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宁:“?”
    宝月楼的宫人们醒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
    纤瘦的少女一身劲装,腰背笔直地立在院落门口,她衣衫上有打斗留下的破损与血迹,而?正是这些痕迹为她平添几分令人心安的可靠感。
    若不是少女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着?宫装,挂着?一脸紧张与害怕神色的女子,宫人们都要以为这是哪位高人驾到呢!
    “我们公主乃圣上亲封的安平公主,潜心修道十年,精通道法。今夜察觉宝月楼有异,特意前来查探,如今已将祸乱宝月楼的妖邪诛灭,然始终未见宋婕妤,恐遭不测。尔等速速将所?知所?晓据实以告,以便我们公主尽快救人!”
    眼见清醒的宫人越来越多,岁偃突然探出个脑袋,做出一副“我也?很害怕,但是我有人撑腰”的架势来,大声地对那些宫人们道。
    佑宁无语:“……”
    然而?,刚清醒的宫人们很吃这一套,立刻有人道:“我们娘娘今日身体不适,早早就歇下了,此时应当?正在寝宫。”
    接收到岁偃的眼神,佑宁咳嗽一声,正色道:“你速带我去看看。”
    “请您随我来!”
    宫人不敢耽搁,领路直奔宝月楼主殿寝宫。
    寝宫前,有几名清醒过来的侍女正满脸急色地停在一丈之外。
    佑宁上前问道:“你们怎么?站在此处?”
    一名侍女道:“娘娘的寝宫好像被?什么?东西隔开了一样,奴婢们无法靠近,怎么?呼唤也?没有人回应。”
    领路的宫人急道:“娘娘就在房内!没人回答,定是出事了!”
    “禁制而?已,你能解。”岁偃悄声在佑宁耳边道。
    佑宁了然,上前一步,镇定自若地道:“禁制而?已,我能解开,你们且退开!”
    宫人与侍女们闻言退后十几步远,都快要退出院子了。
    倒也?不至于。
    佑宁扫了一眼,收回目光,回忆起?破除禁制的咒语与手诀,启唇道:“心神凝,灵台清,请天星,行无定,定乾坤,覆太宁。”
    隐约中有玻璃破碎似的声音响起?。
    佑宁往前跨了几步,踏入了刚刚侍女们无法靠近的范围,道:“好了,禁制已解,你们随我一道进去看看宋婕妤。”
    第25章 25 .事了
    宋婕妤的寝宫内干净整洁, 未见任何争斗的痕迹。
    然,也不见她的踪迹。
    佑宁和宫人们把寝宫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人。
    她问:“你们确定宋婕妤没有离开过寝宫?”
    一婢女道:“奴婢确定。晚膳之?后娘娘独自在宫中消食,没一会就回来歇下了, 然后奴婢们就一直守在寝宫外, 以便?娘娘传唤。直到您来,中途不曾见娘娘出来过?。”
    她说得真切, 不像有假。
    佑宁思忖, 有两种可能:一、在所?有宫人被妖术定住之?后,宋婕妤出了寝宫;二、宋婕妤确实还在寝宫内, 但是被藏起来了。
    手里的线索不够,佑宁不知?道宋婕妤在整个事件中到底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拿不稳她的立场,只能先假定她是受害者,被藏了起来。
    宫人们已经一边呼唤着宋婕妤, 一边翻箱倒柜地找人。
    佑宁趁着没人注意, 偷偷开了心眼?。
    论找人, 还是心眼?更?快,它能无视任障碍物直接看到人影。
    然而, 因为受伤,开心眼?的一瞬间?,腹部的剧痛再次袭来,她闷哼一声,引起了岁偃的注意,后者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 抬手轻轻地拍在她头顶,轻声道:“老实点。”
    心眼?顿时被强行?闭上。
    但是没关系, 她已经看到了。
    佑宁拉下岁偃的手,上前一步,指着宋婕妤雕花床道:“把床掀开。”
    宫人们不明所?以,但是还是照做。软垫掀开后是一层木板,宋婕妤的床榻是箱式床,柔软的垫层下有一些空间?,用一层木板隔开。
    “打开。”
    两名小太监上前一起抬起木板。
    “啊!”
    立刻有侍女惊呼。
    佑宁上前一看。
    宋婕妤脸色发青地蜷缩在床箱中。
    *
    佑宁破除宝月楼主殿禁制的时候似乎是将整个宝月楼的禁制一起碎掉了。
    发现宋婕妤不久,宫廷侍卫终于发现了异常,赶来将宝月楼围了起来。佑宁和岁偃,外加昏迷不醒的宋婕妤,不知?生死的海美人都被带到了文宗的长信殿。
    长信殿内已经有顺德楼的道长们等着,甫一人殿,岁偃、宋婕妤与海美人便?被道长们接手带去了侧殿。
    佑宁独自面圣。
    她隐去了岁偃的存在,将宝月楼的事汇报给了文宗。
    文宗听完久久不语。
    佑宁跪坐在下方,没有直视圣颜却能感?受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虽然外伤愈合得七七八八,但是佑宁衣衫上的破损与血污,还有她略显苍白?的脸色足以证明她确实经历了一场恶战。佑宁笃定,除非那石牙狼活过?来,不然就不会有人知?道她瞒下来的事。
    她腰背挺得笔直,任由?文宗打量。
    不一会,有道长来报,宋婕妤醒了。
    文宗大手一挥,下令将人带过?来。
    病容满面的宋婕妤被两名侍女搀扶着进?殿,颤颤巍巍地下跪行?礼,高呼“万岁”。
    文宗赐下座,扫了佑宁一眼?,而后问道:“宋婕妤你来说说,今晚你的宝月楼中发生了什么事吧。”
    宋婕妤咳嗽了几声,哑着声音道:“回皇上的话,妾身今日晚膳多用了些,有些积食,便?想着散散步,消消食。行?至海美人处时,似乎听到了她在与人争吵。妾身作为一宫之?主自然有义务和谐宫中关系,于是便?想上去问问争吵事由?,做个调和。”
    说到此,她脸上露出惊恐之?色,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竟是连话都说不出了。
    一名道长跨出来,在她背心点了几下,又?喂她服下一枚药丸,她的呼吸这才恢复过?来。
    宋婕妤双眼?盈泪地朝那道长道谢,继续道:“谁知?妾身上前看到的竟是海美人在与一只黑毛畜牲争吵!”
