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惊天动地的剑光便摧枯拉朽而去,所到之处云开日现,竟是硬生生将乌云滚滚的天际连同法阵,劈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这便是谢春山的剑!
    传说中一剑霜寒十四州的剑。
    萧怀舟上辈子没能亲眼瞧见谢春山的剑道,一直都很遗憾。
    没有想到,这一世,谢春山竟然为他出了剑。
    真是可悲又可笑。
    萧怀舟的耳边就传来了几位大臣的惊呼。
    “那是什么!”
    “是彩虹!是吉兆!”
    “雨停了!雨真的停了!!!”
    “谢道君真乃神人也!!!”
    王都的这场春雨,从入春以来就一直陆陆续续下了三个多月。
    期间从无一日间断。
    萧怀舟猛的抬头看向那个悬挂于半空之中的白袍道君。
    骤雨初歇,忽然云破,天光尽数从那层乌云破开之处倾泻下来,白虹贯日。
    将那谢春山身上镀上了一层浅金色,如日如晖。
    神骨清秀,不可仰视。
    “雨停了。”
    白衣道君自半空之中落下,立在半明半昧的光影里,好似携雨沾雾的松枝。
    一剑停雨,轻描淡写如斯。
    萧怀舟盯着谢春山有些苍白的面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见谢春山收了所有不敬的东西,淡若远山的目光透过重重叠叠的人形“围墙”,看向独坐高位的萧帝。
    盈盈一拜。
    众人皆倒吸一口气。
    这比谢道君强行逆天停雨,还要让人吃惊。
    要知道数百年来,只有大雍王朝去求归云仙府的道理。
    哪有归云仙府的得意弟子俯首萧帝??
    可再仔细看去。
    谢春山白衣长袍立在萧怀舟身侧,与萧怀舟并肩而立。
    若是以萧怀舟身边某人的身份向萧帝行礼,倒也不是不可解释。
    可……
    堂堂归云仙府道君,怎会如此。
    众大臣不禁联想到前几个月坊间的传言,说是这位谢春山谢道君被萧四公子给囚禁在府里,日日夜夜折磨……
    莫不是,那种折磨?
    萧帝也想到了这一层,脸上面色变了两变。
    一边是归云仙府的得意大弟子,一边是东夷国的世子。
    还真是不太好抉择呢。
    “谢道君,这是何意?”
    萧帝清了清嗓子。
    “愿为国师,解春雨连绵之患。”
    谢春山不卑不亢,直起身体来。
    仿佛刚才那一个行礼,只是为了与萧怀舟并肩而立。
    并不是真的想要朝拜萧帝。
    此言一出,不仅仅是萧帝露出了诧异的表情,连萧怀舟都愣在那里。
    刚才谢春山说什么?
    愿为国师。
    这可是大雍朝数百年来未曾求得的恩典啊。
    谁都知道归云仙府的厉害,更别说归云仙府那个最厉害的不世奇才想要做大庸朝的国师。
    萧帝一时间难掩自己的兴奋,甚至来不及掩盖自己语气里一丝激动的颤抖之情。
    “谢道君,此言当真?”
    “当什么真,谢道君灵府尽碎,莫不是找不到修复的办法,想要来我们大雍骗吃骗喝?我们大雍可没有办法修复你的灵府。”
    萧怀舟横里插了一句。
    他本就纨绔不羁,如今贸然说出这番话来,倒也符合他的性格。
    这话听起来虽然有污蔑谢春山的意思,可是却将被馅饼砸中的萧帝点醒了。
    这世上哪有不花钱的买卖。
    谢春山这么大一个身份,委屈自己纡尊降贵跑来大雍朝做国师,你说他没有所图,那是不可能的。
    萧帝自问自己,应该不可能满足谢春山的愿望吧。
    比如灵府尽碎这一出,所有人都知道修道之人若是灵府尽碎,那是再难转寰的。
    这种事情大雍朝肯定满足不了谢春山。
    可谢春山刚才惊艳一击,瞬间敛云息雨,天地变色。
    一个灵府尽碎的人可以逆天而行,挑战上古神坻法阵,实力之强悍,此法之神妙,不得不让人惊叹。
    能得如此神人做国师,这个香馍馍实在是太香了。
    所以萧帝斟酌再三,得到了许多老臣的点头示意,这才小心翼翼开口。
    “不知谢道君,可有什么条件?”
    谢春山身上的道袍被水汽濡湿,衣袍角落上用青色丝线勾勒的远山之图案,如云淡薄。
    萧怀舟紧紧盯着谢春山,盯着他一字一句,薄唇轻启。
    “愿为国师,解春雨之绵。”
    “然萧四公子,不可嫁。”
    四周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没有想过谢春山这么声势浩大的冲过来,竟然只是为了一句“不可嫁”。
    那不是别人啊,是归云仙府高高在上的谢道君。
    是未来有可能统领整个归云仙府的谢宗主。
    而另一边,却是与大雍朝和平往来的东夷。
    萧帝左右为难。
    就在这时,安静的大殿上忽然爆发了一阵放肆的笑声。
    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萧怀舟掂了掂手中的红绸,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众人都不明白他在笑什么。
    只有谢春山目光平静的落在他身上,似乎是在等一个答案。
    而那个要给他答案的人,却将手中的颇为不屑地红绸随意一丢,目光擦过谢春山的头顶看向远处。
    语气轻蔑:“不是大婚吗,继续啊,把乐器都给本公子奏起来,雨都停了,难道不是良辰吉时?”
    故里祁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谢春山说了些什么。
    虽然手上被那一剑逼退的寒意还在,但故里祁身份特殊,平时又是个娇纵的主子。
    如今竟然有人敢不给他东夷颜面来抢他的婚,他绝对不会允许这么丢脸的事情发生。
    故里祁三步并作两步跨到萧怀舟身侧,也将手中的红绸丢了,直接就牵起萧怀舟的手,二人一并面向萧帝。
    没有人回头看谢春山一眼。
    “本该是个普天同庆的日子,何必要为一个不相干的外人,耽搁了两国的联姻。”
    谢春山就这么孤零零的站在那,面对着眼前那个身披红色嫁衣的背影。
    这嫁衣不是为他而穿。
    他在萧怀舟的口中,竟然只是一个“不相干的外人”。
    谢春山茫然的朝前伸出手,试图抓住那道离他远去的背影。
    细雨拂过他骨节分明的指尖,又从指尖滑落。
    握不住的,怎么也留不住。
    是他的错。
    错在他前世不够果决。
    让萧怀舟一个人背负了所有的罪孽。
    让萧怀舟瘦弱的肩膀撑起了整个大雍王朝的江山。
    让萧怀舟在国破家亡的时候,在归云山雪顶之上。
    身心绝望。
    红尘尽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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