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春山分明是灵府尽碎,不该拥有的法力。
    可是却好像对他完全没有任何影响。
    莫非是谢春山回归云仙府去求婚书的时候,长屿老祖那个老头顺手给他治了一治?
    那倒是省得他顺带拿个玲珑骨回来呢。
    于是萧怀舟转变了策略。
    “我一定会和故里祁去东夷,但你可以跟着。”
    年少时期的激烈的感情,终究会随风飘散。
    他重活了一世,最是明白利益人心,皆为算计。
    他同意谢春山跟着,也不过成为了一种算计。
    若谢春山恢复了修为,那倒不失为一个很大的助力。
    至少他可以带着故里祁平平安安的回到东夷。
    至于婚书的事。
    反正和离书他也写了,又没拜过堂,这事儿大雍也不知道。
    就当只是一场儿戏,到时候随便找个借口推了,只有谢春山一个人认真罢了。
    隔了片刻,这一次谢春山没有在回避他的话题。
    而是用十分平静的语调答了一句。
    “好。”
    这是想要跟着他们的意思。
    萧怀舟撇撇嘴,不再说话。
    他尽力让自己不去思考谢春山这句话里面有多少暗藏的波涛汹涌。
    也不想去想,自己接下来还会怎样算计谢春山。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太多,太杂了。
    萧长翊已经可以明目张胆对自己出手,可见背地里萧长翊拥有的势力绝对不可小觑。
    他这会儿完全没有心思放在谢春山身上,他要赶紧回到东夷,一来是给东夷一个交代。
    二来是拿到那些治水要术,控制今年夏天的黄龙之灾,稳住太子之位。
    第三,便是和东夷王好好商量或者合作一下,看能否让东夷站在太子这边。
    “那我们现在调头回去找故里祁,刚才为了躲避追杀,我把他一个人扔在草丛里。”
    算算时间,看看天色,也不过才过了一刻钟的时间。
    故里祁多半没醒。
    萧怀舟与谢春山一前一后走在官道上,周遭来来往往的百姓忍不住对他们二人频频侧目。
    一人少年如劲竹,手束腕带,青衣黑发。
    一人白袍仙骨,寒霜逼人,却亦步亦趋走在少年身后,一双淡泊眼眸。
    唯有看向少年的时候,才会平添几分温柔神色。
    二人一前一后往回走了三里路,萧怀舟回到了藏匿故里祁的草丛里。
    他在草丛里来来回回摸索了好几圈,将二人藏身处有半人高的草丛周围全都走了一遍。
    却完全没有发现故里祁的身影。
    谢春山默默站在旁边,指尖捻着一簇小火苗。
    不知是什么法术,但将有些暗的四周通通照亮,不放过任何一处死角。
    脚下的草丛有一片被压倒的痕迹,隐隐约约可以判断,这里确实曾躺着一个人,还躺了不少时间。
    毕竟这些草还没来得及恢复过来。
    这说明萧怀舟并没有找错地方,那就奇怪了。
    莫非是故里祁提前醒了,然后发现自己不见了在四处找他?
    这个可能性很低。
    毕竟故里祁不是第一次被自己砸晕了,点穴晕厥的时间至少也有两个时辰。
    萧怀舟再次找寻了三圈,确认周围确实毫无人影,这才怀着忐忑的心情,开始寻找蛛丝马迹。
    故里祁多半是出事了。
    想到这个,萧怀舟忽然扭头看向背后的谢春山。
    双目对视,萧怀舟眼底皆是质疑。
    有那么一瞬间,只有那么一瞬间。
    他想起刚才谢春山毫不留情,抬手灭了三清宗的模样,便想都不想就问他。
    “故里祁人呢?”
    是不是他做的?
    谢春山冷心冷情,知道故里祁带着自己逃跑,想要对故里祁下手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谢春山从萧怀舟的眼神里,读出一片冰冷。
    萧怀舟之前从未用这种眼神看过他。
    一抹受伤的神色自谢春山的眼底蔓延,心口的某一处忽然无端端的刺痛。
    像修炼功法时候的走火入魔一般,压抑的胸口闷闷的,涩涩的。
    可谢春山自己依旧懵懂。
    他不太理解,这会儿心头翻涌起来的莫名的酸楚情绪是什么意思。
    他面对萧怀舟坦坦荡荡,何来忽如其来的委屈?
    “我不知。”
    谢春山坦诚开口。
    谢春山从不说谎,这是一个优点。
    萧怀舟收敛质疑的目光:“我去寻他。”
    谢春山却站在他去路之前,寸步不让。
    “会有危险。”
    身为修仙之人,敏锐的嗅觉让谢春山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这股血腥气新鲜的很,甚至在这血腥气周围还有些许的煞气缭绕。
    如果这股血腥气属于故里祁,那必然是冲着萧怀舟来的。
    萧怀舟会有危险。
    “所以你拦着我?”
    萧怀舟有些好笑的抬头与谢春山对视。
    后者不明所以,那还是温顺点了点头。
    目光坚定,如稚子般清澈。
    “你可知故里祁是我大雍朝的盟友。”
    “知道。”
    “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到故里祁。”
    “可东夷,灭了大雍。”
    萧怀舟心中一痛。
    谢春山说的没错。
    上一世,东夷灭了大雍。
    哪怕是萧长翊领着东夷卷土而来,可没有办法否认的事实是,确实是东夷的铁骑踏破了大雍城王都,掠夺了大雍的土地,残杀了大雍朝无辜的百姓。
    而东夷铁骑,和故里祁并不可分割。
    萧怀舟知道谢春山的意思。
    谢春山此人单纯,入世不深,不通人性。
    他只知若有人对不起他,不该去救那人。
    他不知帝王之术,权谋之心,任何东西都可以迁就,都可以略过不提。
    萧怀舟也不想同他解释。
    赤子之心,才是修成正道的唯一坦途。
    若高悬明月学会了人世间纷纷扰扰的人心算计,谢春山便不再是谢春山。
    “谢春山,上一辈子,你也害死了我。”
    最简单直白的道理,需要用最残忍的方式去戳破。
    萧怀舟抬起头来,目光与谢春山平静相接。
    那双眼里没有丝毫恨意,亦没有前世的炽热。
    只有平静。
    令人无端端坠入深渊的平静。
    刚才胸口翻涌起来的酸楚感再一次铺天盖地袭来。
    谢春山又有了那种感觉。
    那种被质疑,被不信任,退一步就会跌落悬崖,粉身碎骨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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