    听到这,佑宁也有些惊讶,没想到海美人竟然和石牙狼是一边的!
    “那畜牲似狼非狼,口吐人言,呈人立状,立起来有八尺有余,十分骇人。妾身受到惊吓,弄出了响动,被那黑毛畜牲发现了。再后面只记得那畜牲张着巨口朝妾身扑来,妾身晕了过?去,再醒来便?在长信殿了。”
    文宗皱眉问道:“你可听清海美人与那畜牲在争论什么?”
    宋婕妤沉思片刻,道:“听得不真切,只隐隐听到海美人似乎是在指责那畜牲自作主张,坏了她的计划。”
    “什么计划?”
    宋婕妤脸上的病容更?明显,说话的声音都弱了许多,“具体什么计划确实没听清。”
    考虑到她今夜受如?此大的惊吓,又?是刚苏醒,不宜过?渡耗神,文宗不再追问,放柔声音安抚了几句便?遣人将其送至偏殿休息。
    宝月楼眼?下不宜住人,包括后面被找到的向才人,整个宫殿的人都移了出来,暂时安排在了顺德楼,顺便?也让楼里的道长们给收收惊。
    宋婕妤离开后,又?有两名道长在宫廷侍卫的带领下来报。
    他们带来了三个消息。
    其一,海美人中妖毒过?深,顺德楼与太医院都无力?回天,已香消玉殒。
    其二,顺德楼的人在宝月楼核实了妖物确实被天雷劈成了碎渣,灰飞烟灭。
    其三,侍卫长核查后发现寻灵园丢失了一头由?疆北风迟国进?贡的异瞳黑风狼。
    文宗听完,沉默许久,才开口问佑宁道:“今夜之?事,你是如?何认为的?”
    宝月楼事件的当事人,死的死,忘得忘,到最后清醒的只有佑宁一人。文宗的话看似在问她的想法,实则是在让她这个当事人来做结语。
    佑宁抬头对上文宗的眼?睛。
    从佑宁自己?和宋婕妤的描述中,都能看出宝月楼这事背后还有隐情,但文宗似乎并不想深究,他的眼?神平静无波。
    佑宁意会,强行?压下心中的疑惑,想了想,开口道:“海美人因白?珊虹鱼意外身亡之?事对安平怀恨在心,不惜勾结伪装成异瞳黑风狼进?宫的妖物试图报复于安平。然飞雁袭人之?计未成,海美人与妖物起了内讧,妖物狂性大发,毒杀海美人,宋婕妤撞见妖物行?凶,虽沐浴龙恩,福泽深厚捡回一条了命,但受了惊吓,需得静养些时日;向才人被波及,也需移迁顺德楼,以除遗祸。”
    文宗点点头露出满意之?色,对身边的太监道:“安平说的甚好,照此拟旨,明日公布吧。”海美人是和亲公主,其亡故事关大庆与安善的来往,需得告知?前堂朝臣才行?。
    事了,得到自己?想要?的结局,文宗便?摆手让佑宁退下。
    从长信殿出来,一眼?便?瞧见拎着宫灯在长信殿门口等她的岁偃。
    佑宁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
    高她些许的侍女微微收紧下巴,看着她,柔声问:“还好吗?”
    佑宁点点头。
    “安平公主,今夜事多,恕老奴不送您了。”文宗身边的公公停在两人身后。
    佑宁回头道:“无妨,公公今夜也受累了,安平自己?回去便?好。”
    “那老奴帮您叫步撵。”
    佑宁阻止他,“不用,安平想自己?走走。”
    公公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佑宁却是笑一笑,对岁偃道:“我们走吧。”
    岁偃朝公公福了福身,拎着宫灯转身跟着佑宁一道离开。
    “岁偃,我觉得他并不像我看到的那般,是个好丈夫,好父亲。”离开长信殿后,佑宁突然开口道,“海美人与石牙狼勾结陷害我一事有蹊跷,宋婕妤自述昏迷却走回了寝宫一事也有蹊跷,但他根本没想过?问,我觉得他应该是知?道些什么,所?以才不愿意深究。”
    岁偃道:“佑宁,你要?知?道,李弘深先是一位帝王,然后才是后妃的丈夫,你的父亲。或许姜文君对他来说是相对特别的存在,但你和其他人不是,包括那一对双生子可能都不是。他不深究,想保护的只会是自己?的皇位与皇权。”
    佑宁突然打了一个寒颤,她道:“我有些冷,我们快些回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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