,总以为那种新闻中才出现的事情离自己很远,他对林汶水相处的时间很短,大多都是林汶水夸赞他的,余鹤小时候很少得人夸奖,一位国画大师夸他有天赋教他画墨兔是印象很深的过往,可现在那些夸赞都带着污秽的底色,显得那样别有用心,目的不纯。
    “卧槽好恶心,”余鹤掏出手机:“我要去他微博底下骂他。”
    傅云峥轻咳一声,把余鹤的手机倒扣在桌面上:“在网上骂有什么意思,改日我带着你去找他,你当他面骂他多解气。”
    余鹤用‘你在逗我吗’的眼神看向傅云峥。
    傅云峥将座机的听筒递给余鹤,翻过电话簿,拨了一个号码:“现在打电话骂也行。”
    余鹤:“......”
    他将信将疑,把听筒放在耳边。
    几声响铃过后,一道苍老沙哑的男声响在余鹤耳边:“喂,傅先生啊。”
    余鹤:“!!!”
    他反手把听筒挂回座机上,顺手拔掉了电话线。
    傅云峥忍俊不禁:“你慌什么。”
    “你和他认识?”余鹤双手抱胸,今晚他的三观都颠覆了,对整个世界都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怀疑,他凝视着傅云峥,问:“你不会有一天把我玩儿够了就送给他吧。”
    傅云峥点点头:“三个月前,林汶水托人联系到我,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余鹤情不自禁扬起声音,嗷了一声:“啊?你同意了?”
    傅云峥被震得一捂耳朵:“怎么可能?”
    余鹤握着傅云峥的肩膀,疯狂晃动两下:“你不能不要我,更不能把我送人,知道吗!”
    傅云峥毫无准备,被摇得头晕目眩:“知道,知道。”
    “你要是把我送人,我就再也不理你了。”余鹤才松开傅云峥的肩膀,又不放心地握住晃两下,仿佛要把这个念头狠狠灌输进傅云峥脑海里:“我和你已经、已经是最好的朋友了,知道吗。”
    傅云峥疑惑重复:“朋友?”
    余鹤点点头,在傅云峥唇角落下一吻:“最好的朋友,比男朋友只差一点的那种朋友。”

章节目录

假少爷摆烂后攻了残疾大佬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御宅屋只为原作者坏猫超大声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坏猫超大声并收藏假少爷摆烂后攻了残疾大佬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